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或许眼下的白清河在撒谎, 但细细一想，又没有必要，他没有半点说谎的必要。倘若他此时真的心术不正, 不告诉乐队这里有公司在就可以了。他和宿宁今天的体验不好, 之后再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这所谓的“经纪人”+助理+替补的身份根本没有合同, 不存在乐队签约了给他什么介绍费之类的。这乐队平时就不把他当回事，这样甚至连报复都不算，只能算是他们自己错过的机会，怪不得任何人。但白清河没有这么做, 他特意把人叫了回来, 想来想去, 他这么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唯一的理由, 怕只是觉得要守约而已。况且他如果和上辈子一样心思多，绝对不会心态不稳到上去表演还弄成这样。白清河还这样年轻，看不出他以后的样子。沈明铮看到这里, 心里有些复杂。他算是在那位“老巴”身上吃过大亏的, 沈明铮如今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格, 但如今的白清河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 看着很可怜，而乐队几个人都在瞪着他。可以想象，未来在圈子里, 他经历过几次背叛, 最后面目全非变成那样。人总是会被周围的环境改变的，哪怕是沈明铮自己, 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宿宁此时已经大致明白了，他和沈明铮对望一眼，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意思，随后他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表演我都认真看了。”他脸上带着浅笑，接着道：“我是想为公司找一个新的签约偶像，是歌手的定位，和黎楚他们一起再出道，目前正在物色过程中。”众人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之前不过是被黎楚随手分享就获得了这么多机会，倘若能和黎楚他们一起出道，这又是多大的从天而降的馅饼！宿宁看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随后又道:“当然，这个人没有这么快确定，我还需要再筛选几轮，但光影娱乐确实想签一些偶像歌手。”“现在，我已经有了意向。”此时，听到这句话，最激动的便是那位主唱戴利。一说要当偶像，他几乎已经确定是自己，于是在那时候下意识上前一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宿宁向白清河伸出手。“我之前听到你唱歌，可惜没有唱完，不过还是很特别，你愿意再唱一回吗？我给你找一个没有观众的环境，你可以到光影娱乐的录音室唱，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宿宁又鼓励道:“再尝试一次，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表演，我们再谈。”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发主唱戴利道:“宿总！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他根本就不能上舞台。”但宿宁的选择一直都很清晰。这只乐队没有契约精神，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扣了很多分，更重要的是把以利为先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紧张是能够调整的事情，但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态是难以调整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唱的不够好。年轻人以为热闹一些花哨一些便是唱得好了，实际上他们的演唱实力和白清河比差了很大一截。白清河听了那句话就愣在原地，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不敢去牵宿宁的手，甚至不敢点头。乐队四个人不依不挠，特别是看到他怯懦的样子，想打消宿宁的想法一样，在那里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话，大部分是白清河的坏话。他因为丑陋上不了台之类的，又说从来没有上台唱过完整的一首歌，是因为脸受伤了，在酒吧这种地方表演经常被人笑，嫌他长得不够好看，又说他这幅样子根本不能做偶像，他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所有音乐相关的技能都是自学的。但这些宿宁都知道。酒吧的观众不是专业的，他们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但有经验的经纪人能看到更多。他脸上的疤看着可怕，但这不是不能治，手术就可以，只是普通人确实支付不了这笔修复整容的钱，但光影娱乐可以。关于长相，一个合格经纪人得透过皮相看骨相。白清河为了遮疤头发弄成了完全不适合他的样子，他人又太瘦，穿的衣服不合身，脸上瘦骨嶙峋的和难民一样，这样换了谁都不会好看的。但看他的眼睛，特别是鼻子，他的五官其实是好看的。任何人都要经过包装，特别是偶像，宿宁觉得这是一个好坯子。他不知道能不能改造成功，把他变成一个合格的偶像，但他愿意给一个机会。就像白清河不计前嫌，把这只乐队叫回来，给了他们一个亮相的机会一样。话说到这里，乐队的人还有些不肯放弃，于是宿宁干脆挑明白了问：“乐队的改编和几首原创，是谁写的？我想，不是你们吧？”乐队表演的时候，江超将功补过去调查了，根据他问到的，真正的作者还真的是白清河。白清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举了手，但与此同时，那主唱咬着牙道：“是我。”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无法抵抗进入光影娱乐的**，哪怕铤而走险。白清河只是有点自卑，但他不傻，猛地看了过去，甚至在这时候，戴利还对他说道:“清河，那歌是我写的。你知道的，这只有我做得到。你就算进了公司，你觉得自己会在那里有什么发展吗？”年轻人总是把大家当傻子，他这是当着宿宁的面威胁人，大约是之前欺负怯懦没有自信心的白清河成为习惯了，觉得这样吓一吓，对方就会退缩。“是吗？”宿宁冷哼一声道，“这个时候确定还要在我面前撒谎？到底有没有创作能力，在我这里很轻易便能分辨出来。”正在这时候，鬼鬼祟祟躲在后面看情况的袁老板出声说了一句:“是清河写的，别信他的，戴利连五线谱都认不全！”他就喜欢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感觉今天晚上的气总算出了。“清河有手稿的！”袁老板知道白清河不善言辞，又道，“不信我带你去看，我知道他住哪里！”颜善厅随后他又鼓励道:“清河，为你自己争取一次，这些人都不值得。相信宿总，他说你做得到，你就做得到。”他不懂娱乐圈的事，但认识这位，宿宁手底下的艺人太出名了。白清河原来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他被人拒绝过太多次了，原来觉得自己拥有一个配角的位置就很好了，他的命就是这样。但乐队众人此举，反倒是让原来慌张又犹豫的白清河下定了决心。他所谓的配角，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样没有半点尊严的。他最后看了一眼众人，随后又看向宿宁。“宿总，我愿意去，”他道，“我想试一试。”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宿宁和他握了握手，随后当机立断让江超送白清河回海城。他平时就是打零工，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就能离开了。他和沈明铮来这一趟没有白来。宿宁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但到家的时候，宿宁却觉得沈明铮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沈明铮这是遇到“故人”，即使刚刚目睹了，他因为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所以心里总是有些过不去的。宿宁问起，他想了想，也说了，只是讲话有些委婉。他和宿宁之前签过的许多人，虽然经历也很坎坷，但少见白清河这样的，被打击到完全没有自信。现如今的白清河明显受了很多委屈的，他对那乐队不错，但对方却想踩着他上去，这种事情明显发生了不止一次。这次是幸运，宿宁刚好在那里，但或许这圈子里许多人没有那么幸运，宿宁和他即使想选人，但他们两个不是时时刻刻在的。沈明铮的意思是，白清河也许是很棘手的一个，他要多注意一些，这种性格并不能轻松解决。宿宁明白。“你放心，我会一直盯着这件事的，而且黎楚的队友不会这么快确定，”宿宁道，“明铮，我们自然帮不了圈内的所有人，但现在渐渐有能力了，我们应该要做到更多的。有些人，像白清河这样的，不应该就这样没埋没。”沈明铮听到这里，怔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了他，许久没有说话。现在天色已晚，两个人收拾完了躺在**，然后宿宁习惯性靠在他怀里，随后又轻声问道：“沈总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沈明铮一愣，问：“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宿宁说：“我又没歌听了。”沈明铮这下反应过来了，摸了摸他的头发，道：“那宿总现在要点歌吗？”宿宁点了点头，说想要他唱《秘密》，这是两个人说好的，然后微微仰头亲了他一下，道：“这是点歌的报酬。”一换一，他很公平的。沈明铮笑了一下。说起来，宿宁还没听他正经唱过歌，只是之前因为工作需要哼过几句，之前听得出他的嗓音很好，宿宁那个时候还打趣着说要签他，之后也没有什么契机听他完整唱过了。然后他这个时候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靠近更近。这比他想象的要好听呢。沈明铮是清唱，这首歌原来就是他写的，他唱起来是和黎楚不一样的风格，但是非常合适。宿宁决定把白清河带回去，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嗓子，一部分是因为他能写曲子，虽然他这两者都比较稚嫩，但确实看得出天赋，是可造之才，在圈内，这种天赋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可沈明铮比之要强太多了。他也没有比白清河大多少岁，宿宁听过很多人唱歌，各式各样的，即使不带情人滤镜，他也觉得沈明铮是他两辈子见过的这些人的翘楚。而且很难得的是，他的歌唱技巧已经很娴熟。倘若只是唱歌写歌很好，宿宁还能找到理由，他的父亲是做音乐的，也许耳濡目染，但沈明铮对娱乐圈很多事情都很熟悉。之前在片场的时候，他还指导过演员演戏，很久之前，刚开始的时候，黎楚他们这些小偶像在比赛的时候也是受过他的指点的。沈明铮会的东西好多。这些宿宁大致也能做到，他会的也不少，但他能做到的前提是他活过两辈子，在这些事情上有充足的经验。沈家和朱岚那些人了解得不多，也不会多想，只是觉得沈明铮天赋异禀，但宿宁和他朝夕相处，光影娱乐很多事很多人都与他相关，所以宿宁在细节上知道得更加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天赋异禀就能解释清楚的，没有足够的经验，这些事情不会这么轻松。正如沈明铮心里猜到此宿宁不是上辈子那位宿宁，他在这个方面有优势，只要一对比就出来了。但宿宁没看过原著，他倘若对这本书有基本的了解，也会在一开始就反应过来。但事到如今，若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今天沈明铮说那些话，只是又稍微提醒他一下而已。他估计是知道白清河的，还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才会提醒自己多注意一下这个人。这其中有值得深思的地方，对方没有说，宿宁也不会特意去点破。因为比那更重要的是，宿宁知道沈明铮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自己，他永远都向着自己。这时候，沈明铮已经唱完那首《秘密》了。他对舞台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也很久没有这样唱过歌，但对方是宿宁，所以就这样让他唱，他便老老实实地唱完了。宿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还期待着评价。宿宁听完了这首又抬头看他，他眼睛看起来亮亮的，又亲了他一下，道：“再来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