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宿宁之前提醒过尖峰, 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电影里投钱了，就差没说到他脸上因为廖远思这个人风险太大。对方不听，如今弄成这样, 谁也怪不了。对于一部要放在大荧幕上每一刻都精细的大投资电影来说, 给主角换脸的难度巨大, 况被卷入这种负面舆情, 已经知晓一切的观众就得抵制，怎么可能再去贡献票房呢？尖峰不死心，一开始还想救一救。先是在大众的讨伐声中，廖远思的官方账号默默地把之前发的那篇博文删掉了, 然后发了一篇声明。声明只承认了自己在婚姻里有越轨行为, 但绝没有任何形式的强迫, 并且已经取得了妻子的原谅，向大众道歉。作为尖峰高层的他的妻子也出来为他站台, 声泪泣下，直言只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希望大家念及家里年幼的孩子, 不要再给这个家庭太多压力云云。毕竟有些事情过去了太久, 很多人像纪雪那样, 只能留下模棱两可的证据, 有些甚至证据都没有留下, 容易被扭曲。被妻子原谅的出轨行为虽然也会遭到口诛笔伐，但在娱乐圈还够不上封杀的程度。电影近期应该上不了，可以暂时压一压, 等到风头没那么大的时候, 再找个由头洗白廖远思，到时候还能混下去。尖峰是玩弄舆论的高手, 一直试图把损失最小化，除了请水军洗脑不要干涉别人家庭私事，还放出了廖远思经典角色合集，试图用角色滤镜引发大众的摇摆。他们还知道故意放些过于离奇的假料然后澄清，搅浑这滩水，到时候过了一段时间大众记不清了，又开始岁月史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只是“出轨”而已，圈内有太多这样的负面绯闻了，还是有不少明星风头过了就这样混下去。但在背后筹划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件事过去。她甚至像是猫抓老鼠一样，看着自己狩猎的人在自己手里挣扎，对方以为能在这时候混过去的时候，她开始着手放新料了。简直是步步为营，先利用Glory粉丝放大关注度，现在关注已经到位，又给一些有影响力的KOL放料，包括一些涉及娱乐圈的短视频博主。宿宁看到了那段放出的最新视频。应该是宴会上哪个女孩子大着胆子录下来的，昏暗的灯光下，廖远思对面似乎还有谁，看不太清楚脸，只拍到一半，他怀里有两个女孩子，把其中一个女孩子往那个人身上推，语气多有恭敬。“……这些人都是玩玩的。”“没多大事情，放心，只要您高兴，还有我那资源，还要麻烦您以后多费心。”那谄媚又恶心的表情，哪怕有一百个角色滤镜也洗不掉。看这一段，这又哪里是出轨能解释得清楚的事情呢？他分明是借此做交易才是。尖峰本以为掩盖过去了，但很快又被反扑回去，他们正在全网疯狂删除那段视频，哪怕被骂也在删，明显是慌张的样子。宿宁一时不懂，但沈明铮过来看了一眼，就告诉他原因了。“他对面那个，像是沈家的人。”沈明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明显的厌恶。廖远思没那么简单，他是向上媚权，在外是能挣钱的影帝大明星，在内是在沈家能帮他处理关系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即使疯狂删除，还是有不少人看见，这事情发酵几天之后，以电影的匆匆下档，廖远思的主动投案自首作为结束，连带着尖峰都陷入舆论中心，被大众骂得狗血淋头。几天之后，事态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宿宁见到了纪雪。这是对方主动联系的宿宁，只要他一个人来见，选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厅。纪雪提前到了，坐在小包间里，她没怎么化妆，只穿了最简单的舒服着装，宿宁看向她的时候，冬天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好似给她镀了一层金黄色的暖光。十二月的天气一连阴冷了好长时间，今天反而突然出了太阳。见宿宁过来，纪雪心情很好地对他笑了一下。“宿总，”她道，“喜欢我这段时间送给你的礼物吗？”宿宁走过来，坐在她对面，道：“一开始的茶悦代言，冠名综艺的机会……还有引导粉丝吵架又给她们证据，哦对了，没出这回事的时候，吕斐还和我谈过巡演冠名的事情。”“如果你把这视做礼物的话，还有其他什么吗？”纪雪点头：“嗯，差不多就这些的吧。”“我挺好奇的，”宿宁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些的？”纪雪把咖啡杯放下，想了想，道：“并没有多久。宿总，这是我在你这里学到的呀。”宿宁：“我？”“对，是你，”纪雪慢慢喝一口咖啡，“老师是圈内人，她教过很多学生，认识很多人，海城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怎么在公司上位救回光影娱乐的事情，她全都了解到了，甚至津津乐道，还说给我听。包括你和小沈总这么弄倒江辰沣那一段，我真的听了很多遍。”“说实话，我和吕斐在一起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办，那时候的我最多搞掉廖远思一个代言，让他少赚一些钱，但这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我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宿宁：“……”他都不知道自己和纪雪还有这种渊源。不得不说，纪雪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在知道宿宁的事情，她思考之后，还会举一反三。她首先开始搜集证据，列下计划，心里渐渐想得更加清晰。对比沈淮和江辰沣，廖远思还要更难一些。江辰沣虽然横，但是江家再往后看，没有什么大靠山，是依赖着互联网东风起来的家族典型的new money。一旦遇到上次那种事情，这种影响甚至掌控舆论的能力是没有大用的，江家的杀手锏就是删帖，疯狂删帖，对于舆情的把控能力并不如尖峰经纪熟练，江辰沣还嚣张，而廖远思谨慎很多，很多事情都删得很干净。更别提，廖远思是有靠山的。往小了说是尖峰，往大了说是沈家，真正的old money沈家。沈淮明显不是败在娱乐圈，一点绯闻毁不了他，他是败给了沈明铮，败在了夺权之路，要复制这一段并不容易。沈家没那么容易倒，廖远思也没那么大野心要去夺上面的权位。况且廖远思这件事，如果随便找个营销号爆料，先不提很多营销公司都和尖峰有合作，怕会通风报信，且这种还不是普通绯闻，许多号不一定敢爆，哪怕真的敢，这种一下全放出去的节奏，也很容易被尖峰打乱。她不能完全信任那些营销号，也不并完全依赖任何人，整件事只能按预定的计划推进，不能差一步。所以在选择这件事最初的切入点的时候，纪雪思来想去，选了一个比富二代砸车更容易挑起来的——为自己偶像鸣不平的粉丝。粉丝和路人不一样的，路人没有动力去追寻更多的真相，但粉丝绝对有动力，况且庞大的偶像粉丝群体，还能保证关注度始终在线。现在整个娱乐圈谁最红，恐怕男女老少都会说，是Glory。所以，吕斐抽牌抽出来的代言，不是好运，是她心里有了预计，选出来的。更何况，她心知宿宁本来就会和尖峰对上，代言和综艺资源只是催化剂。于是，她先给生气的粉丝放了些更浅的料，后来爆出的很多东西是关注度上去了，粉丝们自己找出来的。然后，引蛇出洞骗出了尖峰的营销手段，等到他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再放出最重的证据，前面他们大事化小的说辞没有办法收回，全变成了自打脸的利器。特别是最后的那段视频。廖远思一开始还在狡辩，这段视频一出，狂删不掉之后，他第二天就去自首了。那视频原来就没怎么拍清楚脸，沈明铮认得出来，但普罗大众又怎么认得出来那是老爷子身边的沈家高层，对方都不怎么露面的。“你看，这不是很有意思吗？”纪雪说到这里，脸上还是那浅浅的笑容：“廖远思他向来自傲，认为自己是尖峰的金字招牌，是尖峰大投资人的左膀右臂，于是惹上任何事，对方就会被放弃，他被保下来。”“但这次，他也要尝一尝这种被更上层的人推出去的放弃的滋味了，他还得心甘情愿，否则他还活着的父母妻儿，可怎么办呀。”与之相比，投资五个多亿的电影再也上不了都算是小事了，廖远思确实接触过许多事情，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否则沈家不会放过他的。她学会借刀杀人，从吕斐到Glory，再到宿宁和沈家，甚至沈家才是纪雪借的最锋利的一把刀，而她从头到尾带来藏在幕后。倘若这一次不行，她还有机会全身而退，盘算这下一次，可以说是完满的计划。宿宁望着她，长叹一口气，又问：“所以，你已经完全得到你想要的了，又找我做什么呢？”“我来感谢你啊，宿总，谢谢你教会我这个，”纪雪道，“其实你早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但是没有揭穿我，甚至还在帮我，老师说的没错，你确实是这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好人。”宿宁之前提醒Allen别上这电影，不是同情廖远思和沈家。一部电影除了主演，还有很多付出的幕后工作人员，至少特效的那家外包公司是做得真好，但他改变不了这结局。不过，要说他完全没做什么也不尽然。宿宁和沈明铮之前投的流媒体是有用处的，他们没把这些资源用来扭转大众的愤怒，用来遮掩了受害者，引导大众把视线放在加害者廖远思身上。这不仅是对纪雪，也是对其他受害者的保护。廖远思要完蛋了，但受到他伤害的很多人还要继续生活，但宿宁只觉得自己的这做法或许纪雪也预料到了。她做完了这些，但一直都藏在幕后，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纪雪亦是全面胜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宿宁叹道，“你……吕斐知道这件事吗？”纪雪脸上表情不变：“他以前不知道，现在应该是知道了。吕家又不是傻子。”从某种方面来看，吕斐也是她报仇雪恨的一把刀而已。纪雪那些料有些是她花钱请人一点点搜集的，最锤的视频是她花了七位数买下来的，拍下来是女孩子没拍到自己的脸，在做了这场交易之后，已经拿着这笔钱出国了，其余的事情都不想管，都交给纪雪。她哪里来的这笔钱？很显然，从吕斐身上弄来的。在千万级的代言上能靠抽牌来定的吕家，给未婚妻花千万百万已经算是小气了。“吕斐再喜欢你，他反应过来，你们两个的婚约也会受影响的，”宿宁道，“他们家滔天的富贵，本来都有你一份……”“我不在乎。”“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能承担所有的后果。”纪雪抬头看着他道：“哪怕解除婚约又怎么样？吕斐要和我分手又怎么样？他真的爱我吗？是爱我，还是爱一个被我造出来的完美女友，他看我的时候，知道我遭受那些之后，每一刻都是痛苦的吗？”“他不懂的，因为吕斐从来不需要经受这些。”她今天穿得朴素，却还是美丽，熠熠生辉夺目的美丽。“我要属于自己的公道。”她望向宿宁，又道：“我和吕斐，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纪雪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是提前让“茶悦”换掉廖远思这个有风险的代言人这一点，就足以挽回不少损失。要知道，“茶悦”瓶子上是有印代言人的习惯的，廖远思大投资电影上映在即，如果不是纪雪影响，广告部门大概率不会换掉他，而是会选择和他继续签约。这种突然出事的艺人会导致很多商品必须要临时撤下，但如今的“茶悦”已经全线换成了Glory的包装，廖远思的代言过期那些货早就已经清掉了。和其他手忙脚乱的品牌相比，“茶悦”完美逃过了这次危机，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还因为这运气上了个热搜，白赚了一个广告位。这件事，在钱上面要说吕斐亏，确实也没什么道理，哪怕是被卷入其中的Glory，也从纪雪这里间接拿到了代言和资源。她确实利用了许多，但又用自己的方式给这条链子上无辜的人做了弥补。除了免受损失的吕家，组合拿到代言和一系列资源，粉丝们得到了吵架直接狙掉正主的实绩，可谓一战成名，营销号们也拿到了kpi，大家都有的赚。这话谈到这里，纪雪望着他，最后丢下了一个问题：“宿总，你的枕边人是什么样，你真的了解他吗？“别忘了，沈明铮也是沈家人。”廖远思如此下场，纪雪的仇算是已经报了，但是她心里也清楚，整件事最大的靠山，明明是背后的沈家才对。是沈家的人纵容，是他们包庇，否则她怎么会为这件事痛苦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直在经受这样的痛苦。廖远思是去顶罪了，他认下了所有的事情，尖峰的许多人也无法避免地牵扯进去，但纪雪拿到的最直接的证据也就是那段视频，只拍到模糊的侧脸。沈明铮是见过，才认得出来，但是有足够多的人顶罪且闭而不言的情况下，沈家那位很难被找到，很有可能就这样逃过去了。“我的能力，就做到这里了，”纪雪道，“但宿总，你迟早要对上整个沈家的，其中，就包括你的那位沈明铮。”“他是人是鬼，你说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