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睡很晚,不许叫我。”乌憬哭完了,抽泣着说。他平复下来后,就知道自己又被人诓骗去了,对方现在又没有心情不好,他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去满足人。宁轻鸿轻拍着人的背,“还有呢?”乌憬提着要求,“要吃我喜欢吃的。”什么一天一个,他现在就全都要提完。宁轻鸿应下来,“好。”乌憬抹眼泪,“那个珠子我不喜欢,拿走。”宁轻鸿问,“什么珠子?”乌憬比划着,小声,“就那个很吓人的珠子。”他拿来吓过少年的东西无非就那几样,宁轻鸿把视线投到书房的架子上方,那串被当作摆饰的人骨佛珠,他笑了下,“明日就拿走,都听乌乌的。”乌憬胆子越发大,兴许是觉着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会变得好说话的,但他又一时迟疑,黏糊地抱住人,含含糊糊地问,“那你能不能跟我说,你为什么会……生病?”宁轻鸿抚着人的乌发,好似并不在意道,“无甚好说的。”另外关心着,轻声问,“乌乌是要去洗漱一下,还是哥哥帮忙擦一下即可?”乌憬愣了一下,先前快要无法无天的架势收敛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宁轻鸿不同自己说,他抿抿唇,又被对方后一句话分走了身。小声道,“黏黏的,要洗的。”不用人去教了,已经敢跟宁轻鸿描述自己的感受。宁轻鸿将人抱起身,边走边自如地用指尖探了一些,“是有些渗出来了。”一大片都是湿润的。乌憬猝不及防被触碰到,即使隔着层衣裳,也霎时绞紧了腿,却不像先前那般抗拒,只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你不要**。”说是这么说,发烫的气息却全呼在人身上。浴池里的水是活水,引进的都是温泉水,随时随地都是热的,不用吩咐下人,也能直接去清洗。乌憬被抱去了热汤池子,他不敢看,便只挂在人身上,当个小鹌鹑似的一动不动。什么都是宁轻鸿亲手来的。少年让怎么做便怎么做,不管是抬腿还是如何,只全当作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全然的信任同依赖着。宁轻鸿隔着层帕子细细擦拭,又垂着眼静静看着少年的反应,瞧见擦着擦着,乌憬竟困顿地在水声中趴在他肩上,放心地睡着时,才若有所思地微眯了眯眸。他轻唤,“乌乌?”乌憬迷茫地又被唤醒,虽然困,还是保持着基本的意识,问,“哥哥要我做什么?”又打了个哈欠,“是擦好了吗?”显然是知晓宁轻鸿在对他做什么的,但即便是这样,都能睡着。乌憬没等来回应,等来了眉眼间轻叹的一个吻,他愣愣地抬眸,对上宁轻鸿一双晦涩的眼。像在盘算些什么,下一瞬,又淡淡笑了,似乎总算等到了什么一般。乌憬的困意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下意识吞吞口水,才听见宁轻鸿道,“弄干净了,乌乌困了便睡罢。”乌憬摇头,危机感使然,他讨好道,“等哥哥一起睡。”宁轻鸿笑了下,抱着人回到池岸上。少年身上湿透的衣裳被换下来,用帕子将水珠擦拭干净后,再重新换上干燥的新衣。乌憬坐在榻上,等宁轻鸿去屏风后换了衣裳,二人再一起回寝房。对方的身上也浸了水,湿了大半。乌憬已经习惯了,他到现在甚至还没见过宁轻鸿的身上是什么样子,自己却哪哪都被瞧过了。又已经记住对方看着尊贵,指骨修长,指腹却有着粗茧,有时候磨得他会有些疼。乌憬犯着困,竭力撑起精神,低着脑袋去看地上,可紧接着余光却瞥见有一角掉落在地的鹤纹雪衣。他霎时睁大了眼,本能地仰脸去瞧。却只能瞧见对方已经换好下衣,正披上绸缎般的雪衣长衫,用蚕丝这等名贵料子做的。宁轻鸿正半侧着身,他身上甚至还有些未干的水痕,简单披上后,便不紧不慢地系着带。乌憬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可脑海中却依旧不停地回忆着。肤色苍白,四肢匀称,覆着些薄肌,长身玉立的,但实际上用起力来十个乌憬都抵不过,意外地没有任何伤痕,看着不像过去经历过什么才导致生了这种病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还看见了他上次留下的咬痕。结了痂,身体的主人却似故意没用什么上好的药养着,还能看出一些牙印的轮廓,起着皮。他当时咬得这么重吗?乌憬怔怔地想。还没反应过来,耳根就被人用指尖揉捏住,宁轻鸿俯身问,“乌乌怎么耳朵这么红?”乌憬这下脸也跟着红透了,“是你,你先在我面前换,换——”宁轻鸿笑,“乌乌可是第一个瞧的人。”他道,“那以后哥哥让乌乌多习惯?”乌憬不停地摇头,“我困了。”话是这么说,他又忍不住一直去悄悄地把目光挪到人身上,尤其是衣襟的地方,发一会儿神,又颤着眼睑挪开。等宁轻鸿系好衣裳后,才重新赖在人身上,没被抱着走多久,又重新睡着了。这次没再被人吵醒,一夜无梦。国子学休沐,朝中百官自然也要休沐一日,难得乌憬睡醒时,他身旁还倚着人,只是宁轻鸿早就醒了,正看着探子呈上来的密报。拂尘在外候着,压轻了嗓音,生怕吵着还在睡着的天子,道,“爷,陛下快半月未回宫了。”“朝野内外都有了些声响,不过他们只晓得养心殿没人住着,却不知天子此时正在哪歇着。”“但左相已然听闻了一些国子学中的消息了。”千岁爷难得送一位少年进学里,初时众人还不敢猜测,这两日宁轻鸿都在国子学门前露了面,消息便无端被坐实了。宁轻鸿不动声色地轻声道,“过两日陛下去上一回朝即可。”拂尘压低声问,“若是左相的人寻进了国子学。”宁轻鸿道,“不用去管,春闱压在眼前,左相暂时没这份心神。”“可千岁爷现下好转了,为何不让陛下搬回养心殿,您亲自教导,也好让内阁大臣们安心。”拂尘还想再劝,“怕是再过几日,众人都晓得陛下住在爷府中了。”宁轻鸿不急不徐,“便是我住进养心殿,也无人敢置喙。”他阖上密探,“陛下既然在学里玩得高兴,就由他去罢,多同旁人说说话也是好的。”乌憬偷听着,愣了一下。宁轻鸿紧接着道,“若是内阁谁有异议,让人亲自到我面前来说。”他轻声,“而不是听了什么风声,让旁人来传话,拂尘,是与不是?”拂尘立即跪伏在地,“奴才去内阁提折子时,大臣们是提了一嘴,老奴晓得爷规矩,半分好处都不敢收下,只是做个传话人,求爷明禀。”他惴惴不安地候了半响,才等来千岁爷轻飘飘一句,“下去罢。”拂尘瞬间松下提着的一颗心,磕头,“谢爷开恩。”正想跪伏着下去时,又听见主子道,“等等。”宁轻鸿问,“那些物什可备齐了?”拂尘忙道,“千岁爷晨时吩咐的那些东西,您特地让人隐秘着去寻,奴才绕了圈人吩咐暗卫去安排着,绝不会让人想到爷与陛下,时辰自然需费得久些。”宁轻鸿淡应了一声,搁着帘抬抬指。拂尘得到命令,这才赶忙下了去。乌憬正想着他要怎么装作自如地睁开眼,就听见人放下纸张的声响,笑着问,“乌乌什么时候醒的?”“偷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