第47章

队伍要在这边停留好一阵, 他们搭起了帐篷，但因为棕熊的大体格对帐篷的通风实在不太友好，所以棕熊先生得以独享另一个帐篷。夏柚看了看帐篷, 又看了看陆应淮, 眼神有些游移。他空间纽里的帐篷和睡袋是临行前周叔整理收拾的，周叔准备的东西很杂很多，夏柚当时一股脑全部塞进了空间纽里。不过显然, 陆应淮那边也有一份。平常他们安营，有时候用夏柚空间纽里的帐篷, 偶尔也会用陆应淮空间纽里的, 三只大猫外加两个人, 一个帐篷刚刚好。但其实……依照元元的警觉性，夏柚和陆应淮分开睡也并没有什么，但夏柚没提，陆应淮也没提，两个人就这么默认把睡袋并排放。结果现在冷不丁看到另一个帐篷支棱在旁边……总而言之, 夏柚每次路过帐篷的时候总会加快脚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总有种微妙的心虚感。程知年和樊与新的检查数据和研究部的报告也在这两天发到了陆应淮的光脑上。和之前陆应淮预测的大差不差，因为精神体的本质是精神力的凝结，所以夏柚在清理兽型精神体中的灰色物质时，本质就是在修复安抚程知年和樊与新的精神力。但研究部的所有检测仪器却都没有办法看到夏柚口中所说的, 关于两人精神海中的灰色物质。治愈中心的其他治愈师也有尝试，只有最高等级的那两位治愈师说之前的确隐约有感觉到精神力不稳的人，精神海中存在一些杂质, 却并没有办法用精神力捕捉, 更别提清理。而之前曾经替程知年和樊与新做过精神力安抚的治愈师, 很明确的肯定两人的精神海状态的确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其中明明应该病情更严重的程知年，精神海的各项指标却强于樊与新。对于这个结果，研究部倒是找到了可能性很大的一个猜测方向。在程知年和樊与新的精神海中，居然分别都检测出了属于夏柚的治愈系精神力残留，并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人精神海中的这股治愈系精神力却仍旧生机勃勃，源源不断在安抚两人的精神力。“啊？”正在给花盆里面填土的夏柚转头，想了一下，才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道，“哦哦，是有这回事，因为殿下的精神海会因为我压入精神力而变得舒服一些，所以我后来每次在给大猫们治疗之后，顺手就会在脑部也留下一点。”“其实也没有多少，可能是积少成多吧。”夏柚拍着花盆里的土，身边还有三四个形状不一大小不同的花盆，“不过我是在雪饼离开前特意多输了一点进去。”虽然都是猫猫头，但在夏柚的心里也的确做不到一视同仁。毕竟家里的猫猫头和猫咖的猫猫头本来就不一样，而猫咖的猫猫头里有只可远观的高冷型，也有漂亮黏人的可爱型，人类也往往会有下意识的偏爱。而且当时曲奇走得无声无息，夏柚那个时候也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雪饼却是夏柚真真切切知道，对方需要他的精神力。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很快，硕大的一只巧克力小山抱着树枝慢慢悠悠走出来，两只熊掌拢了拢树枝，放在夏柚的身边。夏柚昨天晚上吃过晚饭，瘫着消食的时候翻腾自己的空间纽，从里面翻出了上一次空投物资的时候周叔特意放在小包里，被辣条带回来的那盒种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夏柚就寻思种点什么，毕竟周叔不会莫名其妙给没用的东西。只不过在挖土埋种子的时候，夏柚很少用手，而是全部用精神力触手去完成，就像那天处理鲜鱼一样。那天之后，夏柚很快发现这样的方法可以加快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并且在消耗恢复的过程中，自己的精神力上限肉眼可见的提高了很多。棕熊将树枝放下后，原本坐在旁边准备帮夏柚搭一个放花盆的花架，但是在看到旁边杵着的陆应淮时，兽瞳里闪过一丝揶揄，抬爪一巴掌朝着陆应淮的方向抽过去。陆应淮反应迅速地闪开这一熊掌，愕然看向棕熊。夏柚也愣了。棕熊对着看过来的陆应淮招了招熊掌，拍了两下自己身边的位置。——愣着干嘛？小治愈师需要个花架你看不出来么！——这么大的人了，荒郊野岭孤男寡男的，看对眼了就去追啊！——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当初他姐姐可不是这种风格，当初陆九竹元帅肖想人家单身俏皇子，告白前都已经想到要不然直接驾驶机甲抢了成事再说了。嗯，怎么说呢，姜南副官可是当初彻夜亮灯帮着偶像长官策划抢人方案的老手了。最高指挥官是个土匪，往往会影响到身边的一票人，首当其冲就是姜南和程知年这两个关门学生。陆应淮的出生和长大都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与陆九竹的年龄其实也差了不少，但星际时代人们的寿命普遍增加，老年期也来的很晚，那几十年倒也算不了什么。论关系姜南是陆九竹多年的副官，倒也算不了是陆应淮的长辈。但……陆应淮在哺育室里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因为精神力异常经常出现紧急情况，有好几次还是姜南去照看的。陆应淮：“……”夏柚偷看了一眼难得吃瘪的殿下，唇角悄悄勾起，转而继续用精神力分盒子里的花种。陆应淮看着熊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再端着我就抽你”的棕熊，无奈蹲下，和棕熊配合着一起帮夏柚搭花架。夏柚的精神力小触手先是在土里挖了坑坑，然后卷了种子，另外的两条小触手帮着埋了土，顺带拍拍。十几条精神力小触手忙忙碌碌，夏柚盘腿坐在花盆前面，湛蓝色的瞳孔就像是坠入了星河，亮得璀璨。其中最粗的那根小触手悄咪咪探到陆应淮的身边，十分有礼貌地戳了戳陆应淮。陆应淮笑了下，索性席地而坐，示意小触手随便蹭。刚刚才干过活的小触手脏兮兮的，搭在陆应淮的膝盖上，一副好累哦不想动的模样。陆应淮从空间纽里取出手帕，动作温柔细致地替小触手擦了擦，小触手也很配合地在手帕上用力翻滚着蹭了两下，这才毫无顾忌地圈在了陆应淮的手腕上。棕熊看了看坐在对面一脸专心致志的小治愈师，又看了看花盆上正在兢兢业业的小触手们，然后视线落在圈着陆应淮手腕咸鱼摆烂的干净小触手上。所以说，一个人的性格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努力上进勤奋锻炼、一副我要升级的雄心大志的同时，又兼顾了一种完全矛盾的撒娇卖乖、摆烂躺平？棕熊真的很好奇这样的精神状态是怎么形成的，是不是和这种精神力的特殊性质以及熟练的分心操控，也有那么几分关系？棕熊在暗地观察夏柚和陆应淮，陆应淮则开始很认真的进行手上的动作。夏柚的精神力小触手原本懒洋洋地搭在陆应淮手腕上，见状有些好奇地支棱起来，渐渐顺着陆应淮的胳膊爬上去，贴着陆应淮的脸颊一起看陆应淮做花架。棕熊坐了一会儿，觉得气氛到位了，爬起来转身就走，准备去捕捉今晚的伙食费。现在和之前可不一样了，棕熊觉得至少得把自己曾经脑子里想过的肉食大餐都吃一遍，才不枉费他吃过的野果啃过的树叶子。陆应淮做着做着，动作忽然停了。小触手见陆应淮不动，轻轻蹭了下陆应淮的脖颈，有点催促的意思。陆应淮：“来手腕上好不好？看得更清楚一些。”小触手于是很乖巧地滑下来，重新圈在了陆应淮的手腕上。脖颈和脸颊边少了一直蹭来蹭去的触感，陆应淮松了口气，这才继续手里的动作。黑豹和小老虎分别拖着猎物回来时，夏柚恰好种完盒子里的花种，小触手们也被夏柚收了回去。当然，一直搭在陆应淮手腕上偷懒地那根被留在了外面。陆应淮用棕熊拿来的树枝做了一个很简单的花架，两层，正好能放下所有的花盆。在搬花盆的时候，夏柚突发奇想，开口道：“殿下，你说如果我把精神力留在种子里，会让种子也长得很好吗？”研究部的意思是说，他的精神力很有生命力对吧？陆应淮的神色稍顿，道：“可以试试看。”“好哦。”夏柚将赖在陆应淮手腕上的小触手扯回来给花盆注入精神力，还特意留了几个花盆当对照组。吃饭的时候夏柚终于想起被陆应淮收走的直播球，顺手打开了直播。蹲在直播间被遗忘了好几天的观众们：【！！】开播才几秒钟的时间，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再度达到一个峰值。数数看人数，差不多有权限能进入这个直播间的人，几乎都在了。【正好正好，出任务刚回来，一边吃营养液一边看直播】【谁懂啊，我正考试呢！今天是鹰老大的一对一，我却窝在更衣室看直播，希望等下鹰老大手下留情，别给我揍晕了】【哦，猎豹小队的？快着点麻溜地滚出来，早点打完别耽误老子看直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鹰教官从前出了名的一对一操练喜欢慢慢打，今天也不知道猎豹小队的兄弟是幸还是不幸】【早点晕早点醒，挺好了，总比被玩一个小时累成死狗强】【哎嘿，我就不一样了，我在休探亲假，这会儿瘫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而此时此刻，在黑了几天的直播间里一直蹲守到现在的两位老人，看着画面里的那只棕熊，眼眶瞬间红了。他们是姜南的父母。姜南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也是他们本来并没有予以厚望，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长大的孩子，最后却成了帝国的英雄，也最终离开了他们的身边。“是南南，他还活着……还活着……”姜母看着直播画面里憨憨的棕熊，几乎泣不成声。“别哭，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要相信陛下，相信元帅，相信我们的儿子。”姜父紧紧搂着自己的妻子，这些年间完全白了的发丝贴着妻子的额角，“也相信夏柚阁下。”姜母重重点头，夫妻俩握着彼此的手，目光贪婪地注视着直播间画面中十几年未见的儿子。*今天的晚餐，纯纯肉食类的两只大猫拒绝了熟食，还是更喜欢吃夏柚精神力分解之后的肉块。他们特意蒸了一桶饭给棕熊，盖了四个菜在上面。棕熊先生是一只很在意自己形象的熊，但熊掌并不方便进食人类的食物，爪尖又太长太钝，总会有意外。如果弄脏了毛毛，棕熊先生在吃完饭的第一时间就会去溪流边清洗干净，然后肚皮朝上躺在外面自然风干。夏柚发现了这一点，特意找了块木头削了一个加大大大大号的勺子出来，送给了棕熊先生。今天晚饭前陆应淮在帮忙搭花架，所以两人晚餐吃的是速食餐配营养液，营养液是柚子味的，夏柚还挺喜欢这个味道。吃过饭，爱干净的棕熊先生又跑去溪水里洗澡，大大的一坨被水打湿之后看着完全是实心的，没瘦一点。棕熊洗澡也挺有意思的，夏柚索性将直播镜头固定在溪边，任由它飞来飞去，360度拍摄棕熊先生的洗澡过程。不管棕熊先生是人还是真的动物，这样的行为好像也算是有研究价值吧？夏柚坐在不远处，身边趴着打盹的小老虎，看着看着，夏柚的手摸上老虎脑袋，忽然道：“辣条，咱们今晚给你洗个澡怎么样？”自从进入保护区，夏柚好几次看见元元去水里打理自己，甚至还带他泡了温泉，但是辣条是真的全靠自己舔毛。小老虎专心打盹，不理会身边说话的人类。夏柚不死心地伸手去捏小老虎的腮帮：“辣条，洗澡很舒服的，试试看嘛。”老虎根本没有怕水这一说，甚至还是个游泳健将，辣条这根本就是吃饱了犯懒不想动。小老虎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好大一坨肉乎乎的橘黑色，它不想起来的情况下，夏柚半点没有办法将大猫拖去溪水边，夏柚出师未捷，但又实在是手痒痒，想要体验一下搓大猫猫的感觉，于是蠢蠢欲动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黑豹的身上。刚才就有点预感不妙，看到小朋友的主意果然打到自己的头上，陆应淮除了叹气就只有叹气。但洗澡是不可能洗澡的，精神体不需要洗澡，它们的身上不可能有寄生虫或者其他的脏东西存在，更何况平常黑豹也很注意身体的清洁，完全不需要被搓。于是当夏柚还没挪到黑豹旁边时，黑豹就已经顺着树干爬了上去，卧在高处闭眼表示拒绝洗澡。但是在夏柚看来，元元和辣条可不一样，辣条是那种有时候会突然聪明一下，但更多时候又倔又笨笨的。你和它讲道理是真的讲不通，犯懒的时候除非黑豹去打，否则真就原地打滚绝对不起。但是黑豹元元不一样，元元是真的会被撒娇和小把戏打动，从而如了夏柚的意愿。——从前的很多次都验证了这一点。夏柚一边温言软语地在树下给黑豹灌迷魂汤，一边伸手去够耷拉下来的黑亮豹尾。长鞭一样的豹尾一下一下地勾着夏柚的手指间和手背，每次都只让夏柚摸到却又不让夏柚抓到，真的是好钓系的一只豹。夏柚没想到根本不怕水的大猫也会不乐意洗澡，见黑豹铁了心地躲在树上，甜言蜜语哄骗失败后，眼珠一转，比划了一下大树的高度，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助跑翻上了树干。陆应淮：“？”黑豹的反应迅速，当即就要往下跳，却被夏柚的动作吓得愣是用豹爪牢牢固定住身体没敢动一下。猛地飞扑过来挂在黑豹身上，夏柚用下巴反复蹭着黑豹的脑袋，又亲亲三角耳，黏黏糊糊地说着：“好元元，求你了～”惊魂未定的黑豹缓缓放松，用尾巴挡在夏柚的身边，一点一点下了树。黑豹看向陆应淮。但夏柚已经从空间纽里翻出刷子，表情跃跃欲试，甚至还试图邀请陆应淮一起：“殿下，咱们一起？元元这么大一只呢，您以前一定也帮小时候的元元洗过澡吧，它有不喜欢被搓什么地方吗？”陆应淮张了张口，语塞，又闭上嘴，来来回回两次，才发出声音：“我帮你把辣条拖过去，你洗他怎么样？”夏柚眨了眨眼：“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洗了元元之后再洗辣条？”“我的意思是，能不洗……”陆应淮唇角抿起，“元元吗？”“他不是很喜欢被人洗。”“欸？”夏柚有些惊讶，“之前周叔还和我分享过元元小时候被搓澡的视频呢，看上去超可爱的。”陆应淮：“？”元帅阁下的表情几乎要裂开：“视频？”“对啊，有好多来着，还有元元打翻瓷瓶的照片，可爱死了！！可惜更多的周叔说都是老人家的珍藏和念想，没给我看来着……”夏柚在光脑上点了两下，将光屏推到陆应淮面前：“殿下你看，周叔还发给过我一张呢！”光屏上是一只黑色的小豹团子，正一脸不开心地窝在沙发角落里，看上去就像是沙发里面长了猫。“我缠着周叔好几天，周叔也只答应给了我这一张……唉，不过这一张也超可爱！”夏柚的语气有些遗憾。他是真的很想要那张惊鸿一瞥的豹豹打滚和豹豹卖萌照。以后要不然做点元元的小毛毡，试着贿赂一下周叔？夏柚表现得一直很喜欢黑豹，也常常跟在黑豹的身后，从沙发和地毯上收集毛毛。后来有一次被周叔看见了，老人家笑眯眯地向夏柚展示了自己满满一柜子的黑豹毛毛手工品。里面全是用黑豹从小到大掉毛期掉的毛，还有周叔为黑豹梳毛留下来的毛做的。不仅有特别柔软的豹毛抱枕，还有从小到大排列的黑豹小毛毡。夏柚羡慕的不得了，毕竟现在的元元并不在掉毛期，平日里掉的毛夏柚收集了这么久其实也不够做小东西。不得不说，在怀疑猞猁雪豹这些猫猫的身份之后，夏柚还能确定元元是单纯动物，和周叔共享出来的元元从一只小豹子到大豹子的视频影像资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看着这张照片，陆应淮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闭了闭眼，默默转身走向了帐篷。背影莫名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小时候的记忆忽然重拳出击，陆应淮心里居然生出了几分庆幸和感激，至少老管家还保留了一些……豹子的面子。夏柚歪了下脑袋，但陆应淮也偶尔会有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他也没在意，而是拍拍黑豹的身体，语气雀跃道：“走啦，元元，洗澡去！”硕大的一只美洲豹进入水里，眼神颇有些无助。正在岸边晒毛的棕熊先生看了看夏柚，又看了看黑豹，露出看戏的小眼神，换了一个最适合观看的姿势。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场被搓，黑豹呲了呲牙，整只豹子没入水面。夏柚淌水走到黑豹身边，摸着大猫猫厚实的毛毛。直播球也滴溜溜地靠近黑豹。哗啦啦的一声！黑豹从水里迅捷出手，一巴掌将直播球打飞了出去，没入林子里消失不见。直播间刚准备好录屏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