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

天色昏沉，万物逐渐归于静谧。林见看着徐均时，想起了唐小姐白天的问题。——你喜欢他吗？我想和徐哥结婚吗？林见颔首垂眸。徐均时穿着一身名牌西装，气质矜贵，站在豪车旁边，手中却提着一份打包的透明餐盒，显得格格不入。林见余光扫到徐均时手中的塑料餐盒上，看得出来里面装了饺子。那是一家口味非常好的饺子馆，记忆中，他和三个室友坐在餐位上谈天说地，商量着去下一个景点的交通方式，期待着未知的风景。此刻，徐均时看了手机，七点三十八分。他抬头望向众人，陈述道：“我来迟了。”他愿意拍这档综艺，无非是看在那纸合约的颜面上。这位老板能参与拍摄，两位导演得半夜起来烧高香，哪里还会计较他来迟了？副导演赔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哎呀，正好我们开始拍摄了。”林见闻言，回了神。今天，徐哥迟到，抢了谢天后的风头。无人敢置喙，两位导演还要夸他来得恰到好处。而刚才唐爱对罗飞白心生怨怼，却不敢当众争吵，生怕惹出麻烦再被雪藏。这是林见第一次直面徐均时在这个圈子里的身份，徐哥不用辩驳，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大家就自动为他找理由。这还是基于徐哥不和他们计较，一切从简，只想快速拍完这档综艺的前提。如果徐均时稍微提些要求，摆点脸色，节目组的人恐怕要为了他手忙脚乱。林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很遥远。七年前，自己残废后，总是经常接受别人帮助，他人的一点小小善心足够他心中火热。所以他来到这里后，只要节目组的安排还过得去，他也就习惯了，不强求什么，更不想麻烦工作人员。林见想起自己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父亲说过：“徐总那样出身显赫的人，如果你在和他身边觉得开心快乐，那么一定是他向下兼容着你，关照着你。”林见突然轻笑起来，徐哥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七年后，自己愿意跋山涉水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见他几面。唐爱看林见发呆，摆了摆手：“想什么呢？开餐了。”林见说了声好。餐桌的上席位置自然给了徐均时，其他人按照咖位大小依次坐下来。但这一轮，节目组学聪明了，副导演走到唐爱身边，推过林见的轮椅。“林见的位置在这里呢！”副导演嘴上说着，同时还示意直播博主关掉直播间，这次的录制环节现场要保密。林见坐到了左下第一位，对面是右一浩东。谢华鸢这位声势浩大的天后，却坐到了浩东的旁边，右二位。这很不合理！谢华鸢捏着餐具，手指甲戳着掌心，留下月牙痕迹。徐均时是大老板，浩东是音乐制作人，他俩的席位安排没有任何问题，但林见凭什么坐到徐均时左手边？谢华鸢蹙眉，她早就调查了林见。小地方出身、父母双职工，没有特殊背景。七年前，林见车祸后独自生活。不要说现在，就是以前的林见，他也没有资格上桌。他能和徐总成为同学，纯粹是运气好。大学分宿舍，他家路程远，路上转乘延误了时间，宿舍管理员就把他分到了不同专业的混合寝室，也就是徐均时所在的宿舍。谢华鸢和副导演通过气，对方先前承诺会想办法让她和徐总多有互动。谢华鸢有气发不出来，自我反思，白天自己跑去徐均时的得力女下属炫耀，那个李姐告状了？但也不应该是林见啊，蒋军、罗飞白、唐爱这三个人谁不行啊？唐爱坐在林见的下方，处于林见和蒋军中间。她非常满意座位安排，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谢华鸢和罗飞白的难看表情。唐爱偷偷和林见说话：“我和你打赌，罗飞白那个鬼家伙等会儿肯定不提鱼汤是你帮他熬的。”这也是烦心事，唐爱心道又不能在录制现场嚷嚷起来。林见低声安抚她：“没事，我有办法的。”此时，工作人员拿走了保温罩，桌面上摆放着四道菜，鱼汤、蔬菜沙拉、凉拌三丝、小炒。蒋军已经困了，不在乎蔬菜沙拉会不会被打低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为什么要来遭罪受”。他和徐均时一个大院子里长大的，从来不缺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工作人员给徐均时、浩东、谢华鸢发了卡片，邀请他们品尝几道菜后进行打分。大家边吃边聊，都想和徐总搭话，林见觉得有些尴尬。突然徐均时打开餐盒，将饺子推到林见面前，低声说：“你胃口不好，试试这个？”节目组不许嘉宾点外卖，林见听话，这段时间的确没胃口，害怕上厕所不方便，害怕给其他人带去麻烦。他从来不去公卫，幸好分配给他的房间带了卫生间。林见拿着筷子，轻声说：“谢谢……”徐均时盯着林见，对面的浩东被酸到了，上次聚餐也这样，均时一个劲往林见碗里夹菜。偏偏这个时候，谢华鸢故作天真浪漫地拍了拍手：“这家饺子馆听说很有名，我一直想去吃，可惜抽不出时间，徐哥。”说话小技巧，她末尾点了徐均时，这样其他人就不好乱接话。徐均时嗯了一声。林见口里有饺子，鼓着腮帮子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徐均时。唔，不用回答对方的话吗？“下次，谢前辈一定要抽出时间好好品尝哦。”唐爱眼睛笑弯了。这傻逼没手没脚，不知道自个去啊？罗飞白想插话，但不敢得罪谢华鸢，左手放到桌面下紧握着拳，浩东不是傻子，他啧了一声，气氛这么焦灼吗？之前，徐均时不想上综艺，就是怕遇到这种牛鬼蛇神吧。徐均时给林见买个饺子怎么了？徐均时和林见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这群小明星围着林见那盘饺子说个不停？总不能让林见分她们一个吧，像话吗！林见叹了口气，附和了几句让氛围缓和之后，选择安静吃饭。大家都不说话了，罗飞白终于找到机会，他起身给大家盛鱼汤，非常热情。他指望自己拿到高分后，可以和徐总好好单独相处，然后他说说体己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徐总如果心软了，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罗飞白把鱼汤小心放到徐总面前：“徐总，你尝尝，熬了很久呢。”林见有些紧张，盯着徐均时面前的那碗鱼汤。因为原材料的鱼肉品质差，又冻了一段时间，腥味比较重，自己处理了很久，拿葱姜蒜和料酒泡了很久，将鱼肉的筋膜慢慢撕下来。徐哥虽然吃鱼，但不喜欢腥味。徐均时和浩东大学时都品尝过林见的手艺，那是真的不错。此刻，鱼汤入口，都品尝出熟悉的味道。林见喜欢往汤里放不少白胡椒粉，不管什么汤，他就喜欢那股淡淡的辣味。徐均时喝完第一口，就看向了林见。浩东也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怎么又放胡椒粉？浩东看着林见满眼期待地看着两个人，啧了一声，吃人最短，给他个最高分。徐均时也给鱼汤打了满分。倒是谢华鸢看出来了，这鱼汤不会是林见熬的吧？谢华鸢单手托腮：“处理的很干净，可惜少了点鱼味。”她提笔打了个低分。林见不明所以，少了点鱼味什么意思？看谢小姐的样子，应该不是好话。唐爱实在忍不住了，冷笑说：“对，我上次吃生鱼片，那鱼味才足。”唐爱翻了个白眼，谢天后您直接生啃算了，游泳时逮着鱼就啃。林见非常小声地问徐均时：“徐哥，很寡淡吗？”徐均时靠近他，嘴角上扬：“特别好喝。”林见松了口气：“你喝出来了？我还以为……”徐均时附耳说：“东子也尝出来了，你是唯一一个往汤里放那么多胡椒粉的人。”“就是今天的汤……”徐均时慢条斯理，轻声打趣，“胡椒粉放得太多点。”男人炙热的呼吸喷在林见的肌肤上，似乎凝聚出了水气，林见浑身发烫，靠得也太近了点。对于汤里的胡椒粉，林见承认，是放得多了些。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唐爱的担心不无道理。林见其实给罗飞白帮忙时，就担心徐哥吃不出来，出锅的时候特地撒了很多胡椒粉。这也是他给徐均时单独留了鱼汤的原因，因为就那一小份没撒胡椒……林见表情窘迫，尴尬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急忙咀嚼……吃完饭后，节目组开始算分，大家坐在餐桌上听总导演公布排名。不出意外，鱼汤拿到了最高分。浩东和徐均时给了他满分，谢华鸢给的低分，但还是没把它平均分拉下来。唐爱正要鼓掌，那就是罗飞白和林见拿到第一名了，然而此刻罗飞白双手握拳神情激动，欧耶了一声。林见呆住了。罗飞白明显是要抢功，一直没开口说过鱼汤有林见的功劳。徐均时开口：“恭喜林见。”罗飞白一惊，下意识看向徐总，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如果之前徐总看他是居高临下不搭理，此刻却带着危险的气息。罗飞白心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雪藏了，徐均时不会放过自己的！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了罗飞白，他脸上的血色逐步下降，事情无法弥补，自己坐在这里简直如坐针毡，可他不能走，因为徐均时还没发话。徐均时没再看他，侧头看向林见，边给人鼓掌边说：“今晚，我们去植物园单独散步，白天你给我拍照片了，我带你去长廊上看看。”林见对上他的眼睛，面上微微发烫，说了句好。浩东也鼓起掌，心道这罗飞白人还挺好，林见拿到第一，他这么高兴？浩东用力鼓掌说：“恭喜我们小见！”浩东啐了一口，拿纸巾捂嘴，吐出了一点点胡椒粉没磨细的残渣：“小见，下次熬汤别放这么多白胡椒粉了，均时受得了，我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