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二班早读声顺着没关上的门飘到走廊。李书静低头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手机,再看拿脑袋哐哐砸墙的许云锐:“???”“又不是老王有九个脑袋给你霍霍,”李书静看着都头疼,“行了,你挂了黎哥电话你还在这里砸墙?”许云锐面如死灰:“别说话。”“我想静静。”静静“啪”的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敢占我便宜?”许云锐:“……”麻了。来个人鲨了他。这破学生会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老实点,黎哥说什么了?”李书静见他还是一副“我还想静静”的模样,也不等了,直接低头点开手机界面:“密码。”许云锐:“什么密码?”李书静:“锁屏。”“20……等等,静姐你想干嘛?”“还能干嘛?给黎哥打电话啊,”李书静自然道,“我听你说话费劲,20之后呢。”没之后。许云锐一把抢过手机,在李书静“你最好有事”的眼神中,一字一字道:“别打,真的。”李书静:“理由。”许云锐:“你打了那边也不一定接,接了……”李书静半天等不来下文。“你今天到底什么毛病?话中有话的。”“接了,然后呢?”许云锐撑着墙,表情微妙:“接了…也不一定是本人。”李书静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奚迟被电话闹醒,对方说了一个字又立刻挂断,放平时他可能还会回过去看看,可今天实在太累,就没再理会,直到埋在被子里又躺了十几分钟,那通电话才开始显露后劲。江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奚迟已经醒了。他裹着被子坐在**,背靠着墙,掌心还拿着一个手机。“跟老付请过假了,再睡二十分钟。”江黎说。**的人没答,江黎只好带着一身水汽走过来。他在床边坐下,淡声开口:“回神。”奚迟把手机递过去:“解锁。”江黎低头扫了一眼,手机随着奚迟递过来的动作已经自动亮屏。看着熟悉的锁屏界面,江黎没问奚迟为什么拿着他的手机,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解锁,朝着**的人摊了一下右手:“湿着,自己开。”“密码六个一。”奚迟被这简单粗暴的密码慑了下,刚想问怎么设这么简单的密码,又莫名觉得这串数字很“江黎”。奚迟快速解锁,江黎的手机界面跟“六个一”这种密码很匹配,除了必需的一些软件,几乎没多余的应用,他都不用找,一眼就看到最下方画着一个听筒的绿色图标。奚迟点了进去。最近通话上一栏显示着“许云锐”三个字。奚迟:“……”原来不是错觉。奚迟不想说话了,他一把摁熄屏幕,把手机扔还给江黎,扯过被子重新躺下,静静缓冲了几十秒,才轻声开口:“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回一下。”江黎坐在床尾。从奚迟点开电话栏的瞬间,便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本着“对症下药”的原则,他还是重新点开手机通话栏。最新一条通话记录在十几分钟前。江黎点进去一看。来电,通话时间1秒钟。江黎视线在“1秒钟”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失笑。“聊什么了。”他问。江黎摆弄手机的时候没有遮挡,手拿得低,他的手机屏幕又极度简洁,光看手指位置都能猜到他点进了哪个软件,更何况奚迟已经看见通话记录的界面,江黎问这话显然是故意的。“很多,从请假聊到学生会,足足聊了一秒钟,”奚迟木着脸说,“你可以打回去再聊几秒。”话音落下,江黎肩膀很轻地颤了颤,闷笑带起的胸腔起伏蜿蜒漫上肩膀。奚迟:“……”奚迟没忍住,又懒得起身懒得说话,抬脚踹了踹坐在床尾的江黎。“还笑?”江黎挺听话,很给面子地又低笑了一声,笑完才淡声开口:“谁挂的电话?你还是他。”“他。”江黎随手点开微信,没有新消息通知,安慰道:“没再打来就是没事。”“有事,”奚迟丝毫没被安慰到,“我接了。”不仅接了,而且那头显然听出来了,电话才挂得这么快。听见床尾那人似乎又有要笑的迹象,奚迟冷着脸提前警告。“江黎。”江黎不疾不徐收好手机:“嗯。”“我的问题,不该把手机放床边,”江会长迅速认错,“吵到了?”奚迟掀开被单,慢悠悠坐起来,抬头和正坐在床尾的某人对视。江黎没躲没问,任他看,只是随手扯了扯挤在床尾的被单:“裹好,今天降温。”奚迟被江黎这一套连招弄得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知道江黎是太会“吵架”,还是太不会“吵架”,所有话的时机都正正好,让人生不出一点多余的“脾气”。奚迟感觉到了凉意,裹上被子:“怎么不多睡一下,降温还起来洗澡?”江黎外套松垮穿在身上:“出了点汗,贴着不舒服。”听到“出汗”两个字,奚迟想起正事来,把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半举着,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看着江黎。意思倒是传达得挺明显,把头凑过来,检查体温。江黎在床尾静坐片刻,也没等到他把手放下,没辙,但也没上前,只抬手抓住奚迟的手腕,把人朝着自己这个方向一带。奚迟掌心贴在了江黎额头上。紧接着,他听到江黎惯有的浅淡声线。“退热了没,奚老师。”可能是骤然缩短的距离带来的不适应,也可能是这句突如其来的“奚老师”,奚迟手指指节无意识地颤了下。这不是他第一次去探江黎的体温,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么清晰又清醒的情况下去触碰江黎。一些零散又模糊的回忆慢慢涌出来。江黎体温已经下去,奚迟只简单碰了一下便收回手。两人忽地安静下来。窗外雨声在此时变得密集又急切,挟风带雨的,一阵一阵打在玻璃上,没什么规律,就肆意吹着落着。奚迟裹着被子重新躺下,这次却换了方向,没有朝着坐在外头的江黎,而是转身朝着墙。“还想睡?”江黎沉默片刻,开口。“没,有点冷,再躺一下,”奚迟声音放得很轻,补了一句,“十分钟。”江黎“嗯”了一声,低头掠过奚迟身上的薄被,抬手将另一条被子也盖了上去。浅灰和深灰两种颜色交叠在一起,在这晦暗雨天的光线中,并不分明,甚至偶尔恍神的一瞬间,像是融成了同一种颜色。奚迟被属于江黎的气息牢牢裹住,他盯着白墙出了一会儿神,重新埋进被子里,想闭眼再休息一会儿,可视线又不自觉下移,落在刚刚触碰过江黎额头的掌心。他无意识攥了攥,莫名觉得有点烫。-高二一班过了此生最难熬的一个早自习,直到结束铃响,桑游拎着一本书从走廊那端出现。翘首等待了一个早自习的王笛他们再也按捺不住,一帮人冲过去:“老大,你病了?”那语气不像是“你病了”,像是“你死了”,吵得桑游耳朵都嗡了一声。桑游揉了揉肩膀才回了王笛的话:“病了?江黎这么说的?”几人一惊,什么叫“江黎这么说的”?这里面怎么还有南山那位的事?!昨晚刚跟江黎干了一架,桑游现在浑身酸得要命,也不知道江黎是个什么光景,这么想着,他转头看向离他最近的王笛:“江黎和小迟来了没?”王笛更惊。什么叫“江黎和小迟来了没”?怎么哪哪都有南山那位的事?!“不是,老大,迟哥不是和你住一起吗?他怎么会和南山那位一起来?”桑游:“……”“老大,迟哥他……”桑游深知这个话题不能继续,直接捂住喇叭花的嘴,随口掰了一句:“跟我住,没一起,分开问的,江黎是江黎,小迟是小迟,懂?”王笛点头,又在下一秒瞪大眼睛疯狂摇头。几人顺着王笛的视线看过去。“没一起”的两个人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桑游:“……”饶是桑游都忍不住在心里“靠”了一声,早不来晚不来,非要挑这个时间。但他面上不显,因为表情端得太过自然,将“两人为什么会一起”这个话题轻巧避了过去。三位同时消失又同时出现的大佬在高二一班集体注视中回了班。江黎坐在位置上,把手上的水递过去。桑游大喇喇岔着腿接过:“还算你有良心。”“对了,你怎么跟老付请假的?三人全请了病假?老付竟然也批?”“实话实说。”江黎道。桑游愣了下:“包括昨晚打架的事?”江黎:“否则呢。”桑游啧了一声,行事作风虽然一如既往很“金乌”,但也破天荒头一遭了,天知道今早收到江黎消息说找老付批假了,用的还是“没睡好,再让他睡一会”这种理由的时候,他有多稀奇。江黎竟然会因为没睡好…等等,桑游拿着水的手忽然一顿。收到江黎消息的时候,因为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他也没多看,只简单扫了两眼,知道江黎帮忙请了早自习假之后,蒙头就睡过去了。当时他看到了“再让他睡一会”这几个字,但也没过脑子,一来实在困,二来前头江黎发了一张和老付对话的截图,还转述了几句老付的话,他也就没多想,以为这是转述过程中的一个指代,说的是江黎自己。桑游重新拿过手机,把江黎那条和以往比起来已经算长的短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手里的水忽然不香了。妈的。原来这个“他”说的是小迟。江黎特么的早醒了,压根就不要多睡一个早自习。江黎口中的“实话实说”,他以为最“出格”也就是把昨晚两人打架的事说了,谁知道不是,还有更“出格”的,他跟老付请假都特么用的是“再让他睡一会”这个理由。桑游现在开始怀疑江黎帮他请假都是捎带的,不是怕他没睡好,也不是怕他昨晚伤着了,是怕他坐教室里没见到小迟会打电话去吵。桑游:“……”妈的,他竟然以为江黎有良心?桑游恶狠狠看着手中的水。本着江黎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抬手就去拧,刚一用力,桑游龇着牙“嘶”了一声。动静不算大,但身后两人听了正着。奚迟率先抬头看过去:“?”桑游转了转手腕,说出来实在丢他西山学生会主席的份,不说又觉得亏得慌。犹豫之际,奚迟先开了口:“手腕怎么了?”江黎视线跟着扫过来。“太久没活动筋骨了,可能都有点扭到了。”桑游说着换了只手,正要去拧瓶盖,手上一空,水已经被奚迟拿走。奚迟把水拧开,递过去。桑游喝了一口水,重新盖上,半开玩笑着说了一句:“得,这下真成病号了,三个病号。”“你很自豪?”奚迟伸手从桌膛里拿出一管药膏直接递过去。桑游只看一眼脸就绿了。不周山这个药膏见效快,但实在烧得慌,擦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秘书长,不至于。”桑游直接拒绝。奚迟早就习惯了桑游插科打诨这一套:“手腕不想要了?不写字不动笔了?”“快擦。”迫于压力,桑游只好接过,拧开往手腕随手抹了一点,边抹边啧声。还有几分钟就响铃,奚迟看得糟心听得头疼,实在懒得再听他废话,直接扯过桑游小臂,挤出一管擦在他手腕上,掌根覆上囫囵抹开,边抹边问:“桑游你几岁?”就坐在一旁的许云锐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从听到西山主席说了一句“三个病号”起,他就觉得自己不适合坐在这里。原先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健康”而感到格格不入。可现在……许云锐也不知道哪来的念头,直觉告诉他回头看一眼。他思索良久,最终借着翻书的动作,朝后座望去。只见他黎哥靠在椅子上,眼皮有些冷淡地半垂着,目光要落不落。看起来比窗外天光更沉闷,更晦暗。许云锐:“……”来个人鲨了他,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