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短短三分钟的发言,两院全体学生免费体验了一趟灵魂过山车。最开始说“趣味赛”下午四点半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么烫的天,这无趣的看台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还4点半?当校长宣布“趣味赛”内容的时候,他们只恨下午没有12个小时。距离开赛只有短短2个小时,120分钟,怎么配得上两院学生会一众大佬们,他们什么都没准备,排面还要不要?于是乌乌泱泱一群人如泄洪的潮水,涌向裁判台。“老师,您管这种高端局叫趣味赛???”“不行啊主任,现在已经下午2点半,这种一定会在校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血战厮杀场您就给两个小时?说出去不怕被别人耻笑吗?”七嘴八舌哔哔叭叭,老王拿着喇叭都没能镇住场子。“那你们想要几点?”“起码四点半。”“校长说的不也是四点半吗?”“我们说的是明天四点半,今晚我先回家把家里的立鼓掏出来练练!”老王:“……”“最迟拖到下午5点10分,没得商量。”“行嘞。”老王主意一敲,前排几十来号男生像是得了什么施令,集体扭头往外冲,速度快到有不明所以的路过老师还以为是新一轮百米冲刺比赛。几十号男生目标明确,直奔门口广告文印一条街。广告店一众老板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看见熟悉的山海一中校服才重新焕发容光,立刻站起来迎接上帝。可算是来了,天知道他们等了多久。以往每年到了山海一中运动会和高考之际,广告牌、横幅、KT板等物料需求就成倍上升,今年更是听说两院合并,要开创新纪元,所有人都屯了一大堆,结果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原先还以为肯定得滞销了,谁知道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突然就算了,这几十号人话术需求还惊人的一致。开口第一句就是:“老板,你们这里最大、最长的横幅我全要了,不用管排版,也不用在字体上想什么花样,只要速度。”“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能从我们宿舍楼一口气拉到老王办公室的长横幅?你来不及打印都没关系,直接给我横幅,我们完全可以回去用笔描。”“老板你看球吗?你知道阿根廷名门河床队球迷给河床队打造了一条河床横幅吗?就照那样子的给我来一条。”本着顾客是上帝的想法,老板打开百度一查——河床球迷造超级横幅,全长7829.74米,创下新的吉尼斯世界记录。老板:“……”这上帝也不是非要不可!在老板说出最长的横幅也就8米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就这么点老板您也好意思开店”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老板突然觉得滞销也不一定是坏事。学生催得急,老板赶忙坐到电脑前开工:“是要印运动会口号吗?”“是的。”“可你们不都已经开一天半了吗?怎么现在才开始印。”“因为比赛现在才开始。”老板:“?”运动员进行曲他都听两天了。时间紧任务重,老板只好收拾好疑问,立刻在电脑上按下16字口号模版,依着以往习惯准备打印“杨帆把舵,奋勇拼搏”之类的句子,紧接着听到:“印‘天王盖地虎,晴姐第一虎’。”“?”“我这条印‘社会没有遮天树,唯有迟哥降万物’。”“??”“再加一条‘so what 这就是我们西山夺冠的方式!’”“???”“你们西山别太过分我告诉你,”其中一个男生骂完,转头对老板说,“老板,请把西山改成南山,迟哥改成黎哥,晴姐改成静姐,其余原封不动,给我也印一份!不!两份!”西山震怒:“你不要碧莲!”老板听得耳膜嗡嗡响,趁着两院骂战之际,又听到一句:“老板,烦请给我印一张‘春色满园关不住,一只荔枝出墙来’和‘仰天大笑出门去,一车荔枝买回来’。”老板:“???”这又是什么口号?这下不只老板,连前排西山南山也被镇住,扭头想找刚刚说话的人,可看见的只有上下涌动的人头。两院学生会正面比赛,比得还是短跑接力这种需要爆发力和默契度同时也最紧张的项目,开天辟地头一遭,别说从收到消息就热血沸腾的两院学生,就连老师都有些莫名兴奋。最后一项常规项目结束,操场很快被清空,可看台位置却前所未有的满,不只高一高二,就连高三各班班主任也同时收到校长的喊话,说是让高三学子劳逸结合,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实则就是知道他们在教室里坐不住,索性直接让他们观战去。执教这么多年,山海一中所有老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明明是同一个班,却一左一右坐在东西两头。看台此时整整齐齐分为三大块。东边是南山的黑白校服,西边西山蓝白校服,以及最后特批下楼分别坐在东西两侧尾端来不及换衣服的藏青色高三。三种颜色交织的场面实在有些震撼,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王都没忍住,特地向通讯员要了一张全景照片,实时传上了公众号,底下好些人还以为今年山海一中承办了什么几校联合运动会。“这位置排的,那到时候我们是给谁加油啊。”二班班主任玩笑说。“老师,你都坐我们西山阵营了,还想给南山加油啊?”“那不行,都是我的学生,我得一碗水端平。”“快快,都听到了没,二班林老师还要给南山加油呢,有没有多余的西山校服,先给老师披上,帮他找一找归属感。”“一件校服就想给我归属感啊?”二班班主任笑得更欢。“就算没有归属感,也给您披上一件道德袈裟嘛,先发制人,占领道德高地之后,您不就不好意思给南山加油了吗?”王笛说。几个班的老师都被逗笑。周围是一张张年轻鲜活的面孔,在这种氛围中很容易让他们找回十几、二十几年前那些曾经也同样年轻鲜活的记忆。“行吧,你都道德绑架我了,我还能怎么说,今天我也做一回西山人。”于是对面二班南山学生就看着他们班主任穿上了西山校服,反应过来是西山的阴谋,立刻扒拉出一件南山校服,不由分说就套在了被分来这边管理秩序的二班名义上的副班主任身上。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等老王回来的时候,前排老师都自愿或被自愿套上了各自阵营的校服。王笛还在努力把老付塞进去,边塞边说:“老师,您得减减肥了。”王主任:“……”老王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寒,一回头,廖争和祝余正拿着两件校服从两边看台跑下来,眼神锐利,有那么一瞬间,纵横山海三四十年的王主任有种他们才是教导主任,而自己是学生的错觉,最后不得不拉下老脸走到高三那里借了件象征和平友爱的藏青新校服才平安脱逃。看台差点没笑翻。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极限,直到两院学生会成员穿着各自学院的校服从主席台后方的休息室和器材室中走出来。这下连王笛他们都没想到。他们敢折腾老师,甚至敢大逆不道折腾老王,却没敢去催学生会。因为两院学生都知道,临时加这么个“趣味赛”已经够折腾学生会了,三点四十结束常规项目,真正清完操场都要将近4点,又要分配跑道,又要拉伸热身,还要练习交接棒。他们追求仪式感是他们的事,但就不额外给学生会添麻烦了。谁知道,底下一群大佬却配合着换了衣服。他们一向是不注重这些的,与其说是配合两院学生,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他们。王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尤其是看到一向嫌麻烦的迟哥都换上了西山校服。祝贺率先打头,将加急赶制的横幅挂了出来,怕主席台那边看不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藏了一个下午的喇叭,整个人趴在护栏上,声嘶力竭开喊:“东风吹战鼓擂,晴姐百米怕过谁!”晴姐瞬间头皮发麻,抬手把脸埋进掌心:“什么啊,丢死人了,老大迟哥你们管不管!”祝余一开头,西山南山厮杀从此刻正式开始拉开序幕。各种杀气腾腾又土到爆炸的口号层出不穷,喊到双方没词就直接换个名字将对方的口号征用继续喊。当王笛听到廖争喊出那句“社会没有遮天树,唯有黎哥降万物”台词的时候,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敢抢我们迟哥的台词?!他想也不想,立刻抢过祝余的喇叭,用这辈子语文素养当场改词:“社会没有遮天树,唯有迟哥降金乌!!!”不知是喇叭花声音太大,还是这词过于石破天惊,南山竟接不上话,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你怎么敢的?”五个字。不仅成功镇住了南山,甚至顺着喇叭传到了主席台。奚迟:“…………”除了两位当事人,两院学生会都在忍笑,碍于两位当事人都是顶头老大,有且只有同为西山老大且同为两位当事人发小的桑游敢笑出声。不仅敢笑,还直接舞到了正主面前。“江大主席,听见了没,民心所向,注定你得被我们秘书长降住。”桑游话都没说完,就被他秘书长塞了一瓶水:“多喝水,少说话。”两院人马闷着头笑。一贯行事冷静的李书静都忍不住调侃:“老大,不表示表示?”江黎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在接过水拧瓶盖的瞬间,视线掠过奚迟,很浅淡地应了一句“嗯”。因为语气和神情都过于随意,一时都让人分不清应的是李书静那句“不表示表示”,还是桑游那句——注定得被奚迟降住。所有人只当回的李书静那句,只有前几天刚撞破两人一起住的许云锐心头冷不丁突突打了个颤。……搞不好应的还真是,后面那句。奚迟没在意,转身拍了桑游一把:“行了,别闹了,分位置。”混合接力跑,山海一中两院学生会男女比例非常均衡,五五开,找出5名男生5名女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最初学生会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校方更好的管理学生,选人标准异常简单粗暴,就四个字——实力至上。能做到部长及以上职位的成员,哪怕平日看着再“没个正形”,实力也毋庸置疑,因此两边队伍基本不存在实力差距,拼的就是默契和爆发力,也正因此,输赢都没有定数。西山南山此时也安静下来,两边都在做同一件事——压位置。“南山首尾棒肯定是南山主席和副主席,我觉得首棒应该是许副,尾棒是他们主席,我们这边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也会是迟哥和老大。”“那迟哥和老大谁首棒谁尾棒?”“那还用想,肯定是老大最后一棒啊,尾棒压力最大,而且得等前十个人跑,迟哥肯定懒得等。”“你说得对!”“我靠,所以最后是两院主席之争?”两院在压位置上的想法如出一辙,南山也是同一套说话,首棒是他们许副和西山秘书长,尾棒两位主席。两位主席之一的桑游原先也是这么想。“我尾棒,小迟首棒,一航倒数第二,夏晴你们那边也按刚刚说的来,怎么样?”由于实力差距着实不大,没什么“田忌赛马”的余地,两院主打的就是一个光明坦**不怕你偷听,就连商量顺序都只隔了一两米的距离。彼此都能听出位置大差不差。夏晴他们已经开始练习交接棒,奚迟却忽然看着桑游:“第一棒你能跑么。”桑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想跑最后一棒?”奚迟点头。桑游大惊,正想问为什么,转头在离奚迟几步远的位置上看见江黎,眼睛下意识一眯:“你别告诉我因为江黎要跑最后一棒,所以你陪他。”奚迟喝水动作一顿:“?”“脑子里成天都装的什么?”桑游:“那怎么好端端的要跑最后一棒?”初中的时候两人也不是没有跑过4*100接力,只要他在,奚迟永远跑的第一棒,因为不用等,跑完就可以坐一旁。这次如果跑最后一棒,不仅得等,还一等就是九个,所有硬条件都没变,甚至等待成本翻倍增长,而奚大秘书长的脾气也和以前一模一样,桑游唯一能想到的变数就只有江黎。奚迟下巴轻抬:“你转头。”“转头干嘛。”“百米起点,看看王主任手里拿着什么。”桑游顺着他的话朝那边看去,一打眼,就看到穿着藏青校服外套的老王很兴奋地拿着发令枪,显然正打算亲身参与到这桩运动盛事里。可能是为了让枪声更清脆,此时正跟着体育老师满地找枯叶,准备折起来跟着发令弹一起塞进枪口。准备工作很专业,但老王显然是生手,除了表情带着游刃有余的兴奋,所有动作都很生涩。桑游顿时垮起个扶桑劈脸:“所以你是怕枪声崩到你,所以选择让枪崩我?”奚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点头:“嗯。”站王主任旁边,他都能想象得到会有多吵,枪吵,人也吵。奚迟:“还换么。”“换换换,谁不知道我们西山又名‘奚山’,那秘书长都说话了我这个小小的学生会主席还能有什么意见?”体育组对这场“趣味赛”显然也很重视,考虑到从没有组织过人数这么多的混合接力,为了更直观,也为了让看台上的观众看得更清楚,直接拿出了压箱底的两套号码布,从001到010,每块号码布对应的数字就是各棒位置。于是,当奚迟戴上标着“010”号码布的瞬间,先不说全军覆没的西南两山看台,就连南山学生会都有些意外。李书静:“我刚听着,西山秘书长不是跑第一棒的吗?”“战略,”桑游见缝插针,插科打诨,“这不是想着我们秘书长能降金乌么。”所有人:“……”奚迟额角青筋一跳,在桑游手背上清晰落下一道掌印。没完了是吧。好在江黎没被影响,拿着号码布的手悠悠闲闲垂在身侧,抬头看着奚迟:“怎么换位置了。”奚迟原本想说实话,怕主任吵,但话到嘴边,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前几天两人的对话,于是偏过头,往李书静身后位置扫了一眼。“你说的。”奚迟说。江黎眉梢微扬,示意他继续。“可能和对门的人犯冲,”奚迟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带着零星笑意,“这叫……”江黎难得怔了下,反应过来,心安理得接下奚迟的话:“及时止损。”奚迟失笑。时间转眼到了五点,看台之前就已经收到西山秘书长跑最后一棒的消息,但因为主席台距离有点远,身后的号码布看不太清,他们也不敢确认,直到看到江黎和奚迟两人并肩往位置走。看台瞬间炸锅。“我靠,我看到了什么?!”“迟哥跑最后一棒?理由呢?原因呢???”不知是体育组特意还是凑巧,将最后一棒位置做了简单调整,刚好在西山看台正前方,为了避免接力途中因为位置原因出现失误,裁判老师将每棒选手都带到了各自位置上详细讲解,连老王都怕鸣枪失败在起点处开始试枪。每过一声枪鸣,操场就安静一分,所有人的精神也紧绷一分,像是只等那最后一发。九月末的下午5点,不像隆冬时节那样昏暗,也不如夏日午后热烈,温度和太阳都是刚好,打在身上时间一久,自然而然烘高体温。连一向有些怕冷的奚迟都脱掉外套,随手搭在一旁的栏杆上,可能是身后得枪鸣声,也可能是久违地站在散发着塑胶气息的跑道,激起了许久不见的胜负欲,他突然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接力还没开始,看台上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不约而同落在这一角。在奚迟偏头的瞬间,全场屏息。“要我让一让你吗?”奚迟说。前排紧紧盯着一秒都不敢松神的人立刻把听到的话实时打在各大群里。所有人精神一振!来了来了,总算来了!厮杀局前必备的垃圾话它总算来了!所有人都在心里疯狂猜测南山主席会说“你是带着西山来争第二的吗”还是“你差点就可以跑赢我了”。然后,下一秒——“好啊。”江黎轻飘飘回了两个字。前排所有人:“………………”几人正想在群里说南山主席没顶住攻势,整段垮掉,可身旁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啊啊啊啊啊他说好啊!”前排:“???”“好啊”是什么新型垃圾话吗?就一个“好啊”都能尖叫成这样?主席台已经开始发出“比赛即将开始,无关人员请退出跑道”的提醒,起点、终点一众裁判老师挥舞着裁判旗示意已经准备就绪。老王的声音透过话筒在整个操场盘旋:“各就各位,预备——”“砰——”两院学生还是低估了这场比赛的冲击力,在此之前,他们还觉得肾上腺素极限飙升的会是跑道上的学生会成员,可在枪响的那一刻,在看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的那一刻,肾上腺素极限飙升的哪只是正在奔跑的少年。“卧槽,老大好快,他不是用了瞬移吧卧槽!!!”“妈呀,学校不让学生会参赛是明智的,你管这个叫接力???这根本就是解除封印啊卧槽!”“这个交接棒速度?!他们真的就练了20分钟?!”跑道上身影几乎胶着,无论是西山还是南山,无论是哪一棒领先跑出了优势,也很快又会被身旁的人追平,反超,再追平,再反超。看台上几乎所有人,包括开跑之前还在担心因为练习时间过短会出现掉棒、抢道、接棒不顺利等问题的体育组老师在这一刻,都清晰又深刻的感受到一个事实,一个被他们长久以为一直忽略的事实——没人能比这帮人更默契,没人能比他们更熟悉彼此,熟悉彼此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动作。这群人身上的荣光不是山海一中学生会赋予他们的,不是学生会成就了他们,炙热的从来都是他们本身。看台声音几乎没有断过,哪怕喊到嘶哑,喊到面红耳赤,也不停歇,就在西山已经喊到缺氧准备寻个空隙简单调整一下呼吸的时候,他们正前方的裁判举起了手中的指令旗。长时间尖叫带来的充血感让所有人头脑有一瞬间发懵,脑子甚至有些跟不上眼睛,在确认晴姐已经交接结束,谢大佬已经在赛道上,那前方裁判员给到的指令就是——最后一棒。奚迟和江黎同时站上赛道。两院尖叫声在这一瞬间划破长空,连终点裁判席老师都集体站了起来。奚迟看着越来越近的谢一航,向后抬手的瞬间,身旁的江黎忽然不紧不慢开了口:“如果跑赢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奚迟有片刻的走神,但也就一瞬间,便被王笛他们的声音拉回赛场。“还没。”交接棒的刹那,谢一航的声音和江黎的声音同时响起。“迟哥——”“那慢慢想。”奚迟来不及思考江黎话中的意思,身体的本能让他在拿到交接棒的瞬间,箭响离弦。尖叫彻底将人淹没,西山的蓝白校服和南山的黑白色在鲜红的跑道缠绕交织。奚迟觉得身边好像很吵闹,是喧嚣人潮,人山人海,却又莫名安静,静到似乎只有一个江黎。那些吹过一整个夏天的风在这一刻好像重新吹了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人也贴得太近了吧!”“???那叫追,那叫逐,那不叫贴!!”“天呐,迟哥好帅!!黎哥好帅!!这速度真的是一般人…一般妖能有的吗?”“你在我们西山的阵营你喊黎哥好帅???”“啊啊啊啊啊你快看迟哥在笑啊我的天!”“我靠这就是体育竞技的魅力吗,为什么我这么想哭!”少年意气风发,荣耀加身,也光芒万丈。前排好几个女生不知怎的,竟有落泪的冲动,所有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游哥到迟哥,从西山到南山,每一个站在跑道上的人,跑着的时候眉眼似乎都带着笑。她们好像忽然懂了校长安排两院学生会接力的原因。想赢吗?没人不想,胜负欲是妖族与生俱来的东西,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比输赢更重要。跑道上两道身影同时加速、冲刺,在漫天尖叫掌声中,奔向终点,撞线。“我靠,我好像…瞎了,谁能告诉我,刚刚是谁先到的?”“不知道啊,我看着怎么像是两人手牵手一起撞的?”“妈的语文有没有学好,那叫肩并肩,什么手牵手!”200米也就小半圈操场的距离,不长,可全程冲刺下来也不算轻松,奚迟没注意他和江黎是谁先撞的线,两人几乎是擦着。奚迟弯身撑着膝盖正小口喘气,视野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白净,骨节匀称修长。奚迟太熟悉了。他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江黎将人捞了起来,才低低笑了一声:“友谊赛,不握个手么。”奚迟怔了下,然后抬手。两人掌心相贴,握的力道其实不重,但或许是刚剧烈运动过,奚迟清晰地感觉到江黎无名指指尖下跳动的频率,一下又一下。他脑海中没头没尾地闪过四个字:十指连心。在这一瞬间,他有种触摸到了江黎心跳的感觉。看台正为谁先撞线这个结果激烈角逐,没想到往终点处一扫,发现两位决定西山南山命运时刻的大佬正……牵着手???所有人:“???”热血沸腾的时候你们俩在干嘛?“我说这两人刚刚是牵着手撞线的,你还不信?!”刚刚被纠正的人当场反驳。松手的瞬间,奚迟才勉强想起正事来:“谁赢了?”江黎:“还不知道。”折腾吵闹了一下午,奚迟身上的疲劲有些犯了,仍旧俯身撑着膝盖休息,听到江黎的话,很轻地踢了一下他的鞋子:“你去问。”此时正在终点维持秩序的几个女生:“…………”靠。这是她们配听的吗?踢一下鞋子,然后你去问,这是什么小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对话???经过十几分钟激烈的讨论,老王最终宣布平局。原先考虑到不同裁判反应速度不同,难免会对比赛结果产生影响,商量过后就由有鹰之眼之称的体育组组长一人掌握秒表,依次记录,这也是以往接力最常见的模式,可饶是带了十几届运动会的体育组组长都没遇到过这种两人同时到达的情况。不说接力这种随便哪棒都会出现意外拉开差距的比赛,就连百米冲刺这种直接一股脑冲到底的项目差距都不会这么小,于是就造成这种“我才刚按下第一个记录键谁知道第二个也一起到了我的手指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情况。老王从没有这么犹豫过,在宣布结果的时候,甚至做好了“摩擦事件”的准备,一想到两院学生开跑前各种口号横幅就眼前一黑。然而,情况比他想象得好,而且是好得多。虽然也有“抗议”,但比起开跑前喊话的架势,这点声音只能算是哼唧。老王:“?”两院人都坐在位置上,视线时不时落在对面。别说老王,就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竟然这么快就能接受“平局”这个设定。其实也是意外的,但莫名的…又觉得挺合适。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如果在没看比赛之前告诉他们结果是平局,他们或许会想那别比了,既折腾迟哥他们又没有输赢的,没意思。可现在,没一个人会觉得这场比赛是白比的。王笛压着嘴角,努力维持“我们西山拉爆你”的人设,说:“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南山的成功却更让人揪心,既然没有输赢,那勉强鼓个掌吧。”虽然说是勉强,但掌声越来越响,所有人都笑着,笑声越来越放肆。余光中瞥到高三身上那件藏青色校服,似乎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坐在前排的几个老师笑着摇了摇头。老付看着眼前这群崽子,低头扫过手机上秋分的提示,忽然笑了下,说:“夏天结束了啊。”“付老师,你知道‘夏’这个字在古语里的意思吗。”江南烟雨的刘老师问。老付:“怎么说。”“是‘大’的意思,比如夏天的第一个节气,立夏,就是万物至此皆长大的意思。”夏天结束了,但眼前这群少年依旧是少年。人们之所以喜欢用夏天来形容青春,形容少年,就是因为他们比夏天更热烈,更具生命力,也更有包容万物、接纳彼此的能力。等到校长发言的时候,天色都有点暗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听到底下学生们讨论“没有输赢”的时候将话停住。“同学们,”校长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比赛不是没有输赢。”“是都赢了。”所有人一怔。“今天看到你们的表现,无论是学生会成员还是为他们加油助威的同学们,我都觉得很好,也为你们高兴。”“西山的蓝白校服很好看,南山的黑白校服很好看,下来‘观战’的高三同学们身上的新校服也很好看,只要你们喜欢,想怎么穿都行,”校长笑了下,“王主任,你说呢?”老王跟着点头:“都行都行。”之前出条校规硬性规定必须穿新校服,为的就是让他们团结统一,现在看来似乎是不用了。校长笑笑:“运动会还剩最后一天,希望明天参赛的同学们也能拿出今天的拼劲来。”“最后,还有一句话送给刚步入高三的同学们,同时也送给以后也会步入高三的高一高二。”“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勿忘化雨功。”晚风轻拂树梢,整个操场浸在这秋分时节的暮色。一群人安安静静听完,不知道哪个角落先响起了掌声,然后越来越响,直至淹没这方天地。然而这种“润物无声”的气氛没撑多久,校长前脚刚说解散,后脚一群崽子又开始满地乱窜。“你又捂着嘴干什么?又要落泪了?”杜衡满脸嫌弃,“你最近感性的让我有点恶熏。”王笛:“怕眼泪从嘴角流出来。”“我靠我现在饿的能吃商家拌骑手,”王笛看着灯火通明的食堂,“今晚食堂菜单谁知道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运动会?校门都开放的你竟然还想吃食堂?”祝余恨铁不成钢。王笛这才反应过来,小顿片刻,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敲了好一阵。十分钟后,喇叭花立刻叭叭:“附近新开的那家露天烧烤店知道吧?就平安广场后面那家,离学校小两条街,走过去大概20分钟左右,我先扫辆自行车过去占位,你们慢慢走过来。”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祝余听得耳朵疼:“露天烧烤烫嘴还是干嘛说这么快?就20分钟,一起走过去不就好了?”王笛摇头,一脸得意:“不行,我得先去占个好位置。”王笛嘴巴一张祝余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现在这副神情就更有鬼了:“有话快说。”“只是你们几个门口几碗面不就打发了,还用特意跑两条街去吃烧烤?我当然是为了我尊贵的客人。”“?”“我喊了迟哥老大和晴姐他们,学生会有空的都来,你们抓紧时间,我先去占个好位置!”奚迟看着王笛的消息,本来不太想动弹,可大半个学生会都过去了,怕扫兴,于是应下。正想着给江黎发条信息说一声,才发现江黎已经给他发了,就在十几分钟前。【-:回寝室了?】【Chi:还没。】江黎接着发了一条语音。周末那条语音条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之后两人不想打字或身旁没什么人的时候偶尔也会发两条语音。回的内容还是那些内容,可和没什么情绪的文字比起来,语音条似乎更清晰些。“学生会聚餐,可能会晚点回,需要带什么和我说。”情况一致,奚迟没敲字,直接把王笛的消息也截图发过去。王笛口中的露天烧烤占地位置不小,比起一间店面,更像一间自带院子的小平层,四周用石头简单砌了一道矮墙围起来,在瑞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商业城市,还颇有点简朴的“江湖气”。奚迟洗了个澡才出来,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入夜。“迟哥,这儿这儿!”王笛一见到人,立刻站起来挥舞双臂。奚迟朝那边走过去,边走,边听王笛朝老板喊:“老板,12号桌再来100根青椒猪脆骨,150串碳烤五花肉,10个猪蹄,50串大肉串。”奚迟:“……”在烟熏火燎中失去灵魂的老板:“……”妈的,整头猪都给你!位置已经留好,奚迟走到王笛身边坐下,看着右手边的空位,还没开口问,王笛就先做了回答:“老大去洗手了。”奚迟点了点头,奔来跑去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倒也不饿,只有点口干。他看着面前倒好水的玻璃杯,随口问了一声:“杯子里的水能喝么。”王笛正在研究菜单,听到他迟哥的声音头也不抬立刻邀功:“可以可以,就是倒起来留给你的,杯子都烫过了,迟哥你放心喝!不过不是开水,是老板自家的大麦茶。”奚迟说了句“谢谢”,端起来灌了一口。“迟哥等等,你拿的这杯不是茶,是……”“哎不是……”“迟哥你等一下……”奚迟捏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咽下已经入喉的一大口…酒。所有人:“……”“迟哥你、你咽下去了?”王笛看着明显矮下一截的酒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赶快喝点茶冲一冲!”夏晴说完,桌上立刻七手八脚把茶和水递过来。奚迟只想知道自己刚刚喝了什么,明明闻着一点酒气都没有,入喉却烧得慌。他低头看着玻璃杯中,面无表情问:“这是什么。”王笛一句话都不带断的哔哔:“是我家里酿的灵酒这不是想着运动会放松嘛本来打算在寝室开了和老杜他们每人尝一点想到今天要聚餐就一起带过来了。”“迟哥你一口气喝这么多真的没事吧?你也知道我们家酿酒技术是白泽亲手教的,度数应该不低。”一桌人分一杯差不多,可迟哥一个人就喝了四分之一,还是一口气灌的!桑游还在洗手就看到祝余急急忙忙跑过来,回来的时候奚迟已经靠在椅子上。“应该没事。”桑游看了眼喝的量。灵酒他们喝得少,但也不是没喝过,毕竟添了灵力,对成长期的妖怪崽子有益处,过年的时候族中长辈偶尔也会让喝一点,量比这个多。夏晴还是有点担心:“可迟哥一天都没吃东西,这么一口灌进去受得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桑游看着奚迟。奚迟无奈摇头,除了喉咙烧得疼,其他都还好。然而,与个人体质有关的症状却被酒带了出来。半小时后,桑游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奚迟,果断带人起身。“老大,迟哥喝醉了?”“没有,只要一喝酒他就困,以前就这样,我先带他回宿舍,你们慢慢吃。”除了不太有精神,奚迟表现得和平时几乎没差,不仅答得上话,甚至反应比桑游还快,走得也很稳,桑游彻底放下心来,到了宿舍楼下,保险起见,还是给江黎发了条信息。【日行一善:小迟晚上喝了一点灵酒,不多,就一点,也没醉,现在在寝室楼下了,我先跟你说一声,你知道有这么个情况就好。】发完,桑游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到4楼楼梯口,奚迟将人拦下。“到这就行了,你晚上也没怎么吃,骑个车回去,7、8分钟,”奚迟说,“把账结了。”烤了一头猪,总不能让王笛付。想着也就几步路的事,桑游也就没说什么:“那你回去就睡。”奚迟点头。桑游一走,奚迟在楼梯上靠了一会儿,直到走廊灯亮了又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呼吸都有些轻微发烫。整层楼几乎是空的,没一间亮着灯,奚迟半扶着墙走到403门口,一摸口袋……空的。钥匙放在原先的外套里,被他换下来了。奚迟:“……”“黎哥,刚刚有信息。”同样在聚餐的许云锐指了指江黎的手机,“好像是西山学生会主席发来的。”江黎去冲了把脸,此时下巴上还凝着水珠,一点开手机就看到“灵酒”两个字,很轻地蹙了一下眉,起身走到店门口,给桑游拨了过去。桑游三两下把情况说清楚。“没事,还很清醒,人已经送回寝室了。”“他喝完酒就犯困,现在应该已经睡了,你也别打电话。”江黎挂断电话,回到包间坐下,却没再动筷。许云锐正想问怎么了,就看到他黎哥手机屏幕一闪,一个田园猫头像忽然蹦到了消息最上端,右上角还标着一个红红的圆圈1。许云锐:“……”【Chi:你聚餐的地方离学校近吗、?】【-:嗯。】江黎视线落在最末端明显打错的标点上。以往打完字奚迟会下意识检查一遍再发出去,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消息界面再度闪动的瞬间,江黎正在发消息,手指来不及收回,不偏不倚刚好点在那条新发来的语音上。奚迟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包间内响起。“我没带钥匙,我来找你。”南山学生会全员:“………………????”江黎没理会身边一群人,语音落下的瞬间便已经起身,说了一句“账结过了”,拿起手机往外走。十五分钟后,江黎出现在403门口。奚迟靠在墙上,眼尾被酒气浸得有些发红。他微仰着脸,手机垂在身侧,轻声喊了一句“江黎”。紧接着,用一种江黎从没听过的,像是喃喃抱怨,却也因着柔和的语气莫名显得有些…亲昵的声音开口。“你来得好慢。”那一瞬间,江黎清楚的知道,有人喝醉了。作者有话说:注:“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勿忘化雨功”出自汪老汪曾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