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小熊猫想不想要这个“大功”暂且不论, 夏柚跟着陆应淮上了楼，夏柚几次想开口，黑豹就加快速度, 夏柚几次都只能看到黑色的豹尾巴尖在墙壁拐角划过。陆应淮抬爪打开房门走进去, 没有关门，而是留了一道缝隙。夏柚站在陆应淮房门前搓了搓手，深呼吸一口气, 抬手轻推开房门，悄悄探进脑袋。陆应淮不在沙发上, 夏柚的角度看不到卧室的情况, 只能捕捉到从卧室溢出的灯光被拉长卷细, 罩在地毯和桌面上，藏进了沙发里。夏柚走进来，背靠房门，想了想，稍稍用力, 关上了房门。这里是陆应淮的房间, 和夏柚任由毛茸茸们出入的房间不同，夏柚合上这扇特意为他留了缝隙的门后，就不会有人或兽来打扰了。即使是再无所顾忌的辣条都不会来敲陆应淮的房门。——正适合谈谈。夏柚背靠门板，看向卧室的方向，心里默默想。谈谈……殿下的心意, 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夏柚其实是个遇事及其乐观的性格，也正因为这样，两次足以逼疯寻常人的重生, 夏柚都堪称平静的接受了。但一旦牵扯到感情……夏柚曲起左腿, 低头抿唇, 被暗色遮挡的眉眼间浮现出几分挣扎。很多人认为感情是生活的必需品，夏柚曾经也这么认为。即使是现在，他也同样将爱情看做是一种美好而令人向往的奢侈品，只是自己不适合拥有这份奢侈品罢了。夏柚相信爱情，赞叹爱情，却害怕爱情。他已经习惯了和陆应淮匹配结婚后的安稳与幸福，他努力学习成为一个能够回馈这份安稳的人，让他更能心安理得地延续这份快乐。如果这份婚姻关系发生质变，夹杂进去不受控制的感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夏柚想起曾经偷听到的公爵府中下人的聊天，想起白潇潇和夏青母子带着深意的温柔言语，想起在学校时同学们表面友好人后讥讽的戏谑……夏柚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衣摆。殿下看到的夏柚是什么样子？精神力特殊，治愈的能力，还是……乖巧聪明的性格？亦或者，只要是与殿下匹配成功的人，都可以获得这份不同寻常的对待？夏柚知道自己这样是在钻牛角尖。也明白陆应淮不会是这样的人。但，他明明仍旧还是他，那个被看做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夏柚——难道只是拥有了特殊的精神力，就足以改变他的整个人生吗？夏柚攥着衣摆的手用力到发抖，身体用力抵在门上，金发低垂。忽然，温热粗糙的触感搭上夏柚的手背，轻轻按压着。一下，又一下。夏柚猛地抽回手。这才发现刚才心乱如麻下根本没有察觉，陆应淮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悄然走出，来到了他的身边。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看不到窗外的景色，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似的慢了下来。陆应淮端坐在夏柚身边，抬起左爪耐心安抚夏柚，没有选择面对面这种总会或多或少带着些许压迫感的方式，而是挨着夏柚，在黑暗中充满了毛茸茸的存在感。刚才脑中还在思绪杂乱的夏柚反手握住那只单手无法包住的厚实豹爪，不知怎么的，突然安静下来。夏柚的身体顺着门板慢慢滑下，靠着门单手抱膝坐在地上，另一只手仍旧握着那只暖烘烘的豹爪。“殿下。”夏柚轻唤了一声。陆应淮低低回应。夏柚的下巴搭在膝盖上，抬头看向从卧室里拉拽而出的灯光，低声问：“您是不是……喜欢我？”原本注意力放在夏柚动作上的陆应淮闻言，结结实实地愣住，深紫色的眼眸里波澜骤起。陆应淮本想开口，但顿了顿，从周叔特意改过适合豹子使用的空间纽里，掏出那个深紫色的按钮。大概是小熊猫的行为启发了陆应淮，他同样通过光脑改变了按钮的代码编写。“是。”夏柚问得直白，陆应淮也回答得简单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迟疑。他当然喜欢。事实上，这份心动是从何而起就连陆应淮都说不清楚。但他的确喜欢。因为这份独一份的喜欢，独一份的在意，他一步一步暗示夏柚，温水煮这个缩着脑袋逃避问题的小先生，为的就是让夏柚正视他们之间已经开始改变的匹配婚姻。夏柚因为陆应淮的回答整个人缩得更紧了一点，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手里的豹爪。夏柚沉默着，想说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夏柚自嘲般开口：“殿下喜欢我什么呢？”陆应淮正在光屏上输入着什么，偶尔会写完一句话，又很快删除，再写两个字，再删，全然失去了平日里处理公务的杀伐果断。夏柚久久看着身边的黑豹，眼底明明灭灭着说不清的情绪。谁也没有说开灯，但却都能看到近在迟尺的彼此——只有彼此。当按钮按下后，陆应淮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缺少人类的情绪起伏，带着系统合成音效特有的平板无波。“起初，在得知匹配成功的时候，我曾经对‘夏柚’有过很多的好奇，亦或者也有期待，那的确是一种复杂又说不清的情绪。”陆应淮的精神力自从培育中心离开后就是S级，那个时候已经很少有治愈师能够安抚他的精神力，他们都告诉陆应淮，或许只有高匹配度的治愈师才有可能对症下药，更深层次安抚陆应淮的精神海。年少时期，备受精神力折磨的陆应淮也曾期待期盼过独属于自己的、高匹配的治愈师出现，只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亲人的离开，责任的重担……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陆应淮在很短的时间中学会了沉稳和隐忍，这份曾经的期待终究在岁月中化作斑驳褪色的记忆，消散无踪。陆应淮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走到尽头的时候，那份早已经被放弃被忘记的期待突然撞到了他的面前。“在去公爵府的路上，我其实并没有表现出的平静。”“我看着枯燥的军部政务，心里却在想……‘夏柚’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看了你的资料，但资料上能够相信的或许只有你的身份——毕竟，人类天生善于伪装，我便是如此。”“我在思考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你，要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低这桩婚姻带给陆家以及第一军团的冲击，亦或者将这份意外化作有利的筹码。”“因为你的母亲，我在得知你的困境后有义务帮助你，但最开始我想的只是给你一个投身第一军团的机会。”“我在心中打了很多的腹稿，终于，飞行器停了下来，我走进公爵府，看到了宴会厅里的你。”陆应淮输入的爪尖久久停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房间里安静极了，就连窗外偶尔会传来的鸟鸣声也消失不见。夏柚静静听着，等待着。“小柚，你和我预想中的并不相同。”“宴会厅的光很亮，你站在那里，就像是……”陆应淮这次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输入。“一颗笼罩在重重纱幕下的宝石。”夏柚一愣。陆应淮从空间纽里拿出许多小口袋，用爪尖勾着解开，倒在他们面前。各色的宝石骨碌碌着从口袋里面滚出来，有好几个淡金色的小能量石撞到夏柚的脚边，肉眼可见的迅速小了一圈。夏柚怔怔看着这些或大或小，闪闪发亮的晶体，忽然想起周叔曾经说过的关于陆应淮鲜少被人所知的喜好。陆应淮对外是个没有弱点，无法投其所好的帝国元帅，贵族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够让陆应淮动摇的弱点，这也是陆应淮无法被人左右的关键。然而事实上，陆应淮当然拥有属于普通人的喜好。并且是外人如果得知，肯定会觉得是假消息的喜好。美酒和宝石。多么不符合帝国元帅人设的，听上去有些庸俗的喜好。在陆应淮真正常住的蓝星元帅府地下，陆应淮自己一点点改造机械挖出了一个酒窖，里面放着亲近之人送来的好酒，而与衣帽间相连的收藏室里，则陈列着陆应淮一点点收集来的亮晶晶。只不过作为万众瞩目的帝国元帅，陆应淮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收藏室里也并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石，甚至大部分都是喂机甲时偷偷掰下来的能量石小块。曾经最大最好看的一颗，就是镶嵌在亲王手杖上，之后被陆应淮掰下来的蓝宝石。想到从前陆应淮的种种行事，夏柚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殿下，你该不会是……”就连豹子的身体也无法掩饰陆应淮此时肉眼可见的窘迫：“……是，有一些。”陆应淮喜欢漂亮的宝石，自然也会可惜被遮挡了光华的宝石。他可惜这样的宝石蒙尘，又因为这桩木已成舟的匹配婚姻，再加上夏柚的母亲与第一军团有旧——所以陆应淮在给予婚姻对象应有的尊重和开诚布公后，并没有放任夏柚，而是肩负起身为监护人的责任，从繁重的军务和被病情折磨的痛楚中分出大半的精力教导夏柚。夏柚是陆应淮肩负起家族责任与元帅重担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于私心的任性。猜测被证实，夏柚有些哭笑不得。他曾经想了那么多，关于精神力，关于匹配，甚至是他能够带来的其他利益。然而陆应淮却告诉他，虽然那些因素都有，但最关键的，却只是因为他本身。夏柚没忍住，开口追问：“因为我的发色或是眼睛？”的确有很多人夸赞过夏柚的外表，尤其是金色的发丝和海蓝宝一样的眸色。陆应淮转头看了眼夏柚。“当然不。”“小柚，宝石拥有不同的颜色和形状，有透亮的浅，也有暗色的沉，之所以璀璨，是因为它们的纯粹和剔透。”显然，在宝石鉴赏这方面，陆元帅很有心得。夏柚垂眸，小声道：“所以，至少那个时候，殿下其实并没有喜欢我？”“小柚，虽然有些偏好，但我至少还是个正派的人。”陆应淮失笑，飞快打字，“你那个时候看上去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让陆应淮觉得，如果不是主脑匹配，身为夏柚配偶的他多少会被猜测有些不能说的癖好。说到这里，哪怕是系统合成的声音，也多少带了些无奈。“朱副元帅……就是我们见过的那只兔狲，还私聊特意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成年了，是不是自愿和我匹配的，帝国保护制度很严格，哪怕我是元帅也会被送上审判庭的。”“噗！”夏柚被逗笑出声，“朱副元帅真的这样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