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段时间关于沈家那些事情, 远在海城的宿宁心里是有数的。沈明铮去之前，或者说看到Glory粉丝扒到爆料那时候起，两个人就计划和商量好了未来要发生什么, 但在沈家那种地方, 在盛怒的老爷子面前, 还有那群亲戚, “计划”并不能解决一切，总会有意外。有时候沈明铮会和他打电话打视频，还是在深夜，他坐在窗边, 镜头里能看到沈家老宅仿古的屋檐, 那尖尖的屋檐好像压着人, 整个环境都看起来压抑，连灯光看起来都是暗暗的。“没事的, ”沈明铮望着他，“相信我。”他看到宿宁才感觉自己能顺畅呼吸。“嗯，”宿宁点了点头, 回道, “海城这边也没事的, 放心吧。”时间到了电话挂断, 宿宁坐在床边, 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一篇虐主文小说的世界，他始终记得。圈子里的黑暗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人为了权力地位和金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这个世界情况更甚, 老爷子也绝对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但就是因为这样, 他们更不能退让半分，这是注定是场艰难的行程，是真正的荆棘之路。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宿宁的心神不定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严陕听最近梁晓亮来公司商量生意，刚好和宿宁见面聊天，惊讶地发现现在他还会走神。宿宁专注力这么强的人，他正儿八经做着工作的时候，竟然会走神！天大的新闻！就是说着说着拿着文件突然愣在那里，笔尖停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梁晓亮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在上面签一个名，再写上日期。“啊，日期写错了，写成昨天的了，”宿宁又看了一遍，把这份文件放在碎纸机里，对秘书道，“再打印一份进来吧。”秘书闻言走后，梁晓亮忍不住问道：“老实说，你在担心什么？”他消息渠道灵通，丝毫不怀疑沈明铮的能力，沈家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一概是好的。宿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道：“我说不出来，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因为沈明铮不在，沈氏影业那边的事情宿宁也是管着的，他连轴转，难免疲惫。以前忙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就是放心不下某人还不承认。梁晓亮心里嘀咕道，但是没说出来，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我看沈家那边马上尘埃落定，海城这边也出不了什么事情，公司稳定下来，这里人也够多，”梁晓亮道，“不如你跟着Glory的活动出去转转吧，去散散心。”从他认识宿宁那一天开始，这个人好像从来就没有休息过，哪怕是结婚那天。宿宁在认真思考他的建议。这段时间Glory已经开了两场巡演了，第一场场在周山，万人演唱会直接爆满，粉丝反馈极好，组合现场非常能打，整场唱跳直到最后还保持活力和热情，演唱会还出了转发点赞量都很高的直拍和神图，第二场巡演回到海城，直接开了一万五的场子，依旧爆满。能开得起万人巡演的偶像组合，已经有了实打实的立得住的又一实绩了。第三场巡演在下个礼拜，在深城，如今更是一票难求，组合刚刚拍完新的两个广告，把《勇者之心》的综艺也录完了。最近的活动在榕城，作为一个音乐节的压轴嘉宾去的，还有两个广告要在那里拍，宿宁脑子里没有休假这种概念，但是这次的行程挺重要，而且，他还想到纪雪。“上次她回了榕城，不知道有没有和吕斐谈好，我听到有些小道消息说是他们两个要分手，”宿宁道，“如果有机会，我顺带去看一眼吧。”梁晓亮：“行吧，你就是这操心的命。”就不能只去玩玩吗？不过就在宿宁去榕城的路上，他收到沈明铮说要回来的消息。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告诉他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要不你回家等我吧，”宿宁道，“我过两天就回来了。”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见面，但是他觉得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沈明铮和他不一样，他等不了。“陈滔先回海城，先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我去找你，”沈明铮道，“我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宿宁点头:“好，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到了和我说一声。”Glory众人都看得出来，就这个电话之后，他的心情完全和出发的时候不一样了。特别是黎楚，他特别明显感受到宿宁的变化，于是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忧愁。……就决定是他了吗？到了音乐节现场，黎楚的表情仍然有点忧愁。这是开展了很多年的音乐节，前面已经在有乐队做表演，观众很多，人山人海的，黎楚在化妆的时候，忍不住对宿宁道：“其实这世界上的人还有很多。”“什么？”宿宁没听清楚，他往窗外看看，点了点头，“确实人挺多的。”他还能看到有粉丝头上戴着Glory标志性的太阳logo头饰，在一群观众里特别显眼，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很好。“我的意思是，你肯定还有其他更好的、更多选择的。”虽然他也说不出是谁，但是在黎楚心目中少爷配得上所有人，他讲到这里又低声道：“沈明铮他……”他想了半天，倒也没举出比沈明铮更好的人选来。我还是不够红所以认识的人太少了！黎楚在心里捶胸顿足。宿宁笑：“在说什么？”他伸手理了理黎楚的头发，看到他皱起的眉头，还伸手揉了揉：“别板着脸，明天上午就拍完广告了，到时候给你们放假，真放假，找了榕城的地陪带你们一起玩，不是想去游乐园又怕被人围观吗？晚上给你们包了一个游乐园，去玩吧。”白天人太多，宿宁包个晚上的还是做得到的，当做奖励。黎楚又被他哄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宿宁听到电话铃声响，他拿出手机一看，纪雪。黎楚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他记得这一位。最近发生的大事其他成员没想清楚其中关窍，最多是心疼自己被碰瓷的粉丝，然后在家里义愤填膺一句没想到廖远思是这种人顺便引以为戒，但黎楚有经历，他已经猜到了大半。纪雪应该早就开始计划了，从那个一开始就超出规格的代言开始，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人确实很适合混娱乐圈。光影娱乐已经走到这种程度了，只有几个偶像是不够的，这个圈子太大太复杂了，黎楚正当红，但始终觉得不够，要不断积蓄和凝聚自己的力量才行。“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去接吧，”黎楚道，随后他又坚定道，“你放心，我会更努力的！”宿宁不知道这一小段时间里，黎楚脑子里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还自打鸡血了。对于这位他心目中属于自己的第一位艺人，他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伸手帮黎楚理了理额头的碎发，因为上妆了所以忍着没捏他的肉肉脸，然后才出去接了纪雪的电话。这个电话的时间很短，宿宁接完之后看了看天色，回道：“……行。”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Glory的表演时间在晚上，这片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应该是整个榕城最热闹的地方了。与之产生对比的是，一到了晚上大门就已经关上的郊区度假村，唯有山顶别墅亮着灯光，其他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上，亮着昏黄的路灯，纪雪身上披了一件大围巾，身上穿着简单的毛衣和裤子平底鞋，一个人往下走，十二月的榕城是很冷的，她从山顶上最豪华最漂亮的地方下来，一路上走得慢，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往后看。太安静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半小时了，但还是没有走出多远，还没到半山腰呢。然后，她听到有车开过来的声音。纪雪停在那里，然后往路边上靠。她惜命，也怕自己被撞到，然后她看到车灯由远及近，最后那辆车停在她身边。坐在驾驶位上的宿宁摇下车窗看着她，只有两个字：“上车。”纪雪便上了车，露出一点浅笑，道：“宿总，你还真的会来啊。”“我不来怎么办？”宿宁道，“让你一个人走到下面？这地方又打不到车。”为了给钱买别人手上的证据，纪雪连自己车都卖了，她从上面下来，什么都没有带，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就一个手机而已。纪雪笑：“宿总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心软。”宿宁在路边上的小平台上停了一下，在后面给她拿了外套，从服装组带过来的，男女都可以穿，随后掉了头，往山下开，又问道：“大晚上的，吕斐就这样让你下来？太不安全了。”他觉得两个人就算闹得再厉害不能不顾这个。纪雪没解释，但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它看了一眼，然后挂了，之后还干脆关机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宿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这个时候车就停在度假山庄的门口这里，再往前走便是大路了。宿宁一看，是吕斐。他一接电话，那边开口就劈头盖脸问：“纪雪是不是在你这里？”宿宁没瞒着，说是，随后又道：“吕总，不管这事情如何，今天晚上纪雪一个人下山，这是很危险的，你再生气也不能……”对方听到纪雪在她车上，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气道：“谁让她一个人下山了？我刚走开一会儿，让她好好坐着，转头她就支开管家然后自己跑了！”“我还生气？你问问她，我这段时间有对她生气吗？是我故意限制她自由吗？”吕斐越说声音越大，“她自己一个人得罪沈家，我这时候不把她带走，到时候沈家那群人想对她做什么，她在外面挡得住吗？”“纪雪，你接电话！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脑子里有这么多想法？谁有你胆子这么大？！”纪雪转头看着窗外，不理他。吕斐得不到回应，就对着宿宁道：“你也是！怎么之前一点都不和我提她的事情。”宿宁：“……你们这未婚夫妻，纪雪自己不想说，我能说什么？”大概是未婚夫妻这个词某种程度上安抚到了吕斐，他稍微没那么生气了，又嘟囔道：“也是，你和沈明铮还结婚领证了，你也未必知道他是下手多狠的一个人吧。”宿宁：“……沈明铮怎么了？”他只知道在沈家他应该是说服了老爷子，把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撇干净了，算是全身而退，其他的事，对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你不知道？沈家那几个人的下场，”吕斐又受到一些安慰，“一个锁在医院，一个送去港岛，啧，生不如死啊，纪雪这件事就算抹过去了。”这件事以沈家自清内部而告终，也算是一种处理方式。这种丑闻本来就是没有赢家的，但让吕斐看来，其中受益最多的确实是沈明铮。宿宁身边睡了个这种人，他觉得纪雪还挺好的，她又没怎么样，再说了，现在这种结局都便宜廖远思了。今天纪雪听到这事的结局之后，明显心情好了很多，晚上两个人吃了餐饭，吕斐看到她对自己笑笑，又想着既往不咎了，她瞒着自己卖车卖东西复仇他也无所谓了，那才多少钱。只要、只要纪雪说几句好话，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吕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他其实因为这件事都和家里说过了，没打算解除婚约，他还想着要不要把婚礼提前。然后，今天晚上，纪雪跑了。“……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吕斐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可是你卖了这么多东西，没有卖我们的订婚戒指，我以为你是……”纪雪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实话实说：“我本来是要卖的。那个女孩子本来以为我是想销毁证据才要了这么多钱，后来知道我想干什么，少了很多，说出国不用这么多钱。”这就是她把戒指留下的唯一原因，但在她下山的时候，戒指就放在床头柜了，她没有带走。撒谎是很累的，纪雪没打算再和吕斐说谎了。她感受到对方的沉默，接着直白地说道：“我们分开吧。”“事实上，我在见到你之前，就调查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我什么全都清楚，但是斐哥，你也许从来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两个不合适，就这样吧。”电话被纪雪挂了，宿宁后来又听到手机响，但纪雪不想接了，宿宁只能发消息提醒他：“让她冷静会儿吧。”“她现在确实不想和你说话，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找我也没有用。”对方这才消停了。但吕斐最后的声音听着有点哽咽，像是哭了。别人的感情生活宿宁也不太好插手，他重新启动车子，上了大路，过了一会儿，对纪雪道：“你真没有喜欢过他吗？”纪雪没否认，她撩了撩头发，道：“喜欢过啊，他是好人。”“但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在乎。”不是所有人都把喜欢这件事看得很重要的，总有其他更重要的。宿宁对感情的事情不太理解，他皱着眉头，一脸“搞不清楚你们”的样子。纪雪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又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和沈明铮不是也这样吗？大家都半斤八两，说我干什么。”宿宁：“……”他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反驳：“我们是合作，我很信任他，仅此而已，也无关、无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啊，”纪雪撑着脸看他，一脸兴味，“原来你是这么骗自己的呀。”“这话说着你自己信不信呀？”宿宁不知道，怎么说着别人的感情生活，突然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可能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纪雪还不打算放过他，接着问道：“老实说，宿总，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我觉得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小沈总心里有你，他特别、特别喜欢你。”宿宁：“……”他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出声道：“你、你别瞎说，我们只是、只是……”他不仅有点结巴，而且还只是半天了都没有只是出来。这段时间是他和沈明铮头一次分开这么久，以前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受不到有什么变化，但一旦分开一段时间，又被人像戳泡泡一样戳破，宿宁自己没办法完全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