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坟?你透视眼啊?”谭昭提着剑蹲下,坟茔出现后,平整的土地瞬间变得崎岖不平,可见这里的风水阵已经完全破了,坟茔突出来,“气势”一起,周遭四座大山传来的压迫感瞬间消散,所谓“凹地”一突,原本循环的风水阵势就被拦腰截断了。他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然后用指腹轻轻捻了一下:“气息很明显,你是符师,你自己看。”邓绘学着他的模样蹲下查探了一下,果然泥土里有细微的残存气息,虽然微弱,但并不是察觉不到:“还真是,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走空了?”洛乾风闻言,却摇了摇头,在场只有他一个是怪,对于同类的气息,他是最敏锐的:“不,这里虽然是一座空坟,但谁也没有规定,坟墓里面就一定要躺尸体。”“衣冠冢?”“不,是金蝉脱壳。”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这般了。既然是座空坟,挖了就挖了,一事不烦二主,这里除了谭昭也没人有这力气挖坟了,歘歘歘三下,坟茔就被从中间剖开,里面甚至连棺椁都没有,就一个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樟木盒子。“我感觉到了。”谭昭隔空将盒子取出来,放在洛乾风面前:“它是要找的力量吗?”洛乾风艰难挪动手掌,轻轻覆在了盒子之上:“是,谢谢你帮我。”旁边的许世原已经又红了眼眶,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他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不过还没等他掉几颗,就被人拉到了一旁。“好好休息吧,你现在比他更严重。”许世原想说不用,然后还没等他开口,他就实在困倦地昏了过去。邓绘将愣头青安置好,扭头找到谭昭:“你在看什么?他这个力量,有问题?”“我不知道啊。”谭昭摊了摊手,“我也是第一次见怪好不好,别说,确实跟鬼不太一样,跟吸血鬼也不一样。”邓绘已经完全淡定了:“哟,你还见过吸血鬼啊,被吸过血?”“那倒没有,但被狼人咬过,后来去打了三针狂犬疫苗呢。”谭昭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系统:……我怎么记得,你在那个世界的身体,是被吸过血的呢?[你都说是被吸过血了,那时候还不是我:)。]你还挺在意个人形象,啧。明明气氛挺严肃的,邓绘一听登时愉快起来:“咋的?咬你那位狼人还携带狂犬病毒?”“这谁知道呢,我很惜命的好不好,防范于未然。”……没看太出来,邓绘听过很多退役宿主说起从前做任务的经历,别人那是兢兢业业做任务,你这听着更像是心跳游戏:“说起来,这里怎么会是座空坟呢?”“不知道,反正跟我没太大关系。”邓绘抻头望了一眼在吸收力量的洛乾风:“咱们挖了人家的坟,万一人家还活着,回来找你算账,可怎么办?”“谁说是我挖的坟?你录像了?”谭昭已经将青鳞剑收了起来。“那倒没有。”“对吧,所以谁会知道呢?”要找,也是找洛乾风,他顶天了算是协助上山,谭昭正了正衣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邓绘:……有些人力量这么强,是有原因的,要不然估计也活不到退休了。风水阵破了之后,被云层遮挡的月亮就露了出来,当然山顶不远处的破败建筑也终于暴露在了月光之下。“那应该就是灵山寺了吧,刚刚怎么没看到?”谭昭略走进两步看了看:“应该是风水阵的影响,你可以理解成一种视觉差,现在阵破了,自然就无所阻挡了。”灵山寺的招牌早就破败掉下来了,甚至连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整个小寺风化得厉害,从院墙到里面,都透露着一股腐朽阴沉的气息。“真看不出来,这里居然是一座佛寺。”邓绘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真难闻,被藏得太久了吧?”“不进去拜拜吗?”谭昭冲人挑眉,“某人不是说,要来灵山看日出、心想事成吗?”……这人不损人两句,是浑身难受吗?邓绘刚要呛声回去,却敏锐地察觉到:“现在距离天亮应该不过两个时辰,你确定我看不到日出?”“嗯哼,山上的阵破了,哪怕守山人没有通风报信,也一定早就有人察觉了。”谭昭指了指来路破败的符阵,“咱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大概率是要上通缉令了。”邓绘:!!!!他是来旅游的,真不是来渡劫的吗?!“那赶紧走,正好这俩都晕着,我租热气球,咱们走空中!”自从租过一次热气球后,邓绘就爱上了,哎,他以前怎么就没发掘这个好东西呢,都怪他一直都在现代位面打转呢。谭昭刚要动身,忽然身形一滞,拉了一把邓绘急退到许世原旁边:“啊,晚了!已经到了!”来得好快!不应该啊?这是玄师的速度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见两人方才站立之地,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和尚,他身形精瘦,整个魂魄的凝实程度也很一般,甚至还比不上刚刚在路上遇上的孤魂野鬼。“施主一剑破阵,老衲作古多年,哪里伤得了施主。”谭昭自己是修道的,但他本人却跟佛门非常有缘,从丰富的打交道经验中可以得出,老和尚都是人精,死了的也算:“是吗?我不信,你是灵山寺的和尚?”“阿弥陀佛,老衲是灵山寺最后一任主持空镜。”“空镜?!”许世原不知几时醒了过来,他听到这个名字,吓得直接窜了起来,双手都在颤抖,“他他他——”“他什么?”空镜却微微一笑,态度非常和善:“看来这位小友认出了老衲的身份。”许世原终于捋顺了舌头:“他是四十年前那只怪!”关于灵山寺的传闻,多数都是编造罗织的假故事,四十余年前,当时大魏还不是大魏,还是前朝末年时期,那时昏君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百姓名不聊生、苛捐杂税非常严重,那时候的提灯卫也被打压得非常严重,京中甚至没有一级的提灯玄师。盖因为当时的昏君非常惧怕鬼魅,皇宫有龙脉庇佑,鬼魅天然不能入内,故而玄师对他来讲,只是武力值稍微高一些的侍卫,且玄师常年与鬼魅打交道,昏君认为这非常不吉利,甚至并不允许玄师出入京城内城。所谓上行下效,前朝末年,提灯卫的地位很低,玄师也多不受达官显贵待见,但求神拜佛除外,昏君本人就很喜欢拜佛,故而那时佛寺林立,只要主持的水平及格,香火都不会太差。灵山寺,便是兴于前朝的佛寺,它并不是如传说中一般是座假庙,反而切切实实是当时这一片中香火最好、佛法最精深的庙宇。一到休沐日,灵山寺人头攒动,山下叫卖的摊子能将整个山麓地带占满。但很快,天灾降临,水患瘟疫横行,朝廷不作为,叛军又四起,这一带的百姓伤亡惨重、食不果腹,甚至因为打仗征兵,留下的全是妇孺弱小,可官兵打来了,他们只能逃,往山里逃,乞求灵山寺的庇佑。灵山寺的空镜法师,是有佛心佛德的仁善之人,他当即洞开佛寺,接纳了所有的难民,然而佛寺太小了,哪怕他想要庇佑所有人,也力所不能及。而且这么多人,寺庙里也没有那么多食物,佛寺清苦,没有荤腥,没过几日就有人饿晕了过去。空镜法师带着一众僧人,在佛像前念了足足三天三夜的经,但念经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于是他带着武僧入山,不仅开了杀戒、还让百姓在寺内吃肉。佛门第一诫,便是不得杀生。可为了让百姓活下去,他带头上山捕猎,留在山上的百姓都是弱小,有些病得都走不动了,食荤能更快地好起来,于是空镜法师愿意以一人之破戒换取所有人的平安。所有的杀孽,都由他来承担,空镜嘱咐其他的僧人,等一切结束之后,便将他葬在后山,为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动物生灵祈福赎罪。然而一切结束之后,他还未坐化,便有官兵闯了进来,有百姓的指人,说他们是酒肉和尚,还从后院挖出了食肉的骨头。官兵见此,便要查封寺庙,叫所有僧人吃罪。空镜法师自然不愿见僧众受辱,便要以一人承担所有罪责,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话,官兵斩杀了寺内所有的僧人,就像今朝对前朝的全盘否定一般。空镜法师是最后一个死的,他死时看着曾经救助过的百姓,原本澄明洁净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仇恨。“阿弥陀佛,老衲确实是四十年前,留下这座坟茔的怪。”好坦白,好直接,所以这老和尚出现的目的是什么?谭昭心下不解,嘴上倒是认错得飞快:“抱歉,惊扰了主持法师,是我们鲁莽了。”老和尚脾气也很好,听完摇了摇头:“其实今日,不是老衲第一次见施主了。”“嗯?”“老衲与施主第一次见面,是在万和城外的小河村。”空镜法师微微一笑,“当年有些人跑得快啊,老衲一不留神,他们就跑远了,不仅找到了新的地方繁衍生息,也忘了曾经的血债血还。”……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