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昂也从帕克那里得到消息,温泽尔在教林尘瞄准的时候射空枪了。他感到匪夷所思,据他所知,温泽尔的精神力很高,至于高到什么程度,暂时还无从得知,反正这么简单的狩猎不可能空枪。不过司昂喜闻乐见就是了,至少他手把手教林尘狩猎的时候,第一枪就命中了。温泽尔动作利索地给枪上膛,看见林尘不说话,有些不满地道:“怎么了,你怀疑我是打不中才这么说的吗?”林尘哪敢,他看过公爵大人打马球,发挥得很厉害,说明运动神经发达,而且喜欢狩猎,技术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我没有怀疑您,就算刚才真的是失误导致射偏,您在我心中的形象也仍旧十分高大。”温泽尔掰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发现没有撒谎的痕迹之后,便奖励般亲了一口这张讨喜的脸,笑道:“乖孩子。”‘看’到他们一言不合就亲吻的司昂和怀斯少将,毫不怀疑,这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人,感情好得令人腻歪……他们此刻统一的感想就是:“恋爱中的温泽尔真不要脸,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偏偏林尘眼神不好,就稀罕这种调调的男人,俩位‘看’到林尘不仅没有抗议‘乖孩子’这个具有俯视意味的昵称,还主动搂着温泽尔的脖子,回了一个亲密的吻。由于角度的问题,他们始终没有发现林尘和温泽尔互相亲的都是脸。一对以金钱为基础的假情侣罢了。“看,有猎物来了。”温泽尔拍拍林尘的腰,再次架起了猎枪,这一次是乔的杰作,它千辛万苦地驱赶来了一只鹿,温泽尔勾起嘴角,小声说道:“冬天吃鹿肉,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有口福了。”林尘不用回头,都感受到了温泽尔不加掩饰的兴奋,他不禁怀疑,对方刚才之所以没有射中那只獐子,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吃獐子肉?正走神,温泽尔握住他的手,提醒:“专心点。”“哦。”林尘回神,摒除杂念。又过了片刻。“好了。”温泽尔低声道:“你可以扣动扳机了。”林尘才发现,在最关键的时刻,温泽尔竟然松开了手,让他自己完全托举着枪支。这个冒险家,难道就不怕他一紧张,这只好不容易才等到的鹿就跑了……当然,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在乎结果,跑了就跑了。林尘这么想着,听天由命地扣下扳机。砰地一声,他打完之后,根本不敢看结果,估计没中。温泽尔倾听片刻,没有听到鹿逃跑的动静,他笑吟吟地亲了一口林尘的脸颊道:“恭喜,亲爱的吞金兽,你成功了,开心吗?”围观者也松了一口气,林尘自己打出的第一枪,成功了。不过,什么是吞金兽,还有比温泽尔更肉麻的吗?诚然,远程陪伴自己的伴生兽很有意思,但是恕他们受不了时不时的小情侣腻歪场面,到这里就选择切断通感,不想再听下去了。“嗯,是您教导得好。”林尘垂着眼眸,轻声说了句。老实说,要他说特别有成就感的话,好像也没有。其实到这里,林尘已经明白了,自己可能当不了一名合格的猎人吧,比如现在,他并不会因为狩猎成功而感到兴奋。或许有追逐和杀戮的欲望,才有资格触碰猎枪。“林尘?”温泽尔喊了声。“嗯,怎么了?”林尘没发现,自己的笑容没有以往真心。片刻。“没事,亲爱的,给我吧。”温泽尔伸出手,接过猎枪,然后弯腰捡起那把丢在草丛里的铲子,递给林尘。“谢谢。”林尘愣愣地将铲子接了过来,说道。“不客气。”温泽尔轻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语气轻松:“想什么呢?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喜欢狩猎,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你应该去做让你觉得高兴的事情。”比如,去挖掘那些看起来丑丑的植物根茎,然后很高兴地告诉他,这是一种很好吃的食物,没想到吧?林尘惊讶,公爵大人说的这席话,也太暖了,他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傲慢的,相信绝对利益论的上位者,所拥有的观念。又或许是他对温泽尔了解还是太少,根本不算真正认识对方吧。“公爵大人,谢谢您的安慰。”林尘一时冲动,就鬼使神差地说道:“请问,我可以亲吻一下您的嘴唇吗?”真的是鬼使神差,他发誓。当他说出来的霎那间,就觉得离谱,如果只是出于听到了一番符合自己价值观的话,内心有点激动,那么拥抱也是可以表达情绪的,他相信温泽尔不会吝啬贡献一下自己那炽热宽厚的怀抱。亲吻嘴唇,真的不适合。就在林尘懊恼的时候,心情复杂地听见温泽尔说:“很抱歉,恐怕不行。”林尘原地复活,对方没有答应,啊,太好了。但难免有一丝疑惑,公爵大人竟然拒绝了?林尘几乎要将‘为什么’脱口问出,幸好他及时一个激灵忍住了,然后很羞愧,真是的,他为什么会觉得公爵大人一定会答应?这种想法很自恋好吗?不说了,林尘想回去抽死两分钟前的自己。温泽尔严肃地解释道:“请谅解,如果我答应了,我们的关系将会陷入复杂的境地。”“相信我,那绝不会是一个良性的发展。”“是的,我很清楚,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林尘垂着眼眸,认真分析道:“实际上,我只是出于很赞同您的观念,忽然觉得心情澎湃,因为那一刻我可能有点脆弱和怀疑自己,我需要共振,而您恰巧是那个充满能量的人,一下子给我注入了强心剂,于是我想做点什么来表达这种激动。”“刚才的提议明显是很错误的,请您忘了吧。”“很尴尬,哎。”眼前的青年,一副恨不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显得青涩而又可爱。温泽尔笑了笑,温柔耐心地说道:“这正是我想说的问题所在,林尘,你并不是真的想亲吻我的嘴唇。”林尘再次道歉:“对不起。”“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毕竟你才二十岁,冲动鲁莽是你的特权。”温泽尔摸了摸林尘的头发,说道,低沉优雅的嗓音淡淡回**在树林里:“包括以后,基于情绪的感染,你仍然会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从你的小脑袋瓜里冒出来。”“嗯。”在这种时候,林尘感受到了自己和温泽尔的年龄差距。“没关系,如果我在你身边的话,我会提醒你。”温泽尔说道,捏了捏林尘的脸颊。还未等林尘抗议,他便笑着松开手去查看猎物。一只中型成年鹿的体重在一百五十斤左右,温泽尔让营地里的随从过来帮忙搬运,并吩咐他们制定一份全鹿宴的菜单,晚餐就吃这个。两个人吃不下这么多,除了分给随行的人以外,剩下的就分给了三只伴生兽。据温泽尔透露,林尘知道这只鹿是乔驱赶过来的,那么第一次那只獐子,是文森还是帕克的功劳?林尘无从得知,横竖三只伴生兽都是他的大宝贝,一视同仁。充实的一天以全鹿宴作为结尾,整个营地的气氛都是热热闹闹的,几乎让林尘忘记了中午在树林里的小插曲,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实际上每吃一口鹿肉,他心里就隐隐想起来一次。鹿肉显然是好吃的,人们在桌边津津有味地进食,而三只伴生兽也割据一方,趴在地上用爪子搭在食盆边缘,歪着头大快朵颐,时而还传来啃咬嫩骨的声音。投喂给它们的肉,并没有特意剔干净所有骨头。以它们的咬合力,对付骨头不在话下。文森被当成病号照顾了这么多年,家里给它准备的肉精细到恨不得剁碎,自然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骨头,这次吃到骨头,它很敢兴趣。它把所有的肉吃完以后,叼着一块琵琶骨,慢慢地啃。琵琶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好玩程度或许还比不上经典的腿骨,可是帕克在文森附近走动了两圈,放着自己食盆边的腿骨不闻不问,却偏偏盯着文森嘴边的琵琶骨。好在林尘及时发现帕克肚子里的坏水,亲自抡起一只鞋子,将它赶走了,随后十分歉意地对公爵大人道:“抱歉,在您面前做出这么粗鲁的行为,希望没有影响您用餐的心情。”温泽尔用餐巾擦了擦唇角,笑道:“不必担心,我只会觉得你很率真。”林尘汗颜,公爵大人真会说话。接着真情实感吐槽道:“都说宠物似主人,我寻思着司昂先生也看不出有恶霸的潜质,他的狮子却调皮得令人头疼。”如果刚才他没有出鞋阻止,帕克肯定会抢走文森的骨头,并且洋洋得意地叼着它,满营地来回地炫耀。“那你更相信谁呢?”温泽尔微笑,将问题抛回去给林尘自己解答:“动物是不会说谎的,但人会。”他觉得林尘能说出司昂没有恶霸潜质这种话来,明显就是对司昂的了解不够透彻,要知道,一个不够强势的继承人,如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暴风雨。林尘忽然想起来,有一次自己和司昂聊起黑豹,对方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品一品,莫非他们在互相说对方的坏话?嘶……不和传言果然不仅只是传言,这么说来,温泽尔还允许他照顾司昂的狮子,胸襟简直无比宽广。温泽尔的魅力,在林尘心目中又提升了一层。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中午那件事,他今晚打死都不会再靠近温泽尔……以及温泽尔的房间半步。他今晚打算独宠白狼。“公爵大人,今晚我带文森到隔壁的那辆车休息,您允许吗?”林尘可怜地道:“否则我的卧室会被它们几个同时攻占,我很难入睡。”温泽尔看着他,表情好像有点受伤:“你的意思是,你要抛弃我吗?”林尘差点咬到舌尖,什么叫抛弃他?算了,林尘想想自己每周准时收到的工资,很怂地退让了一步:“不,今晚仍然会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治疗时间,等您得到精神上的放松我再离开。”就跟他们以前在霍华德府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相信回去之后也一样,不会因为昨晚事急从权地睡了一晚,就打破这个规律。温泽尔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轻叹了声:“按照你说的做。”鲁迅先生说得对,想要实现一个离谱的要求,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提出一个更离谱的要求,林尘得到了和文森独处的机会,欣然地去准备。他将自己洗得香香的,开开心心地爬上公爵大人的床。温泽尔说:“你今晚很高兴吗?”林尘点点头,老实回答道:“我还没有单独搂着文森一起睡过。”上次那场短暂的午睡不算,他说的是过夜。温泽尔向他靠过来:“你昨晚搂着我睡的时候,是否也这么兴奋激动?”林尘卡壳,这可不兴照旧回答,免得一不小心又踩中了公爵大人的某条红线,于是他很官方地道:“能为公爵大人服务,我一直以此为荣。”“……”温泽尔无奈,忽然有些后悔,或许中午的时候是他太绅士了。二十岁是有莽撞的特权没错,但是太过于莽撞,也会给他造成困扰。两个小时候,林尘裹着衣服顺利下班,然后带着一身新鲜出炉的痕迹去找文森。对方还在营地里守着那块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琵琶骨,不远处就是虎视眈眈的帕克,两个似乎杠上了。林尘好笑,拍了拍文森的脑袋:“宝贝,把骨头给它,咱们走,回去洗爪子睡觉。”文森有点倔,一开始还不愿意,林尘就直接伸手去拿,很顺利地拿到了,然后远远地扔向帕克,傻乎乎的帕克连忙屁颠屁颠地去追。等它叼到骨头,林尘已经带着今晚的爱妃上了车,将车门一关。帕克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骨头,却失去了一次侍寝的宝贵机会,回来之后整头狮子都是懵的:它这么大一个林尘呢?同样没捞着侍寝机会的黑豹,此时蹲在其中一辆车的车顶上,俯视着整个营地,显然这里就是它今晚的阵地。车厢内,林尘放了一盆热水,拧着热毛巾仔仔细细地给文森擦洗脸庞和爪子。“怎么样?我们文森今天玩得开心吗?”林尘微笑着注视它。然后得到文森温情脉脉的回视,这副表情让林尘没忍住,亲了一口它的眉心:“我明白了,你很开心,对吧?”“喔呜。”文森应当是明白亲吻代表着什么的,它直率地将下巴搭在林尘的肩膀上,肢体语言煞是可爱。“知道了,你还有一点小小的害羞,对不对?”林尘趁机把文森的背也擦了一遍,这个姿势特别方便,他调戏道:“聊天呢,是就快摇一下尾巴。”文森:“……”在摇尾巴和‘说话’之间,它选择喔了一声。“说你害羞你还真腼腆上了?”林尘偏偏就要为难它,说道:“我今天还真就想看你摇尾巴,你就说给不给我看吧?”聪明的大白狼装了一会儿死之后,发现林尘对它摇尾巴的兴趣,和它抗拒摇尾巴的程度不相上下,就明智地选择了妥协。林尘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好了,你把爪子晾干就可以去**等我,而我呢,浑身都是某人的口水,我十分需要再洗个澡。”“喔呜。”文森回应道。林尘让它在这里晾爪子,它就乖乖在这里晾爪子,直到林尘出来,把它领到**。文森今晚躺在久违的人类怀抱里,梦的内容也变得与此相关起来,它梦到了以前的生活,那时它的主人还活跃在战场上,偶尔他们在野外作战,就会像现在这样靠在一起,互为盾牌。有一次它受主人的命令,去勘探敌情,结果它还没回来两方就开战了,它撤退的时候不小心被弹片割伤了后腿,血流不止。主人知道它受了伤,穿越枪林弹雨,冒着生命危险来接它回营。动手术治疗的时候,主人心疼坏了,当下就在手术室里宣布要退役,那是怀斯少将从军生涯以来,第一次传出退役的消息,并且十分坚定。可是文森不希望自己拖主人的后腿,它伤好后努力康复,许多次被主人抓到半夜偷偷地在场地里拉着轮胎训练,因为它想向主人证明自己还很强壮,还可以战斗。于是文森的主人不再提退役,他带着文森继续奔赴战场。而然就在两个月后,他出事了。很多的人,不止一次在他的床前提起,如果没有重回战场,如果那一次真的退役就好了。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只伴生兽正在崩溃,它口不能言,但它比谁都更难过。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理解它的悲伤了。林尘在半夜醒来,他发现文森似乎在做噩梦,不时在他怀里抽搐,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无助声音。“文森,文森?”林尘抱紧对方。“呜呜——”“嗷——”文森的噩梦,似乎还在激烈地继续着。林尘的声音被淹没在对方逐渐拔高的呜咽声中,这使得他很心疼也很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梦,让文森这么悲伤惊恐。反正这个梦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用力拍醒做噩梦的小可怜:“快给我醒醒,文森!”在林尘的大力呼唤下,大白狼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双眼茫然地看着林尘,也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噩梦。“你可算醒了。”林尘松了口气,握住它的爪子晃了晃说:“做了梦啊,看把你吓成这样,爪子都凉了。”大白狼看着林尘,好像要把他印到心里。与此同时,莱利家的病房里,怀斯猛地睁开了眼睛,眼泪从他的眼眶里疯狂地溢出,但那并不是他的情绪,而是文森的情绪。狼不会哭,但是人会。怀斯终于明白,为什么文森的情绪会那么糟糕,原来对方什么都懂,正是因为太聪明,反而走不出来。怀斯眨了眨眼睛,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醒来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很艰涩,但的确是能动弹了,想必恢复到正常水平,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在这里激动得快要疯了,而做噩梦‘连累’他的文森,则舒舒服服地躺在林尘的怀里,似乎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