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乌憬眼神里的小心与难受太过明显,他的眉眼上又被人用薄唇轻触了一下,耳畔是对方淡淡的轻笑声。并非是在笑这份不自量力的心疼。而是被少年这份被欺负完,还懵懵懂懂地回过头来心疼欺负他的人做法触到。简直堪称得上可爱。乌憬迷迷糊糊又被亲了一下,还晕乎乎地在对方退离时追着仰脸过去,即将碰到时又回过神,他耳根发烫,呆呆地跟近在咫尺的宁轻鸿对视了一会儿。得到了对方似乎默许的目光后,才敢闭上双眼,颤着眼睑,亲了一下宁轻鸿的侧脸,留下一个湿漉漉的水印。他亲完后,还很不好意思。乌憬下意识抬起了指尖,想去擦拭。因为之前宁轻鸿允许自己去触碰他的侧脸。少年迟疑了一下,又去看身前人,似乎在用眼神问自己可不可以,得到对方无声却又似纵容的回应后,才敢用自己的指腹笨拙地把水印擦干净。是有些新奇的体验。让乌憬看宁轻鸿的目光都变得大胆了,又迎着面前人缱绻温柔的视线,都快忍不住去想着,他能用手去碰对方的脸,也能用脸去蹭对方的脸吗?直到乌憬怔怔地快凑上去,鼻尖蹭到了对方的鼻梁时,才猛地回过神,而后浑身又泛起了粉,像个鸵鸟似的,重新把自己埋起来。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面前人身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眼神、气息、味道……一切的一切,让乌憬的潜意识里就想贴过去。抱着挨在一起,哪哪都想蹭一下,不想分开,回过神后,却又很不好意思。直到去了膳厅,当着旁人的面,乌憬才竭力忍住本能,不赖在对方怀里了,自己下来,坐到圆椅上,安安静静地扒拉着饭。没吃几口,又听见身旁人打趣道,“乌乌的脸都快埋进饭碗里头了,怎么次次都自己吃自己的?”宁轻鸿慢条斯理道,“吃着好吃的,也不想着旁人。”乌憬愣了一下,在心里猜了一下对方的意思,用自己的筷子夹了自己碗里的一块肉放到对方碗里,不安地道,“这个好吃。”怕自己猜错了。乌憬余光又瞧见正拿着公筷布膳的拂尘,反应过来后,又手忙脚乱地去拿新的筷子,准备把刚刚给人夹的那块肉夹回去,重新夹一个没自己口水的。还没伸手,就见宁轻鸿夹起来,慢慢入口吃了。其实先前他也给宁轻鸿吃过自己吃过的一半月团子,但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乌憬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通通给对方夹了一点。宁轻鸿每样都尝了,即使他的口味更偏清淡,肉眼可见的,少年举措间的紧张感慢慢消散了,变得更加放松。而乌憬丝毫察觉不到——这份良苦用心,依旧高高兴兴地吃着。用完晚膳回去的时候,也是像从前那般,去圈着人的手,安安静静地走回去。宁轻鸿问,“乌乌这些时日去听学,可有人欺负你?”乌憬摇头,“没有。”他想了想,“一开始同窗学子都不太想同我搭话,后来,我们交了朋友,就好许多了。”宁轻鸿笑,“还有呢?”乌憬数着,“老先生也一直有在关照我,我学了好些字,还背了好多诗词。”他话多了起来,“学里的膳食也很好吃。”宁轻鸿慢声,“可哥哥听人说,乌乌还是会出神?”乌憬语塞了一下,心虚地辩解,“我听不懂,就自己学自己的,也没有走神……好吧,有时候是会犯一会儿困。”少年急忙地想转移话题,把话一骨碌都倒了出来,连今日窗外飞过几只鸟都同人说。宁轻鸿似笑非笑地听着。乌憬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最后迟疑地问,“那哥哥呢?你在做什么?”他不安地等着人回答,又觉得对方会敷衍过去,但却真真切切地听见宁轻鸿缓缓诉道,“并未做什么,每日半梦半醒着,只处理些朝事。”他真的同他说了。乌憬恍恍惚惚,还有些不真实感。他被一路送回了寝房,自个去沐了浴,回来时宁轻鸿还倚在案边,不紧不慢地处理着这些时日荒废的折子,笑着让他自己先去歇息。半夜,乌憬又被耳边的动静吵醒,他迷蒙地睁了眼,就着淡淡的月光,在一片昏暗中瞧见换了身雪衣亵袍的宁轻鸿,正不疾不徐地给自己盖着踢乱的被子。又半俯下身,去捡被自己弄乱的物什,什么他睡前还抱在怀里夹住的软枕、先前还放在脑袋边上的布老虎、爬上床榻上胡乱掉到床榻边的木屐……一件一件都摆好。乌憬以为宁轻鸿没发现自己醒了,可等对方上了榻时,又猝然听见身旁人轻笑着问自己,“乌乌可要抱着哥哥睡?”少年没出声,只温吞地翻了个身,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乌憬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抱住了睡在一边的人。很快就重新陷入了梦里。翌日乌憬醒来,他身旁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国子学每日敲钟的时辰是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才上学。自然,寒门学子同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又是不同,乌憬去的,自然是学里最好的。他上到午时,也就是一个半时辰,又敲钟落学,午后歇息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再上一个时辰学,就到了酉时。便可以坐上回府的马车了。对比宁轻鸿每日辰时便已经到了金銮殿,进行百官朝会的行程不要太轻松。乌憬用了早膳,打着哈欠缓缓走到平日乘马车去听学的府门口,还有些犯困,慢吞吞地上了马车。自个掀了帘子,才瞧见里头还坐着人。宁轻鸿此时一身绯红鹤补官袍,正不紧不慢地瞧着手上的纸张,他淡淡呷了口茶,才抬眼看向怔在车马的帘子前的少年天子,笑,“乌乌再不进来,可就要误了时辰了。”乌憬还没反应过来,候在马车外的拂尘便出声道,“陛下?还有两刻钟国子学便要敲钟了。”他乐呵呵道,“千岁爷一落朝便出宫回府来接陛下了,一会儿还得赶回宫里同内阁大臣们议事,得紧着时辰做事。”乌憬愣愣点了下头,坐进马车,他安静了一会儿,发现宁轻鸿看得是自己在学里的书简,还有记得一些笔记,包括平日他自个同自个默写的一些诗词句子。甚至还有一些他乱涂乱画过的纸张都在。没多一张,也没少一张,齐齐全全,都在宁轻鸿的手边,被他一张一张纸静静看着。乌憬原本还不觉着有什么。直到瞧见人拿起一张大片空白、上头只凌乱写了几个“宁”字的纸,才蹭地红了脸,慌里慌张地扑过去抢了过来,“你不准看了!”见宁轻鸿半笑着瞧过来,乌憬才后怕地急忙补充道,“这是我的东西,你要看,得跟我说一声才可以。”他越说越小声,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荒唐得很。对方先前也是这般检查他的课业,帮他查漏补缺,是他不好好听学,乱写乱画。被发现了,还反过头怪旁人。宁轻鸿笑,“是哥哥不对。”乌憬怔了怔,咽咽口水,见对方真的没有在说笑,才很不适应地坐立不安起来,悄悄看了人一眼又一眼。临下马车前,乌憬跪坐起身去拿宁轻鸿手边的书简同那些纸张,因为是倾身伸手过去的,他离人特别得近。近到能感受到身旁人的气息。少年收拾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耳根被看得烧红,乌憬抿了抿唇,语无伦次地说,“你这么忙,以后不用来送我了。”乌憬抱着自己的书简,手忙脚乱地跪坐着想转身,往外走了一会儿,又大脑一片空白地走回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仰起脸,呼着烫气,呆呆地亲了宁轻鸿的脸一下,又晕乎乎地用气音小声说,“我,我去上学了。”甚至说的还是下意识熟悉的词汇。宁轻鸿轻声道,“乌乌去罢。”他说话时,甚至是淡笑着停在乌憬唇前说的。不进,也没退。乌憬怔怔地看着人,走神了。宁轻鸿“嗯?”了一声,似在问人为什么不动。浑身泛起粉的少年这才慌里慌张地起身往外走,急急忙忙的,甚至是跳下的马车,在马车里都能听见他踉踉跄跄跑路的声响。还有拂尘劝着的声音,“陛——小少爷,您小心看路,慢些走,莫摔着。”乌憬一声都没应,埋头往里冲,甚至还空出只手捂住自己酥麻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