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许老师怒不可遏，他在电话里对自己的学生纪秋说：“他们就是仗着我退休后不是系主任了，居然敢在论坛上公开议论我的是非！”许老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甘心。还有两天就是学校周年校庆，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过来，他和学生纪秋已经想好在晚会上出风头。到时候拍下两个人节目视频，上传到网络上，再让自己的孙女姜江搞一波营销，营造出天才师徒的词条。许治平有了人气和流量，自己身边的那群朋友也不会远离。而且，学校晚会结束后，校方的领导和参与晚会演出或者指导的老师，会邀请参会的校友参观校园，聚餐等一系列活动。许治平还没退休的时候，参与过这些事情，知道怎么在这种活动中拉别人的资助。许治平想到这里，攥紧了电话，他对纪秋还是一副我没有错，都是他们冤枉的语气。他也没必要和自己现在学生解释过去的破事。总不能让他承认，当年就是一门心思相信谢梁，啥也没查，直接就训了林见一顿，撤了对方的资格吧。许老师年纪大了，但还是要脸皮的。他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人现眼。他只想维持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许治平用了哮喘药物后，被网友们气到差点没命的他，此刻，没好气地说：“纪秋，反正你别相信林见就好了。林见双腿残疾了，他现在是一个残疾人。”“这种身体有残缺的人，一般心里都不健康，觉得大家都对不起他。”老师为了其他方面的利益，把一切都推到林见身上。他说：“好了，纪秋，你现在主持人的工作被撤了，先不要着急，我会和学校说的。”“你现在把台词都好好地过几遍，到时候，我保证让你上台。”许老师私底下还是有人脉的，只是没有大事，他也就不会去打扰他们，毕竟人情债是需要还的。电话那边的纪秋从巨大的难过中走出来，听到老师的话，欣喜若狂。“太谢谢老师了！”纪秋越发觉得老师是一个好人。挂断电话后，纪秋坐在宿舍里，这里没有其他人，大家要么去上课，要么去排练节目去了。许老师退休后，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和音乐教室，纪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昨天在林见等人面前伪装的柔和，此刻**然无存。他起身踢了一脚床的铁杆，啧了一声：“开什么玩笑？”他思考了很久，老师能忍，他不能忍，无法忍受老师被人冤枉。纪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点开了论坛管理员的账号。纪秋直接把几个帖子的链接发过去：“他们议论学校老师，应该把帖子删了。”管理员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他看到对方回复后，打字发言：“既然知道了，就赶紧删掉吧。”管理员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迟迟没有发送，显然正在斟酌用词用语。纪秋发语音过去：“删掉，他们可是在诽谤许老师，许治平老师任教几十年，兢兢业业，而且学生可以议论老师吗？”好久之后，管理员回复：“可以哦，学校论坛是前校长带着其他学长学姐在很久以前的时候架构起的网站，目的是让当时的学生对校方有一个公开、方便的发声之地。”论坛的主要管理员有五位，对接处理论坛事务的校方工作人员有十位。论坛允许学生这里发表对学校一切事务的意见，但要求从自身角度出发，不能造谣生事。校方人员发现这些消息后，根据轻重缓急和学生关注度进行调查，如果属实，处理相应的工作人员，如果发帖人造谣，那么学校给予处分或者开除处理。在那个网络不辩解的年代，有这么一个官方投诉渠道，解决了学生的不少问题。不过，现在虽然互联网的发展，校方另外开了官方的公众号和小程序，论坛的其他功能已经消失，基本沦为学生们谈天说地，记录美好校园的地方。管理员好心提醒纪秋：“论坛的置顶版规里写了这一点啊，允许学生在讨论老师们做过的事情。”不是讨论老师，而是讨论老师做过的事情。管理员又说：“版规的发帖人金成，就是前任校长。”纪秋还想说什么，管理员说：“你可以找校方反馈。”说完，管理员就不搭理他了，想也知道，校方不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改版规，本来就无伤大雅的版规，何必突然改掉？学生们要是想吐槽哪个老师，到处吐槽去了，学校的论坛吐槽的，必然是拿捏着实质证据的人。毕竟，大家在论坛上胡说八道的话，校方能当天就知道谁在乱发言。纪秋再给管理员发消息，对方再没有回复了，气得他口不择言，直接说：“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管理员发问：“你是在威胁我吗？”管理员随后在论坛上发了一条公告，将不会再添加学生的好友，也不会通过私人渠道处理论坛的事情。有事的话，请走官方的投诉渠道。管理员发帖子的时候，还贴了纪秋的聊天记录，有理有据。他没有给纪秋的头像打码，论坛的人都认出来了，纪秋原本想帮帮老师，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话，反而成了大家佐证许治平作风败坏的证据之一。“好大的官威，是觉得许老师会帮你啊，呸，一丘之貉。”大家骂他，纪秋还想要发言，却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许治平快被他气死了：“你在做什么，学校都打电话给我，让我联系你别说话。”挂断电话后，许治平看到网上那些信息，纪秋也一起被骂了，但纪秋被骂的事并没有分担自己的压力，反而成了证据。许治平两眼一花，挂断电话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把合唱团的资金拿到位再说，先把这件事情冷处理。许老师揉了揉头发，所谓的学校联系，其实是“自己人”在敲打。当初，他相信谢梁，给林见处罚，当然要出处罚单。当时，他找了几个关系“很好”校领导，表示就是小事，签了字盖了章，给林见的处分流程就算结束了。许老师不但怕林见逮住自己，还害怕当年签字证明的人都牵扯进来。有些人还没退休，在高位风生水起，于是被自己害的栽跟头，许老师知道，那自己日后就真的弹尽粮绝了……此刻，教师宿舍楼里。管理员下楼，准备去学校食堂吃中饭，遇到了正在楼梯口的徐均时和林见，打了招呼后，他简单说了纪秋的事情。然后，管理员邀请他俩一起去食堂，两个人拒绝了。林见说：“谢谢。”但，两个人实在走不开。因为，二人等会儿要去体育馆那边做一个简单的彩排，正在楼梯口为了等其他嘉宾结束午休，下楼集合。房间里有些闷热，而楼梯口正好是一个风口，十分凉快。徐均时特地推着林见出来吹吹风。林见解释说：“下次有机会就一起吃个饭，谢谢您帮我们处理论坛上的事情。”管理员窘迫地点了点鼻子，看向面前带着笑容的青年，再看向对方残疾的双腿。他的心情复杂，怪不是滋味的。管理员欲言又止，七年前林见毕业时被人在论坛上造谣污蔑，是自己把相关信息提交给了学校的。于是，学校安排许老师调查。管理员很后悔当年没及时删掉论坛里造谣林见的帖子，后悔把相关信息提交给了学校。就是这样，许治平才有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后来，管理删掉了论坛的大部分相关帖子，但删不掉对林见的影响。随后，林见发生车祸，事情不了了之。如今，管理员之所以帮助林见，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管理员摆摆手，背着手，大步走远。林见看向他的背影，又拉扯了一下身旁徐哥的衣服，说：“其实他人挺好的。”徐均时嗯了一声。林见补充：“当年，我把证据提交给他的时候，他相信了我。”林见握住徐哥的手掌，笑着说：“突然发现，我来到x大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其实，仔细想想，当年的事情也只是一件小事。”林见用了七年想明白，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纠结于过去并没有任何作用。徐均时半蹲下来，揉了揉林见的脸，低声说：“你开心就好。”林见抿唇笑了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徐均时忍不住揉搓着林见的脸颊，说：“感觉胖了点，脸上捏起来有点肉了，再多吃点，按照咱妈的标准，你还得再胖十来斤才勉强合格。”林见被揉到说话都不太利索，眯着眼睛，腮帮子鼓着，说话嘟嘟囔囔：“徐哥，你骗人，我看到网友们都说直播间的我明显胖了。”徐均时解释：“上镜胖三分，不要想象他们的话，你刚来的时候，镜头排除来的画面，都比罗飞白还要清瘦，他是严格控制饮食的明星啊。”林见不吱声，徐均时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腹部，说：“很瘦。”林见躲又躲不掉。徐均时抱住林见的腰肢站起来，林见踩在他的鞋尖上，借他力气站稳。林见搂住他的脖子发笑。他俩腻歪的样子，浩东从二楼走下来，看得清楚。浩东吐槽：“谈个恋爱给你俩谈魔怔了。”他的酸气冲天，靠在楼梯口，翻了个白眼，这七年徐老爷子算是白费心思了，给徐均时介绍那么多豪门千金，徐均时一个都看不上。徐均时每次和相亲对象吃顿饭，说清楚后，两个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浩东腹诽：徐老爷子要是把林见找来和徐均时相亲，徐均时得激动到给老爷子三跪九叩首，感谢他的拉红线。他看向抱得很紧的两个人，日子平平淡淡，相爱的人抱在一起也有一种温馨的感觉。浩东抬眼盯着他俩，啧了一声。浩东平时爱说八卦，圈子里的八卦很多，他都找不到地方分享。以前，徐均时不爱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林见倒是愿意听，但徐均时一直黏着林见。浩东找不到机会。浩东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你俩腻歪死了。”浩东指着徐均时，说：“早知道你图谋不轨，我读书时就应该提醒林见小心gay。”林见无奈地笑了起来。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后，其他嘉宾陆续下来。大家集合后，出发去体育馆。大家很看重这次演出。嘉宾们的合唱节目是临时安排的，学校和他们两边都没有做好准备，所以要抓紧每一分钟，尽量不要出太大的岔子。下午有些燥热，但体育馆里开了冷气，一进去，林见打了个颤抖。x大现在有钱了，各种条件都好了起来。大家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他们上台彩排。舞台上，林见分到了一个话筒，调试音量，清唱了两句。看台下方，凑齐了不少学生，他们拿出手机拍短视频。林见的声音响彻在场馆里，混响拉满。看台下，除开学生还有林见当年的一些校友以及认识他的部分老师。他们怔怔看向台上，一晃七年过去，记忆中的林见是青葱少年。而此刻，坐着轮椅的青年，头发比刚来s市拍节目时长了些，显得整个人更加柔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对身旁的女性朋友说：“以前开校运会的时候，我记得林见和徐总几个人趴在栏杆旁，他清唱歌曲，迷倒了不少小姑娘来着，那段时间论坛里好多捞林见信息的人。”女人感慨，想起来了。“谁不迷呢，他趴在高台上栏杆上，弯着腰低着头望着人，笑着清唱，我记得很清楚，哈哈哈，因为我也捞过。”她坦然地说出来，已经看开一切。舞台上，灯光打在林见身上，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帘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他眼神深邃。女人继续说：“等会儿，过去和林见、徐总聊聊天吧。我和你打赌，今天的视频放到网上，林见又得火一把。”朋友说：“不打，我赞同你的说法。”果不其然，天色刚刚变暗不久，七点时，短视频流传出来。林见坐在轮椅上看着镜头唱歌，简短的视频，配上了灰白滤镜，氛围感拉满却爆了。“有种我那亡夫命不久矣时，坐在轮椅上哄我开心，给我唱歌的感觉。”“谁让你这么配的，本来失恋都快走出来了，现在好了，又哭一顿。”“娱乐圈有代餐吗？”“楼上，基本没有，娱乐圈没有这种双腿残疾的明星。”“话说，林见的过往给这段视频增加了不少华彩，一想到那个许治平和谢梁害他，我就难受。”“楼上提醒我了，忘记去骂一下许治平了，他什么时候站出来回应，我什么时候停下来！”“他装死呗，他还想扶持新的学生，叫纪秋？我听说也不咋地，一起骂。顺手的事。”“林见可算苦尽甘来了。”天色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黑，到了彩排的最后一项，末尾会放烟花。嘉宾们正在体育馆外面的草坪上休息，这里也是大学时，宿舍四个人最喜欢压马路的地方。浩东仰面躺在草坪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说：“感觉真像一场梦啊，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这样聚在一起玩。”林见接话：“大梦一场。”浩东猛地坐起来：“那许老师那边你怎么办？”林见开口说：“既然来了x大，我想让学校走流程，调查一下许老师当初处理流程是否合规，我的辅导员名额被撤时，给了我通知单，上面有学校公章和几个领导签字证明。”“我想，其他人知不知情。”林见垂眸，七年前，他没有要求查签名的领导，主要是不想做无用功。因为学校不会同意七年前的自己要求，顶多只会内部会议商量后，再给自己一个答复。现在……林见微微握拳：“许老师都退位了，说明……”说明权力丢失，位置不稳，自己要查他，肯定还有人会帮自己。徐均时蹙眉：“淘汰你的通知书还在吗？”林见笑了一下：“在，它在我平时常用背包的文件袋子里，一开始，我就带着它来s市了。”徐均时看向他林见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我想着，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好。主要是，以前发生车祸时没带着，差点这张纸就没了……”徐均时抬手摸了摸林见的耳朵，低声说：“做的好。”“正好，我也想知道当年参与者都有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