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厚实的, 表面粗糙的肉垫轻轻搭在夏柚的手背，突如其来的温度让神经紧张的夏柚下意识躲了一下，但很快, 夏柚就反应过来。“抱歉, 元元，我……”夏柚放开死死攥着自己左臂的手，察觉到自己正被黑豹环在怀里, 抬起双臂习惯性地去抱黑豹的脑袋，同时伸出脸颊在黑豹的脸上亲昵地蹭着, 声音沙哑地低低撒娇：“我有点被吓到了。”但原本应该贴贴回应的黑豹却僵硬了身体, 整只豹子像是忽然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样变得木呆呆的。夏柚觉得不对劲, 直起身子，从身上压着的被子里面挣脱出来，转头关心元元。下一秒，担忧的蓝眼睛和迟疑的紫眼睛正正相对。夏柚：“？！”陆应淮：“。”夏柚的确第一反应是惊喜的，陆应淮的醒来对他而言代表着一种安心感, 但很快, 夏柚就意识到了现在两人……阿不，是一人一豹的亲昵动作。夏柚猛地收回自己的手臂，整个人努力往外爬了两步，争取用最快速度回到最佳的社交距离，但是在离开了被子和豹子带来的温暖之后, 夏柚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一个喷嚏脱口而出。一只粗壮有力的豹爪将夏柚捞回温暖的被窝，甚至有些笨拙地用尖利的爪子勾着被子边缘重新裹好夏柚, 为了防止夏柚再次乱动着凉, 最后还将自己无处安放的前肢搭在了夏柚的身上。拘谨且僵硬。夏柚一开始很僵硬, 但感觉到陆应淮的僵硬后，夏柚反而放松下来了。他向来枕元元枕习惯了，黑豹的肚皮毛毛是最柔软最温暖的，平日里元元总是不让他碰，只有偶尔扑上去压住元元后才能摸两下。像是现在这样乖乖侧躺着让他窝着的待遇可是很少见的。夏柚的身下是软乎乎的豹子肚皮毛，身上是柔软的被子，还压着豹子前爪沉甸甸的重量，努力抬头看向黑豹的眼睛，小声道：“殿下？”陆应淮不想张口，但纠结了好几秒，还是低低轻吼了一声。夏柚弯着眉眼，往前挪动着蛄蛹了两下，原本放下来的手悄悄握住了豹子的毛毛：“殿下？”陆应淮无奈，又应了一声。认清了自己又成为病号的夏柚开始恃宠而骄，手指一点点挪过去握住了黑豹仅剩的前爪，仰头笑着道：“殿下！”陆应淮不吭声了，压在被子上的豹爪用力按了按，限制了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的小先生。夏柚闭着眼，在这种令他安心的温暖中又有了昏昏欲睡的倾向。从被子边缘冒出一个尾巴尖尖的豹尾巴动了动，像是想卷点什么，但又很矜持克制地放弃了本能。陆应淮闭上眼睛，一边在脑海中梳理这段时间属于伴生兽的记忆，一边时刻注意着夏柚的呼吸频率。夏柚忽然翻了个身，从原本的枕着豹子，变成了蜷缩成虾米整个人窝在豹子怀里的姿势。陆应淮睁开眼，微微低下头，迟疑了两秒，用鼻尖轻轻碰着夏柚头顶的发旋，担忧地低吼了两声。整个人只留了小半个脑袋在外面的夏柚闷声道：“殿下，我没事。”陆应淮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夏柚还是将自己闷在里面，于是抬爪和夏柚开始抢夺被子角。夏柚用两只手欺负只有一只前爪能动的陆应淮，非常确定很有形象包袱的殿下绝对不会抬后爪去扒拉被子。陆应淮也的确不会，但夏柚显然忽略了一点——他是在豹子怀里的。陆应淮转了个身，然后十分顺畅地将因为骤然失去豹子肚皮而呆愣住的夏柚往上捞了捞，扯过来被子把夏柚盖上，紧接着用半个身体的重量替夏柚按住了被子。也顺带按住了不安分的夏柚。夏柚不仅痛失豹抱，还被强制趴在被窝里乖乖休息。一人一豹就这么齐齐趴着，脑袋朝着同一个方向。夏柚将脸埋进床单里，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殿下，程上校和樊上校都来找我了。”“吼。”“还有孟医官……其实我有点犹豫，但是辣条说可以用合并护卫队的方法，殿下的监察权限要比我高一些。”陆应淮再度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在夏柚努力从被窝里伸出来的手腕上拍了下。夏柚调出光脑的操控光屏。陆应淮低头看了看自己攻击性一流灵活性几乎没有的豹爪，努力控制了一下，食指上尖锐的指甲弹出，点上了光脑。夏柚看着陆应淮调出来的光脑权限端口，惊讶地看着共享权限的选项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列着的一行字。【配偶权限共享已开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夏柚看向陆应淮。陆应淮却收起自己的豹爪揣在身下，移开视线。事实上他为夏柚开通配偶权限很早，但因为这样的权限共享牵扯很多，他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很好的机会来和夏柚比较自然地提起这件事。后来陆应淮索性想，如果夏柚有一天真正用到了权限共享，那么查询之下肯定也会知道，也不用一定要面对面解释。夏柚定定看着只用侧脸对着自己的黑豹，忽然，唇角一弯，笑吟吟地抬手点下了向陆应淮开放配偶权限的选项。这样的选项是单向开启的，之前殿下没有同他说，所以这么久以来其实夏柚一直有陆应淮的私人信息和转账交易、产业收入等信息的查询权，自然也拥有共享护卫队的权限，但陆应淮却并未拥有属于夏柚配偶的共享权限。猫科动物在夜晚时的视力很好，哪怕现在卧室里开着昏暗的暖灯，也不妨碍陆应淮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夏柚的动作。于是，豹子的尾巴尖尖又悄悄伸出被子边缘，勾起愉悦的弧度。夏柚又小声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不过因为小熊猫还在房间里，夏柚的声音压得很低，用词也很谨慎含糊。夏柚本来想往外挪一挪，但却被陆应淮力道温柔而坚定地塞回了被子里。无奈，他只好用脑袋顶着被子，光屏也被拉下来塞进被子里，投影在床单表面。但是这样一来，陆应淮就不太好看光屏了。夏柚用了些力气将豹子往旁边推了推，默默支起自己的被子，定定看着原本趴在被子外面的黑豹。陆应淮沉默了片刻。夏柚又打了个喷嚏。陆应淮勾着尾巴尖，默默趴在了青年的身边，身上盖着同一张被子。夏柚再一次拥有了豹子的温度，虽然没有豹抱，但至少有毛毛靠。他一边小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在光屏上点着一些记录，还拿出了孟文轩之前给他的纸质精神力数据。元元一直都跟在夏柚身边，寸步不离，所以陆应淮很容易就能明白夏柚在说什么，默契地抬爪在光屏上打字表达自己的想法。夏柚先是提问，然后说出自己的观点和想法，但也会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担忧，陆应淮认真倾听全部，并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一点点耐心引导夏柚发现自己没有考虑到的方面，补齐夏柚所缺失的知识面。然后陆应淮会夸一夸的确成长迅速并且十分优秀的小先生，夏柚则会毫不怀疑地笑开，眼睛里满是星光。光屏的光映在青年和豹子的脸上，满是自在与温馨。这是他们之间最熟悉的交流方式。说完这些日子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夏柚意犹未尽地趴在**，转头凝视和元元平日里揣着手趴着的动作一模一样的陆应淮。看着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陆应淮紫色的眼睛里也漾开笑意。“殿下，”夏柚又唤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努力从豹子身下扒拉出豹爪，握住摇了摇，笑道，“欢迎回来。”陆应淮早就发现了，原本在他面前多少有些分寸感的夏柚，在面对伴生兽状态下的他时，显然放肆了许多。陆应淮新奇于同夏柚以这样的方式相处，甚至是……为夏柚的亲昵而感到愉悦。陆应淮任由夏柚握着他的豹爪，低低应了一声。一人一豹静静趴了一会儿，夏柚在光脑界面上胡乱点着，一下又一下，忽然开口：“殿下，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曾经经历过变故，他被改变的精神力特质是会伴随他的灵魂，还是固定在一副躯壳里呢？”夏柚的神态看似闲聊般的自然，实际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水。陆应淮向来对情绪变化很敏锐，更别提是一直在身边被他注意着的夏柚。他从来都明白夏柚异于常人的特殊，但却从未在这点上逼问试探夏柚。而现在，本该光洁璀璨的蓝宝石终于将自己最后的那层轻纱稍稍掀开一个角，试探性地，不安地张望。夏柚屏住呼吸等待陆应淮的回答，陆应淮也很快在光屏上打出一行字。【灵魂的改变才是本质的变化。】【我们和伴生兽的区别与联系，不正是灵魂变幻却性质不变的例子吗？】【小柚，伴生兽实体化之后本该是两副躯壳，但你在治疗伴生兽后，精神力相连的本体却也得到了治疗，这已经能够回答你的问题了。】陆应淮不但正面给出了清晰的回答，还告诉夏柚这样的改变并非特例，也并非怪胎，星河宇宙中有着许许多多相同的例子。【小柚，我们是一样的。】夏柚压下眼中的酸涩，而后抬眸，眼神倔强地看向陆应淮。“那，殿下相信死而复生吗？”那双深紫色的眸子紧缩一瞬。陆应淮停顿了许久，抬爪打字：【我愿意相信。】夏柚咬唇，嘟囔道：“好胡闹啊……这么荒谬又离谱的事情……殿下不是应该呵斥我吗？”陆应淮的眸中倾泻出笑意。【正是因为离谱而荒谬，在真正出现后，才会被我们视为奇迹。】夏柚张了张口，本来觉得已经坚强了特别多的自己，眼眶又开始酸涩起来。【对了，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纠正？夏柚歪了下脑袋。伸到夏柚面前的豹爪还在一下一下地打字。【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呵斥你】【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夏柚定定看着这两行字，转头瞥了眼陆应淮，然后飞快截图界面，将图片加密存到了自己的光脑储存空间里。陆应淮收回豹爪，再度揣到了身下。其实陆应淮并没有这样的习惯，但好像这样的动作已经被刻在了黑豹身体里了一样。陆应淮大概知道缘由，但实在不是很愿意回忆。夏柚鬼鬼祟祟地挪着靠近陆应淮，轻声道：“殿下？”陆应淮侧头看他。被子里的豹豹透着一股乖巧。夏柚心里的那股蠢蠢欲动开始不安分起来。他从空间纽里取出一个陆应淮十分眼熟的深紫色按钮，一点点推到陆应淮面前。“殿下按一下这个好不好？”陆应淮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并且十分抗拒。具体表现在往后撇的豹耳朵上。夏柚继续眼巴巴地看向陆应淮，眼眶红红的。僵持了十几秒，陆应淮没绷住，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只是按一下而已。只是做实了之前伴生兽的霸道吃醋行为而已。但那是元元做的事，和陆应淮又没有什么关系……陆应淮慢慢伸出豹爪，按在了深紫色的按钮上。夏柚屏住呼吸，眼神期待地盯着豹爪。“抱抱”相似陆应淮嗓音的系统音突然出声，吓得原本睡着的小熊猫顿时翻身坐起。陆应淮整只豹子僵硬在被子里，眼神有些木然。夏柚闷笑出声，伸手按着毛茸茸的豹爪就是一连串的“抱抱抱抱”，然后十分大方地给了浑身僵硬几近石化的黑豹一个大大的抱抱。正在这时，周叔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外，看到卧室里的场景时，身经百战的老管家顿了顿。只亮着暖光的卧室里，一个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被窝像是个小帐篷一样支棱在床榻上，金色的发丝和黑色的豹子脑袋隐约从被子的边缘昭示着存在感。老管家后退一步，温和而礼貌地躬身：“抱歉，打扰了。”这下，夏柚也僵在了被窝里。偏偏已经走出去的周叔又退回了几步，清了清嗓子，温和地建议：“但……或许，开灯看光屏是一件更有利于保护眼睛的行为？”说实话，周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元帅府，见到这种躲在被子里偷看光脑的场面了。很可爱，但并不是一个健康的行为习惯。夏柚心虚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顺带把被子往下卷了卷。被迫将脑袋露出被子的陆应淮直面老管家的凝视。周叔微笑道：“先生？”陆应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