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没多久, 天气更加热起来了,最近似乎要下雨,空气总是很沉闷, 像一口坏掉的蒸锅, 憋着热气不肯吐, 树林间没有一丝儿风,人心被蒸得浮躁。半夜,南湖二楼的主卧,顾怀章猛地翻了个身,抬起汗淋淋的胳膊挡住了眼睛,触感冰凉的蚕丝被从身上滑落下去,露出男人饱满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腹肌,在夜色里隐隐泛出一点模糊的水光。顾怀章肌肉线条分外流畅的的手臂挡着眼睛, 露出来的半张脸冰白, 淡色薄唇紧紧抿起, 尖尖的喉结急速一滚,脖颈上就拉抻出异常性感的线条。顾怀章仰面躺着,听见自己略微凌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卧室中清晰回**。他竟然……做了那样难以启齿的梦。这真是稀罕事, 他其实一度以为自己是性冷淡。顾怀章闭着眼睛,梦里混乱的画面迅速而不可遏制地翻涌而上, 伴随着某种混乱的情绪和冲动。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身体里某一部分的本能就再一次扯着他,坠入那个湿汗淋漓的潮热梦境。……森林里奔逃的那只兔子, 有最雪白无暇的皮毛和最清澈无辜的眼睛,虹膜上泛着幽幽的红, 看人时总像是刚刚哭泣过。他在梦中直直盯着那双眼睛, 圆圆的, 惊慌失措地望着他,眼睛里透出巨大的惶恐和害怕,在他身下,在他爪中,在他追杀的前方。“…………”顾怀章狠狠拧紧了眉头。在梦里对着一只兔子发.情,他真的不是什么变态吗。粗重凌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他翻身坐起,潮湿的大手抓住被子甩到一边,屈腿在**垂着头静坐了半晌。天太热了,热得人心烦。好像有股说不出的痒总是悄无声息地爬出来,在最敏感最隐秘的心尖上游走,叫人恨不得抓心挠肺,却不过只是隔靴搔痒。顾怀章咬肌紧了紧,张开五指,用力地捋了一下头发,把散下来的额发尽数向上捋去,露出光洁的,饱满的,隐隐沁出汗珠的额头。他拒绝去想梦里那只兔子眼睛给他的隐隐熟悉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已经很变态了,他没兴趣去发现自己的变态还没有底线。一定是白天看见包青天在草地上扑鸟,引发的关于捕捉、玩弄猎物的联想。一定是。顾怀章垂着头,形状削薄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因为梦见捕猎,梦见对猎物的玩弄,所以……起了某种反应,这其实很正常。为自己匪夷所思的荒唐梦境勉强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顾怀章心情却依然没有半分的放松。静坐半晌,顾怀章眉骨压低,脸色沉郁地起身,长腿一迈跨下床。搭在腰间的蚕丝被的一角菟丝花似的软软滑落,露出男人精壮但绝不夸张的腰腹肌肉和长腿。他赤脚走进卫生间,十分钟后浑身湿凉的出来,乌黑短发向下滴着水,冰凉的水珠摔碎在饱满硬韧的胸肌。身体已经冷了,可心里头的燥热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顾怀章视若无睹地经过大床,推开直通露台的玻璃门。下一秒脚步倏地一顿。——扑面而来的清凉夜风里,有人在弹琴。只是距离太遥远,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琴音,很悠扬,像是被风过滤过,染着薄荷般舒爽的清凉。南湖的隔音设施效果超群,在玻璃门打开之前,他竟然一点也没听到。顾怀章抓着门框,在原地停顿了两秒,随即缓缓抬脚,循着琴音走到露台前。这下听得更清楚,风吹来的方向——不远处的南湖边上——的确有人在弹琴。或者是在播放什么小提琴的唱片。顾怀章抬手,按住面前的栏杆,一股冰凉瞬间顺着掌心席卷而上,叫人精神一振。风吹过他的耳畔,那缕琴音就更清晰。顾怀章不觉朝着南湖的方向微微侧耳。听清楚了,是《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微微哀伤微微柔婉的曲调,在空气闷热、但幸好有清凉夜风的夏日夜晚中,就显得格外宁静、悠远、洗涤心境。顾怀章抓着栏杆临风而立,不知不觉的,连冷水都没冲下去的心浮气躁,被这隐约的小提琴给不动声色地抚平了。顾怀章看向南湖的方向,抿了抿唇。那小孩儿也是半夜都睡不着觉吗。他要不要去提醒他一下,刚发完烧没几天,不要半夜在风口里拉琴。就在楼下房间里弹也没事,这栋楼隔音很好,而且小青年的曲子很好听,并不会吵到谁。不然又生病,又要他守夜……不对,这次有老二了。小青年这几天似乎对顾怀安格外殷勤,给他做饭邀请他一起看荷花还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催顾怀安回家。顾怀章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眸底神色慢慢变沉。黏人成那个样子,好像就算高烧四十度,也不会忘记打电话,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求男人回家。顾怀章微微闭了下眼睛,压制了这些很多余的念头,专心听风里的琴声。这首曲子很长,青年拉了很久,顾怀章站在阳台上静静地听。风吹干了他的头发,额发飘起来晃了下眼睛。顾怀章抬手,拨开挡住眼睛的散发,再抬眸,楼下花园濛濛的灯光里,慢慢走来了一个人。是池鸦,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怀里抱着他的琴。顾怀章喉结滚动了下,本来要退回阴影里的,却没有,只是一直默默站在那里,垂眸俯视着楼下花园里愈走愈近的人。池鸦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抱着琴脚步很轻快的样子,很快就从花园里曲曲折折的草木后面钻出来。小径边灌木丛底下的阴影里有蛐蛐在叫,他似乎想逮,蹲下去歪着脑袋看了很久。最终一无所获地站起来,灯光落在他身上,顾怀章才发现池鸦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了一根草,他眼睁睁看着池鸦拿手捋了下草茎的根部,就一抬手,随意地把那根草……叼进了嘴里??顾怀章忍不住皱眉。不脏吗?冷不丁楼下的青年抬起头,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池鸦明显被吓了一跳,差点失手摔掉他的琴。吓得他赶紧两手抱住,蹬蹬蹬后退几步,仰起头瞪着阳台上悄无声息凭栏而立的男人。顾怀章垂着眼皮和楼下小青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攥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嘴唇微动,却没有吭声。还是池鸦先开了口,叼着草根仰脸望着他,懵懵地开口:“大、大哥……?”“……嗯。”顾怀章低低应了一声,看见那根长长的草枝在池鸦脸颊旁边翘啊翘。池鸦又往后退了几步,抱着琴抬头看他,路灯下一张脸眉目清楚,唇红齿白,皮肤泛着珍珠似的莹润光泽,小声说:“你怎么、怎么还没、睡啊?”顾怀章声音也低,道:“你不是也没睡。”“天太、闷了……”池鸦咬着草茎,声音有些含糊,撒娇似的,“我、我睡不着。”顾怀章道:“明天就下雨了。”池鸦点点头:“哦。”哦完就陷入了沉默。这段对话怎么这么……奇怪。是一种本来距离很遥远的两个人,突然在双双失眠的闷热夏夜拉起了家常的奇怪。明明从几天前的那场关于训斥和吓哭的事件发生以来,他和大伯哥的关系就一下变得很疏远。池鸦心里蔓延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奇怪,还有点……尴尬?风从南湖吹过来,短暂地把闷热的空气撕开一条细缝,透出清凉的气息。他们两个人,一个高高立在露台上,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纯黑色平角裤,坦露着平直宽阔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肌,栏杆后一双大长腿隐隐绰绰。一个抱着小提琴站在花园路灯下,被夜风**起宽大的T恤和短裤,隐隐勾勒出纤瘦的腰身线条。池鸦咬着青草的嫩茎,吮吸掉最后一点植物清甜的汁水,望着夜色中大伯哥微微模糊的面容,想着要不要开口告辞。顾怀章这次先开了口,命令他:“不准吃草。”他声音低沉,语气严肃,池鸦听得一愣,才反应过来。一下就哭笑不得:“我没……算了。”反正草茎里头的汁水已经吮完,他就没再辩解,很顺从地捻走嘴边的草枝,顺手插进手边地灌木丛。顾怀章微微满意地颔首,说:“不早了,去睡觉。”顿了顿,还是鬼使神差地补充:“不准再发烧。”池鸦:“……?”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8-15 13:57:06~2023-08-17 00:0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葱姜蒜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妹宜开心、觅海 20瓶;八点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