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开始，徐均时让紧张的林见深呼吸，本意是在调侃对方。然而，徐均时没想到林见真的会照做，他眯起眼睛凝视着眼前听话的残疾青年。林见嘴唇微微颤抖，唇齿之间，隐约能看见一点嫣红，车库的昏暗加深了那抹平时较浅的颜色。徐均时抵着椅背的手掌用力攥紧，手背青筋鼓起，他也在克制着力量。徐均时的视线落到林见颤动的睫毛上。“林见……”徐均时开口，声音低沉，慢条斯理地念着林见的姓名，带着千丝万缕的不明意义。嗯？林见望向他。地下车库幽暗寂静，能够听到彼此清晰的呼气声。男人的声音钻入耳朵里，林见的脸慢慢红了，七年前的自己肯定会笑着问徐哥：“你怎么突然靠近自己？”可自己少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现在，自己被喜欢的对象这样近距离看着，心脏狂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林见的耳朵感觉要被高温烧掉了，不禁闭上眼睛，头偏向一侧想要躲避。突然耳垂上似乎被亲了一下。轻轻柔柔的，带着微热的温度，恍惚之间，林见竟然下意识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他浑身过电，猛然睁开眼睛，回头去瞧徐哥。然而，却不小心亲了对方的下颌，唇瓣轻轻地碰过去。亲了男人一下。林见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和徐均时道歉。“徐哥，我……”林见慌张。男人弯腰屈膝，膝盖抵在副驾驶的边缘，侵占了林见的空间。“怎么了？”徐均时一字一句地问。林见张了张嘴，强势的气息直冲鼻尖，好像对方下一刻就会毫不客气地在这里侵犯自己。突然，徐均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林见瞪大眼睛。徐均时压低音量，嗓音喑哑：“嘘，先别说话，有人来了。”下一刻，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不耐的说话声还有车辆解锁的滴滴声。来了一家三口。男主人抱怨着说：“让你不要买，不要买，非要给孩子买奶酪棒，吃饭才是最有营养的！”孩子妈妈开口：“我看孩子想吃，所以才给他买的。”女人的语气带着委屈，自己也是为了孩子，男主人说了两句，话里话外都是谴责那种玩意太贵，老婆乱花钱！两个人争论起来，父母的争吵声吓到了小朋友，孩子小声哭泣起来，不知所措地喊着爸爸妈妈。然后两个大人又一起齐心协力哄人，一起抱着孩子拿着东西坐上车，气氛又飞快缓和下来。对方的车尾灯离开后，徐均时才放下手，盯着林见。林见因为久坐不动，肺活量不太好，呼吸吐气用力，小口小口地喘息着。他呼吸的时候吐出来的水汽打湿了男人的右手，指尖被濡湿。林见抿了抿唇，自己可能长时间没办法动，所以肺活量不太够，总是要张嘴辅助呼吸，吐出更多的水汽。林见轻声说：“抱歉……”他半阖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失神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徐均时声音嘶哑：“没关系。”徐均时眼神幽深，嘴角上扬，一字一句道：“小见……没关系的。”声音传到林见的耳朵里，再继续待下去，在只有自己和徐哥的地方，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要炸了。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林见还不觉得亲密相处有什么。毕竟学校里，大家集中生活，对一些亲密行为见怪不怪。可现在两个人在社会兜兜转转，早就成熟，林见望着面前俊朗的男人，徐哥对自己太亲密了些……徐均时看出他的心思，打断林见的思绪：“别紧张，我们先过去我家。”*从停车场离开后，车辆开上大道。林见坐立不安，时不时去偷瞄开车的男人。林见又望向车窗，车外景色变化，他心不在焉地捂住嘴角，脑海中想着刚才的事情。徐哥有没有亲自己的耳朵？林见想到这里，又碰了碰自己被亲的耳朵，他的耳朵很敏感，平时不喜欢被人碰触。直到两个人来到徐家时，林见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绯红，下车后，这抹绯红才被风吹散了一些。林见环顾四周。徐家住的地方是一处老房产，上个世纪的房子，只有两层，但带一个大院子。政府要求不能拆除重建，只能慢慢翻新。后来，徐家在隔壁批了地，新建了一栋中式别墅，打通了两家的院墙，合并做了一个大的院子，并在院子里重新布景，种树，让新旧景色融合一体。林见坐着轮椅，看着这两侧的竹林，路沿边种着细竹，路两旁种着大的毛竹，压弯了枝条，互相挨着，遮住了中间的道路，也遮住了阳光，风从远处涌来，柔和地穿过路道。四周静谧宁静，这里是徐均时的家，一个越发客气豪华的庭院。林见十年前来过，如今再看，他意识到大院子的日常打理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这样漂亮的、豪华的、韵味十足的新中式庭院，他只看过一些大型公共建筑或者消费高昂的餐厅类似……但这里只是徐哥的家。大学时，林见曾经给父母口述徐哥的家有多大，有多好看，说徐老爷子常住的那栋楼还有专门的保卫。父母脸上除开震撼还有无奈感。从小到大，他们支持林见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但提到徐均时的时候，林爸爸罕见地没有开口，只说大学同窗四年好好相处。至于毕业后，两个人又会怎样……林父没说。当初，林见没看出来父母沉默的原因，十年后，这枚回旋镖终于打到了自己身上，打得他剧痛。自己工作的底薪一直不太高，只有三千多，如果当月完成的项目很多，破万倒没问题。但除去生活起居，再加上每月必存的五千块钱，自己没额外的钱财开支了。……是，大学教育让自己和徐哥这种家世的人成为了朋友。但这只是一个机会，很多人压根把握不住这个机会。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和人脉，维持不了和徐哥的长时间往来。譬如陈臣和浩东，两个明显的例子。浩东，音乐世家出身，家里人脉广，资源多。七年后，他依旧和徐哥在工作上有所交集，互帮互助。而陈臣则逐渐远离他俩的圈子，回归小家庭里。林见叹了一口气。徐均时是独生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也不仅仅是他的，徐家父母爷爷奶奶还在等着他结婚，生儿育女。徐均时推着他轮椅往前走：“怎么突然叹气？”林见笑着摇摇头：“徐哥，你家比以前布置得更好看了。”徐均时问：“喜欢的话常来，我开车带你回来。”林见本想说不用了，但话的嘴边，还是敷衍应和了一句：“好啊。”自己可以适当地说一些违心的话，两个人都开心。徐均时再给林见解释：“今天，爷爷的几个老战友会带着他们的孙子孙女过来。到时候我给你介绍，有些你也认识，大学时，我们一起聚过餐的。”林见点点头，自己的确还记得几个。毕竟，学校里有不少徐均时的好朋友，这些朋友家境也很不错，但比较低调。主要是他们的长辈工作比较特殊，从小管得严。林见进入到一楼客厅。抬头看见了看到容貌不改、气质温润的徐妈妈。女人起身，开心地说：“林见来了，可算是见到你了。”林见把礼物递给她：“白梅阿姨好，给你带了点薄礼，请笑纳。”徐均时妈妈叫做袁白梅，从小学跳舞的。此刻，袁白梅看到林见双腿残疾了，不由得想，如果自己双腿废了……她简单一想，鼻头就酸得厉害，不知道林见这孩子这些年怎么过的。她接过礼物，招呼着人休息：“有心了，你们年轻人工作也不容易，不用破费。”徐妈妈指向一个方向：“均时，好些人正在爷爷那边玩，你要带林见先过去吗？还是等晚宴时再说？”没等徐哥开口，林见想了想：“晚上再过去，我不太方便。”徐妈妈表示明白：“那均时先去打个招呼吧，爷爷一直喊他催他。以前的朋友来了不少，均时不过去不行。”徐均时看了一眼林见：“知道了，妈，你和林见说说话吧。”他有事先走，林见抿着唇尴尬地笑着，笑着看着阿姨。“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房间，你就睡一楼，原本是均时的房间。我让他先住二楼客房。”徐妈妈嘀嘀咕咕。徐均时他有手有脚，比起林见，他上二楼可方便多了。林见想起节目组给自己安排了二楼的住处，两方一比，徐妈妈明显更上心。。林见感激地说了谢谢。徐均时的房间很大，但林见没有东看西看，先推着轮椅到一扇整墙落地窗前，外头的阳光如数倾入房间明亮，使人心情愉悦。林见的梦想就是希望拥有一间带大窗户的房子。徐妈妈看出林见的喜欢，高兴地拍拍手：“我特地给你换了**用品，一套鹅黄色的床单被褥，很适合你。”林见看向床，柔和的颜色，看起来很松软。徐妈妈拿来一张凳子坐在林见的旁边，和人闲聊。她梦想着生个像自己的孩子，比如林见这种类型的，虽然坐着轮椅，但坐的端正，眉眼柔和，整个人气质温温润润的。放在青春疼痛小说里，就是别人口中戏分不多但惊艳的白月光男生。但徐均时遗传了他爸，一点都没遗传妈妈的……她当初难过了好久。窗前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徐妈妈随口一问：“林见，你结婚了没有啊？”林见咳嗽了好几声，徐妈妈怎么和徐哥一样，直接问自己结没结婚？真不愧是母子。林见红着脸摇头。徐妈妈蹙眉：“怎么还没结婚，家里人不着急吗？没安排相亲吗？”她是过来人，想的比较多，也看得明白，心道林见家里人肯定催他的。林见垂眸，低声说：“介绍了一个，等拍完综艺节目回去看看，应该没问题的。”徐妈妈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这也很正常。林见补充了一句：“我这事还没告诉徐哥。”徐妈妈哈哈笑起来：“你的隐私嘛，不过他还能不同意啊。”林见面上发烫，感觉自己的脸红的不行，徐哥应该……他俩这边聊得愉快，徐均时前往徐爷爷的住处。徐家往常配置的工作人员不足以应付今日将近五十人的宴席，所以从外面请了一家酒楼的服务人员过来。也不用家里人多操劳什么，酒楼负责人轻车熟路安排了一切。长辈们在二楼茶室喝茶聊天，年轻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聊天，谢华鸢坐在角落里，一直挑不出好时机插嘴。她在娱乐圈也有点名气，但今天到了这里，这群人都没在意自己，不是蔑视，不是鄙夷，但是单纯地不在意。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谢华鸢偷偷观察了许久，这群穿着不菲的富二代富三代大部分都互相认识，关系也都不错，只有自己硬挤进来像个笑话。此刻，有人看着门外，催促：“均时怎么还不过来？”另外一个人笑：“他好像还带人过来了吧？可能均时正在哄那位。”“喔噢，稀奇了，他终于带女朋友让徐爷爷高兴一回儿了？徐哥动春心了，嫂子是谁啊？”大家随意谈着，只有谢华鸢脸上笑意僵住，自己冲着单身的徐总。结果……徐总有女朋友了？忍了半天，她尴尬地开口：“徐总好像还是单身吧？”大家闻言看向这个女的，有人认真思索她是谁家的女儿，实在想不出来，只有两个女生说了句：“你是谢华鸢吧，戏挺好的，我看过你的作品。”对方说法很客气，完全没有见到明星的兴奋，也没有解答她的疑问。“谢谢。”谢华鸢现在如坐针毡，只能尴尬地迎合。此刻，有人拍手，提醒大家：“均时来了。”许久没见，大家都站起来看向门口迎接人。谢华鸢也急急忙忙一起站起来，娱乐圈踩低捧高的人很多，资历深的前辈斜着眼睛看人，来人不迎接是常态。但此刻，她看到这群富家子弟都很有礼貌地起身，她突然有种深深违和感，也突然明白了徐均时不喜欢娱乐圈的原因，在这种氛围里长大的徐总，不可能喜欢娱乐圈的风气。徐均时出现在门口。男人背着光，五官深邃、宽肩窄腰，气场强大：“大家好久不见。”宴会的一名服务员见状，给徐均时上了茶水，小心翼翼地说：“徐少爷，请用茶。”徐均时挥挥手，让他先下去。人群中，有人问：“均时，听说今天你带人回家了？”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好奇那个人的身份。只见徐均时拿起茶杯，放在唇边，嘴角上扬：“嗯，他正在休息，等会儿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