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新的一天, 夏柚和陆应淮照例出去晨跑，早餐之后夏柚要去卫承那边进行新一阶段的体能测试，同时还有机甲适应性测试。他们回来时, 小老虎在和曲奇雪饼在院子里跳田字格。格子被画的并不大, 辣条的四只大山竹叠着挤在一个方格里，尾巴翘得老高，龇牙咧嘴着保持平衡。曲奇的短尾巴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在起点的地方动作轻快地跳到目标格子，稳稳站定。原本对男孩子的幼稚游戏不屑一顾的雪饼轻哼一声, 一跃而起直接跳进目标格子, 长长的尾巴从另外两只大猫的面前划过, 灵巧地盘在爪爪下面，软软地踩了两下。说实话夏柚其实不太明白辣条为什么会对这种屡败屡战的游戏这么执着，直到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曲奇和雪饼这对搭档无意间默契联合，让辣条每次都差一点就会赢但始终都赢不了后, 夏柚无言扶额。别看辣条平日里撒娇卖乖令夏柚和陆应淮哭笑不得的事情一箩筐, 但其实这位自幼接受最顶级教育的皇太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樊与新自然也清楚。只不过现在小老虎喜欢且享受被人宠着，热热闹闹玩耍的生活，大家也都继续宠着他而已。毕竟等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他就只能是一举一动受人瞩目, 言谈神情无一不代表皇家、代表帝国的皇太子秦安泓了。夏柚走过去用力撸了一把辣条的大脑袋，坏心眼地将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的小老虎撸得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栽出了格子。辣条嗷嗷呜呜着忿忿转头, 夏柚大笑着跑进了房子里。见嫌疑人逃离案发现场, 辣条立刻转头对着陆应淮告状, 嘴里呜呜呜个不停。——舅舅，你也不管管小舅舅！他欺负我！陆应淮抬爪揉了揉辣条的大脑袋，转身踱步离开，长如鞭的豹尾状似无意地，往辣条的后爪周围一抽。辣条下意识往后跳了一小步。猞猁叹了口气，雪豹抬爪揉了揉耳朵。小老虎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四只全部离开格子的爪爪，委屈至极地咆哮出声。夏柚一把抱住走进来的黑豹，探头看了眼外面呜呜渣渣的小老虎，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满是星星。毕竟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崽，就是要被欺负才好玩呀。一人一豹一个换鞋一个擦爪，收拾好了才一起走进去。周叔已经准备好早餐了。这个时间白虎估计在巡视领地，夏柚环视一周，没找到小熊猫的影子。小熊猫从来都有些神出鬼没，只要是他不想，哪怕是嗅觉灵敏的大猫们也不一定能将他从角落里找出来。明明是可爱至极令人喜爱的外表，却极其擅长隐藏踪迹完美融入周遭的环境里。休眠中心曾经给过夏柚一份休眠名单。名单包含了迄今为止进入休眠仓并且仍旧存在脑域反应的人。夏柚对卓熙这个名字印象很深。与军功或者军衔都无关，而是因为，卓熙是名单里出身第一军团的人中唯一一个提前退伍，并且在精神状态并没有达到休眠标准，却自主选择药物干预提前休眠的人。卓熙休眠的时间很早，早到他明明和樊与新程知年同一批进入第一军团，在资料中留下的影像却还是青年时期的模样。和其他人的资料不同，卓熙的功勋界面文字极其简单，只有一份未被接受的特级功勋，其他就再也没有详细记录。陆应淮看出夏柚对卓熙过往的在意，但却并没有给夏柚翻阅封存战士资料的权限，而是建议夏柚可以去休眠中心看一看。用过早餐，陆应淮和周叔似乎有事情商议，去了楼上书房，将一楼留给了夏柚。果然，夏柚只在客厅坐了一阵，一只红褐色的小团子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跳上了夏柚的肩膀。夏柚抬手护了一下往前栽的小熊猫，笑问道：“吃过早餐了吗？”小熊猫点点头，跳到一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夏柚。夏柚接过来，十分自然地将苹果掰成了四瓣，递给小熊猫一瓣，顺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很甜。小熊猫的小黑爪捧着一瓣，坐回夏柚的肩膀上和夏柚一起看机甲基础资料。偶尔在夏柚准备翻页的时候，小熊猫会嘤一声，让夏柚再仔细看看。夏柚于是知道这一页应该有很重要的知识点，返回头再看一遍加深印象。分着吃完一个苹果，夏柚拿手帕擦了手，又帮小熊猫擦了爪，准备起身去军团训练基地报道。小熊猫始终黏在夏柚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夏柚肩膀后耷拉着。一路上，所有人或者伴生兽的视线都会忍不住在夏柚肩膀上停留几秒。当夏柚通过重重认证走到军团训练基地大门口时，小熊猫忽然抬爪轻轻拉了一下夏柚的衣领。夏柚会意，走到一边靠墙站定，伸手让小熊猫跳到手心里。红褐色的毛团子定定看着夏柚良久，点开光屏在上面输入：【你不是想做机甲维修师，而是想成为机甲操控师？】夏柚：“是。”小熊猫肉眼可见地有些焦躁，他抓着自己的尾巴搓了两下，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斟酌，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字：【治愈师受体质所限，机甲驾驶舱里的负压会让你喘不过气的。】【即使你可以将体质提升到治愈师中的顶尖，就算你的精神力特殊，也改变不了治愈师的特性，你的骨骼比寻常的战士脆弱太多了。】机甲是攻击力非凡的庞然大物，驾驶者未必安全——事实上，机甲战士之所以拥有比旁人更加强悍的体质，就是为了能够抵御机甲驾驶中受到的冲击伤害。小熊猫的话很直白尖锐，但也十分现实。这个道理夏柚明白，陆应淮当然也明白。小熊猫猜测夏柚一定有别的什么方式保护自己，否则，陆应淮绝不会同意夏柚冒险。结果下一秒，小熊猫就见夏柚十分乐观地笑：“我的治愈能力比起战士也强多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强大了吧？”小熊猫气得险些仰过去。他在夏柚手心里气得跺脚，噼里啪啦打了一光屏的话，见夏柚就是一副不听劝的样子，烦躁至极地一抓肚皮，转身跳了下去。——算了，随便吧！你们都不在乎我瞎操什么心！卫承等到小熊猫走开之后才从旁边走出来，看着小熊猫离开的方向，笑道：“很久没见到卓熙被气成这样了。”夏柚眨眨眼：“卫少将是知道我并没有翻阅封存档案权限的吧？”卫承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阁下，我只是随口说一些您感兴趣的、关于老朋友的趣事，怎么会和封存档案有关呢？”夏柚噗嗤笑出声来。所以说，卫承少将能在陆应淮身边这么久的确是有原因的。卫承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语气轻松道：“不过，您为什么会对卓熙的过往感兴趣呢？”要知道夏柚之前可从来没有好奇过身边伴生兽们的过往。夏柚跟上卫承的脚步，淡淡道：“因为我在小熊猫的体内发现了不同以往的灰色物质分布状态。”“他的双臂肩膀的地方有两片很混乱狰狞的灰色物质聚集，精神力很难瓦解。”“我观察了很久都没能找到突破口，就想如果知道那样特殊的聚集的形成原因后，或许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应该也是因为这样灰色物质的存在，小熊猫平常其实并不喜欢用双手臂用力去做什么，就连掰苹果都会尽量用工具或者让人帮忙。卫承的脚步一顿，脸上的微笑淡去了很多。再度迈开脚步时，卫承压低声音道：“您知道多年前帝国剿灭黑市非法实验室的行动吗？”夏柚眉心微皱：“听闻过一些。”也的确只是听闻过。这个新闻当时被大肆报道，审判处决了不少官员贵族，还有一些乱七八遭没听过的药剂被正式命名，标注违法等级，陆应淮曾经注射的精神力封闭药剂就是那次新闻之后，才被人所知。“黑市的人体实验向来是暴利的行当，不仅后面有着不少星盗、政府要员、贵族支持，实验室之间也盘根错节，在暗处中张开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陛下和元帅一直想要剿灭这张暗网，但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夏柚听得入神，不由追问：“那之后又是怎么找到机会的？”卫承抬手握住门把手，垂眸定定同金属门把手上映出的自己对视，缓缓开口：“就在帝国一筹莫展之际，暗网中的机甲大师年老死亡，暗网在仓促之下对外发布悬赏，想要找一位年轻的机甲天才加入暗网。”“那个时候，帝国最优秀的机甲天才，才刚刚从军校毕业，接受过第一军团的训练，却还没有正式加入第一军团。”“……他，去了暗网？”夏柚的嗓音滞涩。卫承用力推开面前的大门，声音低到几乎被铺面而来的嘈杂声淹没。但卫承的回答还是传入了夏柚的耳中。“是。”“去了十二年。”重若千钧。*夏柚结束体能测试和机甲适应性测试后，整个人几乎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极了。好在陆应淮在这边也有办公的区域，夏柚在休息室里泡了澡休息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出来擦干身上换了身衣服。走出训练基地，夏柚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色微微擦黑。他脚下一转，朝着休眠中心走去。……卓熙的休眠仓在C区，认证通过之后，跟在夏柚身边的研究员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C区这边原本就只剩下四个休眠仓，樊上校和程上校醒来后，就只剩下两个了。”研究员上前在操控面板上轻点了几下，转身道：“您想要看的话，只能通过监控屏幕看一看影像了。”休眠仓一旦弹出，麻醉气体和营养液都会褪去，很容易对休眠中的人造成二次创伤。夏柚点头：“我明白。”研究员偷看了一眼夏柚，因为这位最近风头正盛治愈师的年轻而心生惊叹。当研究员点开监控屏幕时，夏柚上前一步，在看清静静躺在休眠仓中的青年后，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手用力攥紧成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休眠仓里静静睡着的青年看上去很是年轻，只是双臂肩膀的位置往下，衣袖平展，空空****。研究员在看到监控画面后，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原来您要探视的病人是这位……”“说起来我的导师恰好是这位卓教官的主治医疗师，当时卓教官的身体状态很差，我的导师提出可以利用医疗仓修复他的双臂，但是项目最终还是因为没有进展而搁置了。”“为什么搁置？”夏柚哑声问。研究员有些记不清，点开自己的光脑翻看了一阵子。“啊，找到了——”“那时候，元帅亲自下令不计一切代价治疗这位病人，但是我们发现他的身体对医疗仓十分排斥，只要进入医疗仓就会**抽搐甚至有自扼咬舌行为，后来我们用了麻醉气体，但却发现本应该恢复的断肢却没有被医疗仓治愈……”“再后来，这位卓教官签字放弃治疗，紧接着我们就接到通知，替他提前注射了休眠药剂，并将他的伴生兽送进了保护区。”*元帅府·书房陆应淮端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豹尾搭在地毯上，身后站着老管家。“先生是猜测，卓熙从前无法被医疗仓治愈的断臂，是因为残留了来自虫族女王的精神力？”周叔说着，思忖片刻，道，“联邦那边还存有一份虫族女王的精神力样本，如果有需要，可以借来一用。”陆应淮眼皮一跳，连忙打字：【暂时不用。】周叔笑了下：“好的。”陆应淮转头看了眼脊背挺直的老管家，光屏上缓缓打出一行字。【小柚的精神力对虫族女王的精神力有蚕食作用，卓熙体内的精神力残留不多，找对方法未尝没有转机。】并且……陆应淮点开光脑看着卫承传来的夏柚的机甲适应性测试数据。夏柚已经站在了漩涡的最中心，陆应淮固然可以让自己的伴生兽一直跟在夏柚身边，但陆应淮更想让夏柚自己拥有一把自由出鞘的利刃。夏柚是治愈师，想要驾驶机甲，定制生物机甲无疑是最适合最稳妥的选择。然而这份技术不论是在帝国还是联邦，都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存在，天才陨落后，就也没有人能够制造出那种曾经惊鸿一现的天才机甲了。周叔看着这段话，停顿了许久，轻轻叹息了一声。豹子尾巴本能一缩。“那么，先生介意和您年迈且担忧的老管家讲讲，为什么您会知道小柚的精神力能够蚕食虫族女王的残留精神力吗？”“毕竟，虫族女王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久到……就连帝国研究院都没能留下任何的精神力样本。”当初铤而走险将想要自爆的虫族女王吞进精神海里的陆应淮：“……”正在这时，大门不远处显露出夏柚回来的身形。陆应淮连忙起身，蜷着尾巴尖就往楼下跑。速度快得几乎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楼下，正在埋头吃饭的辣条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窜了过去。小老虎：“？”周叔走下楼梯，摸了摸辣条的脑袋，轻声感叹：“咱们家里啊，孙少爷最乖了。”辣条一听，立马坐直身体挺起胸膛，用脑袋去蹭周叔的脸颊。直到蹭得老管家笑容满面，小老虎才转头看了一眼玄关的方向。黑色的豹爪悄悄伸出来，比划了一下。顿时，小老虎对着老管家撒娇的叫声更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