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官的书房做了点改造, 他在书房里遇着过几回暗算后,不得不上了点心,把这里全改造了一遍。改造过的书房, 别的不说,起码安全性能要高了不少。小崽崽写作业什么的, 平时的都会在这里。他有不会的, 还会让大考官给他讲。这会儿埋头写东西的崽崽,写的可认真了。他还没写完, 阿无就找了过来。“崽崽,在写什么?”阿无走过来, 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你作业不是写完了么?”“我在写别的东西。”小崽崽仰起了小脸,抬头看着阿无:“阿无,你的活干完了吗?”“嗯, 干完了。”阿无几步走上前, 来到了他身旁,低头看他写的东西。小崽崽写的东西,他认真看了半天, 也没看懂。“你写这个干什么?”阿无没看懂, 小崽崽自个儿是懂的。他认真道:“我帮老大找朋友呀。”老大总是独来独往的, 可他跟连清叔叔, 其实是能做好朋友的。连清叔叔嘴上很讨厌老大, 但这种话骗不到小孩儿。小崽崽在心里得意的想, 他们小孩儿可聪明了!聪明的崽崽继续写着信, 他这封信是写给老大的。阿无虽看不懂他在写什么,但他写的时候, 阿无就在旁边默默陪着他。他们在关山居最后的这段时间,阿无也是很珍惜的。不知过了多久。小崽崽写好了第一封信, 他对着信纸吹了吹,好让信上的笔墨能快一点干。“好辣。”写好信的崽崽,把信纸仔仔细细的放好,他放的是老大待会儿来看书能看到的位置。“阿无,我们可以走了。”小崽崽一天忙得团团转,阿无虽然一直陪在他身边,但他还没有跟阿无好好玩儿呢。这会儿他从书桌后面走出来,牵着阿无的手,要出去跟阿无玩一会儿。大考官进去看书,两只崽到了屋后的空地上,都变成了原型,开始玩闹。“嗷呜——”夜色之中,一道嫩嫩的嗷呜声,划破了安静的空气。浑身雪白的小团子迈着爪爪,扑到了比自己大几倍的大团子身上,他卯足了劲儿,想要把大团子给按到,但努力半天,也无济于事。一大一小两只团子疯玩了好一会儿,小团子越玩越舍不得:“阿无,我要回家了,就看不见你了。”他回了家,也不能总是这样跟阿无玩了。“夫子说了,我们这只是放了个长假,还能再来上课。”阿无低下头,蹭了蹭小崽崽的小脑袋。他安抚着突然低落的小团子,向小团子保证道:“我找到时间会去看你,你在家乖一些。”两只团子玩的地方是很偏,但这地方是对别人来说很偏,对大考官来说就在他的屋后。大考官又刚好开着窗,他正要好好看会儿书,屋子后面一声又一声的嗷呜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同样的嗷呜声,大考官就可以一秒分辨出是谁在叫唤。他嘴角抽了下,小团子的个头长不过阿无,连声音跟阿无比,也被衬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大小团子的声音干扰了他。他正准备起身关窗户,忽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了一张纸,,还是一张打开着的信纸。他起身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又坐了回来,修长好看的手指拿起了信纸,放在眼前看了看。这一看,他原本还有些懒散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屋子后头,小团子还在嗷呜着。大考官攥着信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打开面对屋后的窗户,沉声叫道:“小七,回来。”小团子早就知道老大要叫自己,所以他又嗷呜了一声,然后整只团子爬到了阿无的脑袋上,让阿无带着自己回去。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小团子自己下去跑也累不着。可他非要坐阿无的脑袋,阿无也纵着他,等他坐稳后,大步跑了回来。阿无很少在大考官面前变回原型,大考官对他的原型一直很感兴趣。眼下,他这个样子把小团子带了回去,大考官却没怎么正眼看他,而是直接一伸手,把他脑袋上的小团子给抱走了。“嗷。”被抱走的小团子,顺势抓住了大考官的手。大考官把他抱进书房,指着有些微皱的纸,问他道:“这是你写的?”小团子点了点头:“叽嗷。”是崽崽写的。大考官沉默了下,又接着问:“信上的内容,是你胡编的,还是——”“叽叽。”不是编的。小团子严肃的叽着,这都是连清叔叔说过的话。连清叔叔有时候说过的话,跟心里头想的是相反的。小团子写在纸上的,有一些是连清心里头的意思。要是放在以前,小团子的叽叽声,大考官其实是能猜一个大概的。可是这一回,也不知道是他猜不出来了,还是不想猜,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小团子的脑袋,低声催促道:“变回来再说话。”小团子:“叽!”小团子变了回来,不等大考官问,他就自己叭叭的说了起来:“不是崽崽编的,是连叔叔说的。崽崽夜里跟连叔叔聊天了,聊了好多回哦。”大考官闻言,还想问问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小崽崽啪叽捂住了嘴巴,小脑袋摇的像波浪鼓,他瞪着圆圆的眼睛,小小声道:“崽崽要守口如瓶的。”大考官:“?”大考官看了看信纸,再看了看守口如瓶的小崽崽,冷静自持如他,这一回都不得不承认,这只崽是真的有点绝。他是守口如瓶了。但他把要守口如瓶的事情,给写了下来。大考官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口道:“行,你既然守口如瓶了,我就不让你说什么了。”大考官把小崽崽放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拿了纸笔给他。“现在我问的问题,你写下来告诉我。”“好呀。”小崽崽攥着笔,点头答应。“你跟连清认识了多久?”“好久好久辣。”这个问题不用隐瞒,所以小崽崽眨了眨眼睛,直接就回答了:“连清叔叔坐在树上,他看见崽崽,叫崽崽了。”“他还吃了崽崽打包的面条。”大考官:“……”大考官薄唇抿了抿,继续问:“你跟连清,为什么会聊到我?”小崽崽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回答:“连叔叔聊的呀,他说他有一个朋友。”“崽崽猜到辣,说是老大,连叔叔脸红了。”“他脸红了?”“嗯呀!”小崽崽只说了脸红,却没说连叔叔是恼羞成怒的红。“他觉得我讨厌他?”这个问题,小崽崽低下头,在本子上写了起来。“对的,叔叔说你讨厌他,所以他也要看上去很讨厌你。但其实叔叔不讨厌你的,他觉得你可棒辣。”“他说你是优等生,好厉害好厉害的。”大考官用嘴问,小崽崽用笔写。至于阿无,被关到了书房外,大考官不许他旁听。书房的门关了许久。小崽崽最后累到小手都攥不住笔了,他吸了吸鼻子,实在是写不动了。老大问的有很多是反反复复的话,他都已经写过了,老大还是要问。写到最后,小崽崽罢了工。他变回小团子,整只团子像一摊小白饼似的,软趴趴地瘫在了桌子上。“叽呀。”崽崽写不动了。小团子叽完,还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小爪爪,让大考官看。大考官看看他的小爪爪,伸手捏了捏。“好了,不让你写了。”大考官把累瘫的小团子抱到了怀里,刚才有些外露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又都收敛了起来。他把小团子带到了浴室,亲自给小团子洗了个澡。洗完澡后,他把小团子送回房间,还说了句:“明天可以喝饮料。”小团子:“!”小团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第二天,小团子果然喝到了冰凉凉还甜丝丝的气泡饮料。他把一整瓶饮料喝完,然后摸摸被撑得鼓起来的小肚肚,满足的打了个嗝儿。原来让老大交朋友,还可以喝到饮料!小团子一开始只是想让老大有朋友陪着,不至于太孤单。现在,小团子有了新目标,老大跟连叔叔快一点交好,这样他可能会有更多的饮料喝!想到这儿,小崽崽简直干劲儿十足。他用信给老大传完了消息,到了连清那儿,他也做了努力。“连叔叔,老大夜里别跟我聊天辣,他没让崽崽守口如瓶,所以崽崽可以告诉你哦。”“你说。”连清果然有好奇心,他催着小崽崽快点说。小崽崽说的当然是好话。“老大也在意你呀,他没有觉得被你连累了。”小崽崽的这话也不是编的,而是老大在跟他说话时,不经意间带出来的话。他把这些带出来的话,修饰了一下,也告诉了连清。小崽崽两头这么跑着,阿无慢慢地也知道了他这是在做什么。阿无在知道后,照例劝了劝。他的崽崽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让老大多个朋友。他在心里漠然的想——老大这种性格,活该没朋友。阿无嫌弃着老大的性格,殊不知他自己的性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没有崽崽在,他怕是也要孤单单的一只兽,过到终老了。“我们现在跟老大住,等走了,老大要不习惯呀。”小崽崽拍拍阿无的大脑袋,跟阿无说道:“如果没有人陪着老大,老大肯定会很想很想我们。”阿无:“……”阿无:“不一定。”看老大那样儿,他觉得他跟崽崽就算走了,老大也不一定会想他们。老大可能还会觉得更清静一些。“一定的。”小崽崽很笃定:“老大一定会想我们的。”阿无不欲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分辨,于是“嗯”了声,附和了一下。他们跳过了这个话题,小团子还是照旧给他们两个传话。除了要传话,小团子跟时不时一起抱头痛哭的其他小孩儿,还在预备着要给夫子们告别的礼物。夫子教他们教的很用心,他们下次来上课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临走前,他们想让夫子高兴一下。小孩儿扎堆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说着想法。阿无也在,只是阿无没有想法。“秦无,你有没有发现,在我们这一届的学生里,小七不知不觉成为了领头的。”他是领头的崽,也是核心的崽。其他的小孩儿,几乎都是围着他转。阿无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夸他的崽厉害的话,他是会回应的。翟白笑了下:“原本在来这儿之前,我是想着,要在这里称个老大的。”他来时,还有着收服其他学生的意图。现在,他的这个意图早就没了。而面对扰了他计划的崽,他也半点不觉得气恼。小孩们叽叽喳喳了好半天,最后把想出来的点子都记了下来,准备列出来,大家投票选一下。阿无懒得选,他走过去,问着崽崽:“崽崽,选哪个?”小崽崽:“……”小崽崽看看他:“阿无,你自己选一下呀!”这种事情不用再问他了。小崽崽不给意见,阿无于是随便选了一个。他们当天确定好了要给夫子们的礼物。只是他们还都约定了,彼此谁都不告诉夫子,这是他们给夫子的惊喜。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们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在小崽崽的努力下,大考官跟连清见了面儿,他们最开始见面,气氛不太好。连清回来后,跟小崽崽说起来,总是带笑的娃娃脸,满脸写着狐疑。“我怎么觉得,他还是讨厌我?”“不讨厌呀!”小崽崽挺直了胸脯,打着保票说老大不讨厌他。连清将信将疑。他们后头又见了几次,有时见面相处的还可以,有时却又不太好。小崽崽给他们当着调和剂,当的还算有用。而众学生给夫们的礼物,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夫子在课上教了他们如何生财,倘若他们在家中过不下去,要出去自立门户,多个生财的技能,也能保障生存。夫子如此为他们考虑,对一些小孩儿来说,堪称再生父母。所以给夫子们准备礼物,他们也不吝钱财,只图能表一表自己的心意。进行前。小崽崽先是跟同学抱头痛哭了一场,又回来埋在阿无怀里哭了一场,最后对着大考官跟连清再哭了一场。他一边哭,大考官还一边给他喂着水:“多喝点,补补水。”照这个哭法,这只崽怕是要缺水。小崽崽听话的咕咚咕咚喝水,喝完水,继续仰着脸蛋哭:“崽崽舍不得走呀。”大考官蹲在他面前,修长的手指拨了拨他脸蛋上的眼泪,语气淡淡道:“又不是不能来了,你这哭的像是要把我送走。”小崽崽:“……”小崽崽抓住他的手,还是哭的很大声。哭了一圈后,小崽崽的行李什么的,也都给打包好了。他现在只预备着去给夫子们准备礼物了。临行前的大早上,小崽崽在阿无怀里醒过来,他腻了阿无好一会儿,这才跟阿无一起穿衣服起来。“阿无,我们要给夫子们**心餐,我们要一人做一个菜。”夫子们教了他们这么久,今日一天,他们都要从衣食住行上,好好伺候夫子!“我要给夫子炒鸡蛋,阿无,你的菜选好了吗?”“选好了。”阿无选的是水煮青菜,青菜丢进水里,煮一煮,加点盐就可以了。小孩儿忙着做菜,在中午时分,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席面,邀请了夫子们来吃。夫子们应约前来。他们看看这满满当当的盘子,再看看脏兮兮的小孩儿们,当下就被感动到了。这些孩子们做的菜,虽然卖相不好,但看看孩子们辛苦的模样,他们也暗下决心——不管这菜有多不可口,他们都会给吃掉,好不辜负这些孩子的心意。吃饭前,夫子们感动的眼热。吃饭后,夫子们感动到脸都绿了。他们咬牙挨盘品尝了一下,品尝完,还是没忍心让这些小家伙也自己尝尝。“你们做的很好,只是这些既是做给我们的,你们就不必吃了。”夫子们十分有师德,哪怕吃这些东西吃到脸都发绿,还是没让这些做饭做到小脸黑黑的小孩儿们也吃上一口。小孩儿们做了爱心餐,还花钱给夫子们做了衣服。小孩们对衣服的审美,跟大人们不太一样,所以,他们送上来的衣服也是花花绿绿,这衣服在他们眼里顶漂亮。爱心餐,花衣服,还有给夫子们写的信。在最后的最后,小孩儿们看着夜幕降临,把他们偷偷准备的烟花也拿了出来。烟花炸开,小崽崽们围作一团,对着夫子们齐声叫着谢谢。夫子们捂着疼了一下午的肚子,又感动了。而下一秒,烟花坠落的火星不知道坠到了哪儿,好巧不巧的,还点着了东西。火一下子烧开了,幸运的是,放烟花的地儿比较偏僻,烧不着太多房子。不幸的是,这么偏僻的地儿,有连清的房子。宅在家里的连清,还在洗着澡,就被点了房子。小孩儿们跟夫子们看见火源,全都大惊失色的扑了过去救火。最后,大的小的全是脸蛋黑漆漆的。连清人是没事儿,但房子没了。他懵逼的裹着睡衣跑出来,还没搞清状况:“怎么回事儿?!我房子被谁点了!”小孩堆里的崽崽,心虚又内疚的看看连清,最后还是怯生生的跑了过来:“连叔叔,对,对不起呀,我们不是故意的。”刚才负责放烟花的墩墩,太紧张了,把烟花放的有点歪,所以烟花炸开的面积也有点不受控。小崽崽看着裹着睡衣的连清叔叔,越看越内疚。他拉着连清的手,小脑袋瓜努力运转着,跟连清说道:“连叔叔,崽崽就要走了,你,你先睡崽崽的房间。”他说的是他在大考官家里的房间。“崽崽的房间可好看了,你去住吧,我会跟老大说的。”连清:“……”连清还没说答不答应,不远处的大考官,就朝他走了过来。小崽崽临行前一晚,愣是把连清给送到了大考官那儿。他们这些小孩实在是太能霍霍,霍霍到最后,夫子们都没忍住,亲自把他们打包上了马车。“先走吧,先走吧,等下回再来。”夫子们摆着手,催着他们坐马车离开。一群小孩儿上了马车又跑了下来,最后抱在一起,做了道别。小孩们都是眼泪汪汪的。小崽崽哭的最凶,他想想身旁小朋友们的预知,最后一遍哭着叮嘱道:“你们,你们一定不要死呀!”小孩儿们:“……”小孩儿们:“呜呜呜,我们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