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晚醒来的时候, 脑子都还处于空白状态。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一个这样的梦,身体的反应却又告诉他这个梦带来了什么。两年的修行,真修了个寂寞。而且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梦破了他的心境还是怎么, 陈山晚想坐起来时,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这些感觉好像源于灵魂, 又或者说最深的感受就是在神魂。陈山晚难得地赖了个床, 缓了很久,抬手捏咒清洁时, 指尖都还在微颤。很奇怪。明明是梦。陈山晚躺在干爽了的**,盖着被子, 一时间还是没有动作。是身体出了新的问题么?但是这种骨子里透着的事后欢丨愉……令人沉默。陈山晚闭上眼, 呼出口浊气,睡不着, 但动一下神经都发麻。他其实有点怕郁睢今天还要闹, 不过似乎是他的担心多余了。整整一上午, 郁睢都很安静。陈山晚以灵力为食, 一直缓到了下午, 他才终于身体的异样才终于消退到属于存在但他能忍的程度。陈山晚坐起来, 没急着下床,而是盘膝运行心法。他现在修行的心法, 并不是之前那套, 而是后来他在禁阁里学了翻阅完了所有的心法后, 自己又有所参悟,自创的一套。心法运转了几次, 陈山晚就睁开了眼睛。他再次被阴影笼罩, 郁睢就站在他的床边, 低着眼看着他:“身体不舒服?”陈山晚无声地深呼吸了口气, 低着眼没有说话。郁睢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其实应该为陈山晚这很明显是不打算理他的态度生气的,但因为昨晚做了个非常美妙的梦,所以祂在陈山晚面前蹲下丨身,语气很好地冲陈山晚伸手:“我给你看看。”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郁睢出现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似乎震**了下。是因为祂昨晚跟他表明了心意?还是因为祂是他的情劫?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的灵魂却可笑地催促他靠近郁睢,甚至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贴近祂。疯了吧?陈山晚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掐进了软肉里,遏制住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同时,他也偏头避开了郁睢的手。郁睢顿了顿,没有半点脾气,依旧轻声细语地:“我给你看看。”之前都是听陈山晚描绘,没能真正看一眼他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出来了,哪怕只有一丝力量,郁睢也能帮陈山晚看一看。说不定祂有解决办法。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不用。”陈山晚仍旧拒绝,甚至眉头都微微皱起:“你回去。”郁睢完全不听他的,直接攥住了陈山晚的手腕,昨晚那个过分清晰的梦残留下来的记忆几乎在刹那间淹没陈山晚。他记得郁睢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从祂的脸开始一路往下……郁睢作为一个被关在枯井里几万年的邪祟,人形时的身材倒是很好。当然,那是梦,也有可能只是他幻想构建出来的。不过就昨晚睡觉前被郁睢抵在窗前时感受到的压迫感来看,郁睢的身材的确也不会差就是了。怕陈山晚会挣开,郁睢还特意用了点力。也就是加注的这点力气,叫陈山晚的神经都绷了绷,指尖也微不可觉地轻颤了一下。他的骨子到现在还是带着酥丨麻感,像是被电过了一样。陈山晚没有做无效的挣扎,他任由郁睢的黑气化作丝线顺着郁睢的手隔着衣物缠上自己的一条胳膊。不过片刻,郁睢就皱起了眉,看向陈山晚冷淡的侧脸。祂动动手,将陈山晚微微拉下了些。陈山晚看向祂,刚想让祂别得寸进尺,话还没出口,就被郁睢抬手摁住后脑勺。郁睢的手掌很大,一半压在他的后脑,一半压在他的后颈,叫陈山晚瞬间又回忆起那个梦。他就是这样被郁睢扣着亲……郁睢凑上来,眉心抵住了陈山晚的眉心。陈山晚另一只手已经压在了祂的肩膀上,是个推拒的动作,却因为身体的异样实在没什么力气。搞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他一碰郁睢就有点手脚发软……是这邪祟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吗?陈山晚闭着眼,脑海的思绪又变得分外凌乱。他闭眼的动作,让他错过了郁睢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陈山晚的身体是什么问题,祂大概知道,但是在查探时,祂感觉到了陈山晚身体别的异样。按理说,陈山晚应该会很排斥祂的力量,可他的身体不仅没有抗拒,甚至还表现出了些许的依恋。郁睢以为是陈山晚的修行出了岔子,可现在看来……以陈山晚现在的境界,祂窥探陈山晚的识海不该如此轻易。哪怕陈山晚对祂的心思和祂对他一般,也会有所抵御。要知道这可是识海,是修士最脆弱的也是最隐秘的地方。然而陈山晚的识海不仅对祂敞开了门,郁睢甚至还在里面感知到了自己留下的气息。而陈山晚修炼出的神魂,身上更是布满了祂留下的印记,牙印和吻痕交错着、重叠着,形成一幅惨烈却又绝美的画卷。祂想起祂和陈山晚是互相主动互换姓名。想起他们的力量因为过于纯粹,所以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陈山晚先前修的心法,又是祂改过的,那时候陈山晚还没有进禁阁变更。陈山晚还送过祂礼物。他们彼此给过对方很多东西,却没有建立一次交易,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别的更加紧密的联系。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双方的情根是为对方、因对方而生,神魂又强大到一定的程度,那么他们的识海会自然相通。……那不是梦。而是神丨交。郁睢活这么久,第一次明白了心虚是什么感觉。祂轻咳了声,松开陈山晚时,又见陈山晚的耳廓有明显的红,便知道陈山晚肯定想到了昨晚的事。不管陈山晚是不是愿意去回想的,神丨交的“后遗症”太猛烈也太长久,尤其陈山晚是承受的那方,没个十天半月,这些记忆都很难从陈山晚的本能中淡去一点。郁睢定定地望着陈山晚,祂知道陈山晚对这些肯定一无所知,陈山不教情丨爱,甚至有些排斥。所以陈山晚一定不知道,只要连着再来几次,这几次都做到底,真真正正地占有陈山晚的神魂,那他就会彻底属于祂。他会永远喜欢祂。他的灵魂上也会有祂的印记,即便祂死了,都无法消灭。郁睢很轻地舔了下自己的唇。巨大的**就摆在祂面前,触手可及。祂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那以后的美好了。陈山晚毫无察觉,他只轻轻睁开眼,偏着头不去看郁睢:“郁睢,回去吧,别再出来了。”郁睢稍顿,捏着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了点力道:“因为我是邪祟?你明明并不是歧视他族的人。”“…我可以悄悄和你做朋友,那是因为我自己的性格确实如此。”陈山晚低声:“但我是陈山的长老,是如今世界第一人,如果我和你站在一起,他们会说陈山勾结妖邪,会否定我所有的努力和天赋,认为是陈山和你做了交易,才有我。”他越说,声音就愈发坚定:“郁睢,你知道的。如果没有陈山,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不能恩将仇报。”陈山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最瞩目的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既依靠又嫉妒。他不能将陈山推向深渊,他不能成为那些人讨伐陈山的原因理由。“……那等你变强,有绝对的话语权了,也不行吗?”郁睢跪在陈山晚跟前,松了松手里的力道,好像放软了姿态在哀求:“阿晚,你喜欢我吗?”陈山晚定了定心神,看向郁睢,眸中的神色冷淡到漠然,他用一个字回答了郁睢的两个问题:“不。”他不能喜欢祂。即使站在了最高的山巅,甚至是云端,他也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和郁睢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不能保证明天世界不会出现一个比他更有天赋的人。他要守护陈山的。陈山晚想郁睢该生气了吧,但没想到郁睢只是复杂地扯了下嘴角,然后一点点松开手:“阿晚,你的心有时候是真的狠。”可是啊,阿晚。你的神魂没有反抗过一次啊。陈山晚的神魂有多强大,郁睢是最清楚的,如果他拒绝,那哪怕是祂也做不了一点事。这天过后,陈山晚和郁睢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他不再去找郁睢,都变成了郁睢来找他。在陈山晓他们眼里,封印就是安分了下来,但陈山晚却隔三差五地能看见郁睢在他跟前晃悠。尤其是那天百鬼日,筮台算出天地妖邪会有动**,有些本事的修士几乎是倾巢而出,在一定的点布阵压住所有妖邪。但百鬼日陈山晚会虚弱很多,身体也会不舒服。所以郁睢来了。祂作为一个邪祟,却帮陈山晚守阵,让陈山晚难得地睡了个好觉。郁睢在阵的边缘看着陈山晚,心道越来越厉害了啊。祂本来还很确定陈山晚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可这些时日祂又不确定了起来。因为陈山晚去禁阁里翻了本书出来,自己给自己下了封印,封闭了感情,也导致他们的识海无法再相连。那天郁睢气到现身掐着他的后颈咬了他一口,也终于尝到了陈山晚的血液。却不如祂想象的甜,反而带着点苦涩。那天后,陈山晚变得冷漠无情,甚至让郁睢都觉得有些陌生,可他偏偏又在无人的时候允许祂出现在他身侧。现在还在祂的注视下睡得这么安心。郁睢蹲在陈山晚面前,无声地呼出口气。算了。慢慢来吧。祂想,祂会让祂的人类明白。祂是活了很久很久,但祂对他的喜欢,会比祂的寿命还要漫长。如果有一天祂真的消散了,能被净化了,祂也一定会留下爱意,继续爱着他。但让他们的关系彻底到冰点的,还是郁睢的问题。祂在陈山晚低声教陈山晓新收的弟子机关术时,因为陈山晚上手,而暴怒。那天后,陈山晚被安排到了离后山最远的山头,陈慎他们布下了许多的阵法,叫陈山晚穿上了写满驱邪咒文的法衣,想要以此隔绝郁睢。但终究都是徒劳,反而打破了那份微妙的和平。在禁阁找法子的那晚,陈山晓问陈山晚真的没有办法杀死祂吗。陈山晚没有回答,他只跟陈山晓说了祂的来历。但他心里清楚,他现在是有能力杀死祂的。可他下不了手。很奇怪。他为什么会下不了手?为什么会一次次纵容祂?难道就因为祂送他东西,因为祂陪着他,因为祂愿意妥协他不伤害陈山的人,不伤害其他人?没有人知道,哪怕是陈山晚自己都忘记了这些让他茫然的情感来源。因为那天他封锁了自己的感情后,被郁睢咬了一口,他发现他都没有办法做到推开郁睢,所以在当晚,他又将自己关于郁睢所有的记忆都封住。于是对于陈山晚而言,郁睢只是他守的那么多封印里的其中一个邪祟。最多就是厉害很多,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缠上了他。郁睢说的没错,陈山晚在有些时候,心狠得令人不敢相信。……陈山晚和郁睢回来时,引起了很大的动**。他俩毕竟一个是世界上最强的人,一个是这世界所有邪念与罪恶形成的邪神。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在为其侧首,陈山众人甚至还有别门他派的人都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陈山晚之前带着郁睢消失的地方。作为阵法的基础,陈山晚最先出现。他身上还是披着那件法衣,身上写满的咒文已经消失。陈山晚对上不远处陈山晓的视线,镇定地抬抬手,但还没拉住往下滑的法衣,他背后就倏地现出另一个人影。郁睢出现的刹那,这些人的表情就从忐忑瞬间变成了警惕甚至是惊惧。有好几个已经抬起了手,随时准备攻击。然而郁睢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只是温柔地抬起手,拉住陈山晚滑落的法衣,将其拢上去。不得不说,陈山晚穿这个很好看。祂想。回头要让人穿着这个来一次。陈山晚不知道背后的邪神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事儿,这一遭回来,他封印的那些记忆和感情也全部一块回来。他缓了两息,在阵法的光芒消失时,也动了动唇。陈山晚找到了能让大家都放心的解决办法。他从前其实起过一瞬的念头,但他想郁睢那么骄傲,多半不会答应,所以没有提过一次。但现在……他觉得郁睢有点狗。又或者说,他已经明白了郁睢对他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要付出什么都可以。他口中念出晦涩的咒文,在场哪个不是练过耳力的,自然听得一清二楚——陈山晚在结主仆契!有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疯了吗?!那可是世间最古老的邪祟……怎么可能会答应被一个人类驱使?!还是说他做仆……不等有人出声阻止,白金色的咒文就浮现在他们周围,因为结契的双方不一般,天地都现象出异象。所有的动静全部静止,湛蓝的天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彩,洒落在大地上、每个人的身上。郁睢抬起手,苍白的手指纠缠上一个咒文:“主仆契么?”祂低笑,随手就进行了修改:“阿晚,你设得太温和,别写什么契约续存内啊。”陈山晚回首,撞进祂的眼里,听祂用含笑的声音说:“永生永世,主死仆灭。”郁睢垂首,从背后攥住陈山晚的手,将其执起,然后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了个轻吻:“心甘情愿,我的小主人。”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的咒文飞进他们的身体里,在灵魂下打上烙印。契成。【作者有话说】嘿嘿嘿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