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沈明铮一愣。等一下, 这小孩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宿宁身边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年轻小孩。但一听颜凯的话他就反应过来了，是颜鹿。沈明铮是听说过颜凯的女儿颜鹿的，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她在娱乐圈里很出名, 特别是颜凯功成名就之后, 她作为“颜凯的女儿”就更出名了。而且所有人都知道, 颜鹿的性格有一点特殊。上辈子有些人说是自闭症，实际上真不是的，她只是性格孤僻一些，天生有些结巴, 在智力上没有任何问题。颜凯的婚姻不顺, 他工作又一向很忙, 回家就是吵架，夫妻两个都一时顾不上孩子, 到后来折腾着离婚，才发现小孩不是一般的沉默寡言，讲话结巴的毛病是天生的, 没有在合适的时候矫正, 现在干脆很多时间都不理人, 哪怕是他这个亲爹。人总是在事情造成之后才知道后悔, 上辈子功成名就的颜凯为了她费尽了心思, 像是要把女儿缺失的都弥补回来。于是颜鹿是娱乐圈知名小公主，什么不用做，她沉默寡言, 颜凯便一直让她呆在象牙塔里, 脚不沾地手不沾尘的，只希望她能高兴一些。但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宠爱有什么成果。父女两个的关系也就那样, 甚至当时圈内不少人还说这位颜鹿实际叛逆不听话，越来越娇纵，甚至还有几次离家出走。她好像渐渐成了在娱乐圈人缘很好的颜凯的唯一黑点。而这辈子的颜鹿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她如今只是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而已，沈明铮谈合作的时候是听颜凯提到过的，甚至颜凯接受他的投资，也是为了有钱能把颜鹿送出国，请专家看一看。沈明铮的办公桌上放宿宁的照片，颜凯桌子上放的是他女儿。现在，这个女孩看起来挺乖的。齐刘海的颜鹿看着特别显小，实际上年纪和黎楚差不多，她已经成年了，都快十九岁了，比黎楚稍微小一些，长得矮一些而已，整个人又瘦，自然看不出实际年龄。据说在学校因为不理人，老师觉得她应该去上特殊学校，而且有些同学还故意欺负她，颜凯和学校大吵了一架，就把人带了回来，由此便产生了送到国外或者更贵的学校去念书的念头，最好带一个人在身边，时常照顾她。但颜鹿又排斥陌生人。而且他舍不得女儿，所以颜鹿已经休学有一段时间了，基本都在他身边，整个颜开工作室都对她小心翼翼的，却也没见她对谁有特殊。但沈明铮没想到，她会黏着第一次见面的宿宁。“刚刚架子倒了，她应该是吵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挤进人堆里的，我看到了，就把她拉出来了，”宿宁解释道，“她应该是还有点害怕。”还有这事？颜凯之前用看戏的目光看着沈明铮紧张宿宁，结果现在自己也紧张起来，问道：“鹿鹿没事吧？没受伤吧？”宿宁：“没有，颜老板放心，掉下来的东西没碰到她。”颜凯松了一口气，这回面对宿宁说话的时候便带上几分真挚：“谢谢你，宿总。”之后颜鹿就一直跟着宿宁，躲在他后面不出来，也不说话，就是一直跟着，颜开工作室的人想带着她离开。但她拒绝，还躲着他们走，哪怕是颜凯也没办法，只能随着她。宿宁看着这情况，就让她在那里了，小姑娘很安静，并不会打扰什么。再说了，他和颜凯谈论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就想问颜凯是否愿意改一下何帆那部电影的剧本，沈明铮给他看过一些颜凯的作品，确实，对方写故事的功底很好。沈明铮之前也提过这件事，但颜凯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只是说自己需要考虑一下，给的理由也很直白，因为自己要负责《太医院喜事》，这部戏的剧本现在都没有写完，是整个工作室一起赶的。按现在的进度可能还要边拍边写，实在抽不出时间，现在讲到这里，还挺不好意思的。“我本来想试着调一下档期，尽量帮忙，宿总这份钱我也很想挣，但现在来看，实在是赶不及，真对不起，”说完之后，颜凯又看了一下沈明铮的脸色，“这样吧，宿总，我圈内也认识不少人，我给你找几个有经验的编剧，您放心，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您也不用先掏钱，宿总的脾性行业内都知道，没有食言的。”“我让他们先出一个简要的大纲和方向，再写几段重头戏给您看一看，如果觉得好，再深入合作，这样行不行？”他实在难以分身乏术，肯定是以他自己的项目为主，这一点宿宁也知道，自然不会强求。宿宁点头称好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后的颜鹿像是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小姑娘只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傻了，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安抚。但实际上，颜鹿一直很冷静。即使挤在人群里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只是找了个墙边的角落抬头看着他们吵架，饶有兴趣的，仿佛眼前的这一切很有意思。可能就是因为看得太入迷，一下没发现架子倒了，就没来得及跑。甚至这位宿宁，她比钟晓鹏还早认出来，即使因为宿宁低调并不怎么参加公开活动，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不仅仅是因为被宿宁救了才跟着他的，是认出来了，才想跟着的。但这些话她都不会说出来。然后，颜鹿就看到宿宁和颜凯说了那原著的情况，也听到了文名。这篇短短的小说发表在杂志上，网络上就能搜索得到，同时宿宁也简单讲了自己的想法，他希望整体剧本的方向往悬疑方向靠拢。颜鹿也默默听着。她还打量了一下站在那里有点走神的何帆导演。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注意到颜鹿的神情。她真是非常安静一个人，很多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两边剧组不打不相识，《太医院喜事》筹备搭景，她时不时往《素手遮天》这边跑，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特别是积雪和她相处得挺不错。反正剧组的客人不少，何帆也在这里，她呆久了，还能和郭宝木聊两句。郭宝木是知道她的，并且对她的镜头很是欣赏，有时候还会让她也上去掌镜试试看。拍戏嘛，不仅磨演员，对导演来说也是切磋和磨砺的机会。何帆一开始还推辞，但郭宝木几次邀请，她也就放下心思，自然而然地和对方交流了不少。还别说，她在这组里显得开朗了不少，不再是刚过来时候那憔悴的样子了。电视剧导演和电影导演的镜头和经验其实差的不少，对于两个导演来说都是相互学习的过程，郭宝木不是收敛的性格，听到何帆提的几次想法，看了她画的分镜，当着全剧组的面夸了她好多次。何帆比之前都自信许多。与她相比，“客人”颜鹿的存在感就很低了。积雪等戏的时候，她偶尔在旁边，有的时候也会翻一翻积雪或者舒妙的剧本，她是个特别乖的小姑娘，翻页的时候也是轻轻的，像是捻着一片羽毛，对剧本很庄重的样子。积雪她们只当小孩是好奇，上面的笔记和台词她们都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偶然让颜鹿看看算得了什么。但她一直不开口说话，剧组的人都还以为她是小哑巴，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直到一段时间之后，积雪拍重头戏。这是夏侯锦心境发生剧烈变化的一场戏。她这个人物陷入宫斗的推动力有两样，一是做了皇后没办法必须要自保，二就是确实打心眼里喜欢皇帝赵引亭。本来她的这位丈夫是没怎么正眼看过她的，结果因为处境反倒是让两个人惺惺相惜起来，有一段时间，帝后也很是恩爱了一阵。所以夏侯锦越陷越深，更是时时刻刻为他着想，甚至不顾一切害了赵珍月。赵珍月和女主的弟弟情投意合，就差临门一脚，但罗家如今手握兵权，公主如果真的嫁了进去，皇帝就更没办法控制他们了。所以夏侯锦用计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并把珍月送去和亲，绝了后路，全然不顾之前的公主对她的恩情。积雪和舒妙熟了之后，对演戏也有明显益处，夏侯锦送嫁珍月那出重头戏，叶秋心看了都说确实演得不错。公主妥协出嫁，但不肯盖盖头，也不肯坐轿子，赵珍月是骑着高头大马出嫁的，天下独一份。即使赵引亭当时登基之时，她是帮了忙的，且赵珍月和他一母同胞，也曾携手同行相依为命过，但最终结局还是这样。她策马出城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站在城墙上的夏侯锦一眼。燕珊町她明明是仰视的，却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带着怜悯的眼神，好似看她作茧自缚。夏侯锦讨厌赵珍月这样的眼神。她已经坐稳了皇后这个位置，母仪天下，可以决定任何人的命运。但珍月公主出嫁不久之后的佳节宴上，宫中混入了刺客。有人不满意最近皇帝打压世家太厉害，也有人是珍月的忠诚追随者，两边合作，剑走偏锋，潜进宫中，竟然想出了行刺的方式。这场行刺确实叫人猝不及防，连太后罗素言都没有想到。因为珍月出嫁，她痛定思痛，也加速了自己夺权的进程，朝中势力纷杂，而且来的不止一个，既想要杀皇帝，也想杀掉这个权力不小的太后。这两个人一死，世家们再扶一个傀儡皇帝上去，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在这危急关头，刺客袭来，身边守卫也被拖住脚步的时候，而上座一共三个人，太后、皇帝、皇后。夏侯锦第一件事是保护赵引亭，但赵引亭的第一反应，是先看了一眼罗素言。这几乎是他的本能反应。赵引亭那一刻应该是担心的。他无法否认自己心里始终有罗素言，爱意和愧疚没有完全磨灭，但情势所迫，他不得不与这位白月光相爱相杀，她在自己心里甚至比亲妹妹还重要。随后，皇帝理智才上来，想到罗素言这位太后如果死在这里，反而会对自己有利。但这个时候再把她拉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愣，便慢了一步。女主是正常人的求生反应，而且她反应很快，先是躲，躲在椅子后面，离赵引亭越远越好，然后看最近的侍卫在哪里。她知道宫中侍卫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大批侍卫便会赶过来，这些刺客也就不足为惧了，皇宫的守卫也没有那么薄弱。刚刚的情节不过就是电光火石一瞬间，赵引亭失了时机，一下也杀不了她，而且来的刺客大多还是冲着皇帝来的，罗素言的优先级在他之下。下一刻，便是刺客握着匕首袭来。夏侯锦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帝后两人甚至已经牵着手要往后面跑，但没有刺客的剑锋快。在那一瞬间，眼睛里只有皇帝夏侯锦就感觉自己身前的人推了自己一把。其实赵引亭就算什么都不做，她也会为他挡剑的，但这个人毫不犹豫地推了她一把。甚至在夏侯锦抬眼看他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一点愧疚，此时恰好大批侍卫及时赶来，他知道自己有救了，甚至松了一口气。夏侯锦的血溅到他脸上，几滴殷红点在他的眼角，衬着赵引亭冷漠无情的眼神。这场戏的台词并不多，积雪只有一句看到刺客之时一句有些惊慌的“陛下！”以及代表着皇后临危不乱的“快来人，护驾！”，其余的大多都是动作和眼神。积雪为了这场戏已经预备很久了，剧本上关于这一点的描述都背得滚瓜烂熟，她已经不需要再看剧本了。但今天上戏之前，她保险起见，看了一眼自己的剧本，却发现上面除了自己做的笔记，明显还有一道其他的，用铅笔写的笔记。字迹端端正正的，而且在这段剧本中间给夏侯锦加了一句话。不是台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戏里的站位上，夏侯锦坐的地方离罗素言比较远，跑到皇帝身边，中间还隔了一个长桌，按理来说是来不及对罗素言做什么的。但这个字迹写着，夏侯锦过去的时候，眼疾手快，用力掀了一下那长桌。这个动作加的时机显得她反应迅速，挡了一下袭来的刺客，而且长桌那边是罗素言，倘若长桌砸中椅子把罗素言压在底下，她便跑不了了，能乘机杀掉这个太后，也能让刺客稍微分心一些。那一刻，夏侯锦和赵引亭的想法一样。甚至她没有任何恻隐之心，比赵引亭的反应还快，某种程度上，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夏侯锦下手还要更狠一些。但不久之后，“天生一对”的赵引亭便拿她挡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