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安抚是一件很复杂的工作，人类的情绪总是起起伏伏，尤其是在精神崩溃的时候，情绪的剧烈波动会引起身体的巨大的反应。房间昏暗没有开灯全靠雪地反射的光线照明，书桌上的音响播放着舒缓放松的音乐，这样的环境里承载着两个人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声。手掌处的传感器感觉到人类身体的抽搐，粗重的呼吸像是陷入困境的野兽，周穆以为人类会因为难过流泪，但那双通红的眼睛下面空无一物，他不停抚摸着乔行羽后背想要对方放松冷静下来。但是那双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却一直都在用力。不会因此窒息的周穆没有反抗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面前的人类，直到他自己用尽了力气疲惫地松开了手。情绪的爆发之后缺氧的感觉立刻来临，眼前发黑的乔行羽自暴自弃一般泄力靠在了周穆的身上，感受着他的手指梳理过自己的头发，滑过耳廓在后颈上微微用力按摩。最后握住了自己因为过分用力而颤抖的手，反复揉搓直到它从冰冷变得温暖。粗重的呼吸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外面呼啸而过的风雪声，虽然屋里的取暖设备已经启动室温有所升高，但周穆还是将怀里衣着单薄的人类搂紧调高了自己身上的温度。王子和旺财已经紧急避难到楼下，一个烧热水准备晚餐另外一个躺在沙发上修补自己因为被乔行羽直接扔出去而破碎的心，隐约还能能听见楼下传来它们说话的声音。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就这样蜷缩在一起，逐渐找回自己理智的乔行羽闭上了眼睛，在等待周穆先开口打破沉默。而没有同样经历网络上也没有相同案例可以学习周穆却选择了进入挂机状态，等待乔行羽冷静下来先开口他再来应答。两个人互相等待，不知道等了多久，耐心再次被耗尽的乔行羽再一次被沉默点燃了怒火，他抬起头看了周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水杯就已经送到了嘴边。“喝点热水。”周穆直接打断了他的施法。乔行羽：……乔行羽：“你是不是有病啊？”他真的想打开周穆的头壳看看，是不是大脑被机械狂热的人偷走了，现在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周穆却温声说：“机器人是不会生病的。”乔行羽拿过水杯就要砸在地上，但是杯子举起来之后看见满地的实验记录和设计图纸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周穆看着人类举起的手慢慢放下然后喝起了水，立刻伸出手将吞咽过程中从嘴角滑落的水滴都轻柔擦去。杯子放到一边，这一次周穆终于先开了口。“衣服破了，你得换一件。”他看着乔行羽因为刚才剧烈挣扎而撕裂的领口皱了皱眉，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里面泛红的皮肤，“或许还需要上药。”乔行羽直接拍开了他的手质问：“这是重点吗？我现在要的是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做选择了我？”好事不上门坏事连队来，这辈子没有过好运气的乔行羽看着面前的人工智能，真的想知道从他们见面的第一秒开始是不是就落入了陷阱。那这些天经历过的所有事情究竟是他们的冒险，还是一个人被设计的惊险真人秀？周穆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姿态站在自己身边？“你告诉我。”乔行羽捧住周穆的脸盯着那双银色的眼睛，努力温和道：“你告诉我实情我就不生气了。”“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任何事，解释不了。”周穆看着他用最温柔的态度叙述着自己的无能，“现在我的记忆数据库里没有任何相关的数据，我没有骗你。”乔行羽沉默了两秒钟，勉强挤出来的嘴角弧度向下弯折，他松开了捧着周穆的手，内心泛起一阵恶心和厌倦冷淡道：“那你就滚。”他撑着周穆的肩膀站了起来，推开了他扶着自己的手，单腿跳着去寻找早就不知道被自己甩到哪里的鞋。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温黄的一丝灯光泄露进来，红色的原型机器漂浮在空中露出半个头看着乔行羽小声问：“主人，你们还在吵架吗？”“怎么了？”乔行羽穿好鞋走过来。“我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还有晚餐，主人是想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呢？”旺财绕着他转了一圈转头看了眼站在那里垂着头的周穆。屏幕上的眼睛眨了眨，旺财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主人已经下楼，它最后什么都没说立刻转身飘起来追上来主人的脚步。乔行羽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下楼，看着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王子顿了顿，开口问：“你脑袋上怎么又起了个包。”王子冷哼一声：“问得好啊，我也想问我怎么又多了一个包。”始作俑者乔行羽走到了它的身边坐下，观察着现在脑袋上一大一小两个包的赖噶宝沉默了一会后问：“他不是接住你了吗？”“两次，你扔我扔了两次。”王子看着他，“第一次周穆接住了，第二次他没有接住。”乔行羽皱眉：“为什么？这不可能。”“因为我被你扔出来了，主人。周穆一只手接住了我一只手接住了你扔出来的刀，就没有手再去接王子了。”旁边的旺财突然开口道。红色的球型机器人飞过来蹭了蹭他的脸，机械般的声音带一丝委屈：“你不要旺财了。”“说实话你刚才跟疯了一样，挺吓蛙的。”王子道。乔行羽：……这时周穆从楼上下来，他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家居服。乔行羽看着他将衣服放在自己身边之后就走向门口，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蹭”一下站了起来，你干什么四个字在嘴里打转，但是直到房门关响却一个音也没有发出来。这算是什么？又故技重施装可怜让自己先低头吗？王子和旺财目送周穆离开后立刻行动了起来，一球一蛙贴着窗户看着周穆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意识到讨厌的同事可能要被开除了，旺财的屏幕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紧接着反应过来他的工作要全部落到自己的身上，旺财又紧张起来。毕竟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用机器人，没办法从圆滚滚的身体里发射炮弹。王子直接转头看向站在那里气得满脸通红像个开水壶的乔行羽问：“他出去了，不叫他回来吗？”“机器人又不会被冻死。”乔行羽看也不看外面一眼，站起身拿起衣服说：“我要洗澡，洗完澡吃饭。”旺财立刻飘过去带着乔行羽往浴室去，王子看着他们离开了以后则是悄悄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看着坐在门旁边的周穆道：“进来吧，他去洗澡了。”周穆垂着眼没动：“他让我滚。”“那你就真滚了啊？”王子看他，“没事，我爸妈也经常这么骂我，生气了就是什么话都会说出口，虽然很难听但是不用放在心上。”周穆却说：“我是他的人工智能，我得听他的命令。”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面前的雪地，处理器中反复播放着刚刚乔行羽让他滚的样子，沉默着不再说任何一个字。王子蹲在门口劝到体温下降快要昏睡，突然背后传来乔行羽的声音让它一激灵立刻关上了门，然后十分幽怨地转头看着擦着头发的乔行羽从浴室走出来。“干什么？”王子问。乔行羽：“这么喜欢看外面你也去。”王子立刻不敢说话了。门外的周穆动了动彻底闭上了眼睛。旺财利用厨房里储存的食材做了三道菜，它有些不安地绕着乔行羽转圈道：“主人，这是别人的房子，我们这样不会被特警抓走吧？”“就算你不做这顿饭现在也会被特警抓走。”乔行羽吃了一口菜，将毛巾扔到一边道：“不用担心，这个房子现在已经是我的了。”王子看他：“啊？”“这是汪辉的遗产，他把他的钱还有房子都留给我了。”乔行羽一边吃饭一边皱眉不耐烦道，“就是现在我被通缉不能去做公正。”旺财也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主人，它卡顿了两秒钟问：“主人，那我们是不是不用送快递了？”有钱有房了，多余的房子还能租出去赚钱，完全可以直接躺平吃喝玩乐了。“怎么可能，快递是事业，休息两天就准备出发，我记得还剩下两个包裹。”乔行羽问。旺财肯定道：“是的，送货时间还很宽裕，主人可以多休息两天。”乔行羽应了一声，吃完饭后就回到了二楼，从书房的窗户里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见坐在门口的周穆。银发的人工智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作。意识到周穆绝对不会离开之后，乔行羽心里的得意一时间占据了上风，名为安心的萌芽也开始抽条生长。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打开了书房里的灯，蹲下身将房间里桌子上地上的设计图纸和实验记录都收集起来开始按照顺序整理。而门口的周穆感觉到头顶的灯亮了，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了眼头顶散发着温黄光芒的书房，计算和分析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仰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边听着门口缝隙里传来的王子碎碎念，一边开始将自己在书房快速拍下记录的照片提取成文字信息开始处理。楼上乔行羽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开了汪辉留下来的光脑，却因为密钥无法开机进入，他下意识想叫周穆但第一个音出口就反应过来闭上了嘴。旺财立刻问：“主人，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乔行羽看着它欲言又止，最后抬手摸了摸它的圆脑袋说：“帮我倒杯茶，然后前去找王子玩吧。”他低头开始看手里基本上已经整理好顺序的图纸，一张张看过去，乔行羽发现里面不止有机械狂热的黑色机器人零部件设计草图，还有相应的进阶版本。虽然描述和数据都很粗略但拼凑出来也能看出机器人是朝着周穆这样的完全仿人机器人为目标前进。但结合上能对应上的实验记录往下看，乔行羽却发现好像并不是黑色仿真机器人这么简单。图纸上的人体和机械被放在一起，科技的进步想将他们杂糅成一体，用机器人可以替换修补的便利来弥补人类短暂的寿命。昏黄的灯光下乔行羽眯着眼读着对于他来说晦涩的实验记录，各种专有名词通过旺财当即搜索学习，大脑使用过度之后，疲惫让他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等到乔行羽骤然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他站起来下意识看向窗外，却发现门外的台阶上已经没有了周穆的的身影。作者有话说:乔行羽：他先说话我就不生气了。周穆（离开）：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