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然当然没有什么孩子。前世没有,这世更没有。到现在,他差不多也能猜到,4塔里关押的大部分都是精神出了问题的人。虚空见鬼的倒也见过几位,但就这个对他的出现显得特别激动。他听着牢狱中陌生男人的呢喃,还有面对他时候的惊恐,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像个好事者般刻意又朝对方靠近了几步。结果男人像见到了索命鬼神般把头磕得更狠了,磕得梆梆作响,额头转眼红了一大片,都不肯停止。徐清然不知道他嘴里说的是谁,但他并不是很看得起这类人。怎么,清醒时拿着刀杀的人,事后还想说自己当时是被鬼上了身?他蹲下身,对着牢里的人勾了勾手指。也许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回应,那地中海大叔还真满满爬了过来,眼神害怕中透着疑惑。徐清然冷着脸,压低声音说:“求也没用。”“你俩都得死,等着吧,晚上就先来抓你。”说完对着他伸出手,一本正经地做了个鬼脸。系统:「……」???……徐清然最后被气呼呼的工作人员强行拉走了。边拉还边脑袋冒烟问他:“你……你你,明知道他精神不正常神经衰弱,还故意去吓他做什么?”“现在好了,被你吓得犯心脏病了,还得大费周章送他去医疗部!”徐清然回答得认真:“啊,我不知道,你们给我说过这件事吗?”“我也不是故意的,以为他只是在跟我开玩笑。”工作人员张了张嘴,又回不出话。……就,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吗!徐清然跟着那位从头到尾领着他走的工作人员,穿过两扇安全门,在一处空牢房前停下。房里的环境还算干净,有张铺着一层薄床蓐的金属挂床。对房有个瘦骨嶙峋,倒地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囚犯。左右两边,一个在呜呜哭泣,另一个在哈哈大笑。据说他今天会被带到这个地方,还都是当初审了他的那位牛姓审讯官做下的决定。甚至在他离开恶塔之前所有的处罚,还有未来要做的那些测试的结果,全都得经他的手,由他做出最后的判决。牢门被人启动了防御能量锁上,工作人员皮鞋哒哒声逐渐远去。徐清然坐在冷硬的铁**,单手托着下颌,望向小窗外的高楼风景。心想,他迟早要把那个审问官干死。「对了宿主,你不痛吗?」系统关心的声音突然从脑袋中响起。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皮下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刺痛与抑制不住的颤动。“挺痛。”他回道。从穿越那天他就发现,这具身体对于疼痛等外力的敏感程度比他前世的更重上许多,轻轻一掐都能落下个淤青。所以哪怕是一丁点的疼痛,都会被放大数倍。只不过前世他初次接下雷系异能那会儿,也遭受过类似的情况,所承受的电击甚至比手环的惩罚还要痛上几十倍。这么想着,他抬起新戴上手环的那只手,缓缓握拳用力收紧,然后往挨着的那片墙重重锤去。金属与土石混合的墙坚硬得没有一丝变化,反倒是他指节慢慢晕开了一片浅红。穿透筋肉的刺痛与熟悉的电流感在他体内窜动,他却勾起嘴角,眼底滑过一丝狠绝。“不过,是个很好用来帮助适应身体的工具。”这个身体太虚弱,现在也就是靠着精神池等级的提升多了点力气,但距离能发挥出他所有能力的理想状态还相差甚远。他不仅要让它适应疼痛,还需要把它锻炼起来才行。·沈廷煜在恶塔的这些天,从5号塔逛到了3号塔。这几座塔的范围太广,只粗略检查了几个重点区域。毕竟,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只收押E型,且是犯过罪手里沾着血的E型者,的2塔。2塔里的氛围,多数时候是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每个囚徒之间,都相隔着好几个封闭的牢房,只留下有电子能量作防护的小铁窗,好让里面的人不至于被憋死。沈廷煜独自走在这几乎见不到什么巡察工作人员的空间,军靴踏在平滑的地面,声音又沉又轻。但牢狱里的囚徒似乎都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点动静,甚至对此感到无比熟悉。他们纷纷走到小窗前,对着房外经过的那道清俊身影既害怕,又恨得牙痒。E型者的天性,让他们无法容忍眼里有其他E型者的存在。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旦相遇,就会看彼此极其不顺眼,然后斗得你死我活,直到分出胜负为止。而作为帝国编制人员的沈廷煜,更是他们E型者人群中的塔尖人。2号塔里时间待得比较长的E型者,几乎都被他军训过了一遍。所以他们恨他,却又控制不住畏惧,只能用眼神表达心里的愤怒。毕竟只要敢开口说一个字,这个魔鬼是真能把你从牢房里拉出来,用他的精神与武力值压制,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精神恐惧。E型,从来就不懂得心慈手软。当然,也有刚进入恶塔,仍抱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气性的新人。他们就不清楚沈廷煜这个魔鬼的变态和狠厉,会用着充满攻击性的眼睛瞪他,还会对他破口大骂——“沈廷煜,你这个没用的垃圾!”“明明也是E型者,却非要成为帝国的走狗,我呸!”2塔的这一楼层,在那个满嘴胡渣的男人说完这两句后,瞬间落入地狱般的沉寂。连翻书的声音都停止了。长廊上,身着墨金色军服的男人停下了他的脚步。然后来到那个胡渣男的牢狱前,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悠然的轻笑,像个优雅不失礼仪的贵公子。牢门打开,里边刚进来没几个月的E型者便带着杀意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柄不知怎么偷偷揣进来,能够与精神力相连运用的短匕。冒着浅光的利刃,对着走廊上男人的命脉就是狠狠一刺。却没曾想他运行精神力的强烈突击,竟被对方及时接住拦下,像是早已看穿他所有行动路线那般,转瞬就将他整个人扔到了地上。他起身反击,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等大汗淋漓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当成狗耍了一通。胡渣男气得双眼发红,这般顶级的E型在他面前,让他控制不住想将对方摧毁。然而即使挥舞着武器,他每个突袭的动作都能被对方精准看穿,最后又一次被摔落在地。连手里握得死紧的短匕都不翼而飞。刚想起身寻找,结果瘫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抬起的手掌突然就被人一刀刺穿。甚至连起身挣扎反扑的时间都没给,一脚精准踩在他胸前,强大的精神力量顿时顺着那道重击贯穿他的身体,一下就穿透了他精神力的防护。肋骨裂了几根。“E型者之间,也分阶级。”沈廷煜低沉好听的嗓音,从上方悠悠响起,“而你,只是最弱的那层。”“力度不错,可惜空有蛮劲,毫无章法。”他弯下腰,按住他的手腕,看似轻松的力道却让他动弹不得。尖锐的短匕被他一下拔出,他轻笑着,语气平和中透着几分凉意:“再说,不当帝国的狗,怎么有机会在这里合法揍你?”沈廷煜是个典型的极端者。他当然也不喜欢E型,甚至是不喜欢到了个极点。只是他比大部分的E型更懂得压制天性,但对于那些不懂得尊重还主动找事的,他就不会继续克制。他扯了扯领口,眼神逐渐攀上一层猩红:“所以,你刚刚握刀的手是哪只来着?”空寂无人的回廊,男人的声音逐渐在叫喊中沙哑。牢狱里的其他人都默默站在门边不说话,有的心理创伤较为严重的,直接抱头躲在角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懂事的夜晚。直到沈廷煜口袋里的小仪器,忽然发来了预警的动静。破天荒的,他第一次在应付的E型彻底发不出任何声音前停下了动作,湛蓝的双目褪去了凶意,逐渐恢复清醒与理智。他站在原地,垂视着地板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几秒,才把手伸进裤袋,把里面嘀嘀作响的东西拿了出来。不到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屏幕上毫不意外地泛着波动的曲线。还是两条。这是恶塔工作人员给他的东西,能够用来观测他负责考核的那位潜在E型者,两个惩罚手环的状态。出了波动,就意味着对方又开始不安分。沈廷煜低头凝视着,突然就笑了。这已经是今晚的不知第几十次,但他却很清楚那俩手环的主人正在做什么。因为很多年前,他也在这座塔里,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沈廷煜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小仪器重新收起,然后点开通讯器,连上了2塔的管理部:“39层,重伤,需要急救。”“啊,收到!实在抱歉,2塔的E型又对上将您做出无礼的事了,您没受伤吧?”“谢谢,我没事。”他轻笑回应,“新来的不懂规矩,教育一下就好。”2塔今夜,在沈上将努力守护下,又是一派平静祥和。·“哈哈哈哈哈,哎哟,啊哈哈哈哈哈……”4塔单人间里的徐清然,顶着黑眼圈坐在窗边,心情不是很美好。自从搬到这个地方,他每天都睡不好觉。隔壁那个辨不出男女的疯子,天天故意挑着休息时候笑得跟中了五千万一样,打扰他休息。另一边还有个老头,也是疯疯癫癫,天天对着窗外喊:“老婆,老婆?你来接我啦!”不然就蹲在角落,哭得可怜。他看了眼与右边牢房的隔栏,那个爱笑的疯子又双手抓住栏杆上,对他嘿嘿哈哈地笑着,眼神挑衅。几秒的对视后,他也跟着笑了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伸手,我送你点东西。”他低声说道。对方听到有小礼物也不闹了,嘿嘿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徐清然垂眸,轻扯了下嘴角,抓住他摊开的掌心后,突然捏住其中一根手指,用力往下掰——咔嗒,是骨折的声音。刺耳的尖叫声霎时响彻整条走廊,连带其他几个牢狱里的疯子,听到这么凄厉骇人的叫喊声后,都短暂地停止发疯。徐清然面不改色又捏住另一只,毫不手软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在对方吃痛得已经嚎不出声音的时候,冷笑问:“怎么不继续笑了?”“我现在想听你笑了。”说着,另一只手伸到栏杆的另一边,用力扯住对方久未修剪的杂乱头发。对着他微微弯起了眼睛,笑容好看得疯子有一瞬的恍惚。下一秒,头就被人用力梆的一下重重撞到栏杆上,痛得他仿佛见到了自家太奶。牢房那边本来还在嘤嘤哭的老头,立刻抬起双手捂住嘴,瞪大眼睛不敢再发出丁点声音。“笑。”被抓住逃离不得的疯子,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说:“你,你……坏人……”徐清然回道:“对,就这样宣传我,看到一个就宣传一个。”说完,又狠狠对准对方的额头砸了一下,直接把对方砸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耳边瞬间清静。但这层楼他附近吵闹的疯子太多,他想了想,来到被数道类似于激光,且带有攻击性的防逃跑的门之前,慢慢捋起了外套的长袖子。系统见他这样,警惕问:「宿主大大,你,你想做什么?」“我想通了,狗比审查官送我过来,不就是要我来整顿风气的吗?”“今天就教教他们,学会闭嘴。”精神病患者,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精神池永久受损影响的精神失常。他们也无法再很好地运用精神力,所以4塔这里牢狱的防护门,攻击性有,但不至于太强大。何况他的烧已经退了,精神池也完好地在B级暂时定型。配合精神力的运用走出去,最多受点小伤。没人知道,4塔这层楼的囚犯今晚都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整个后半夜都安静得像一座死城,直到隔天早上再有人过来巡视,发现好些个平日里闹腾又嚣张得不行的囚犯,都跟重伤似的躺倒在角落不想动。“好家伙,一个两个的今天怎么这么乖?”然后在来到徐清然的牢房前时,不经意一瞥,突然惊呼——“卧槽!”徐清然总算睡了个好觉,在工作人员优美的一声惊叫中悠然转醒。身上那些见血的伤痕都已经开始结痂,他坐在铁**,对着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抬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工作人员最后还是喊来了医疗部的人,给徐清然手腿上那些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伤痕上药,做简单处理。药水撒上去的时候他个旁观者都看得皱眉,当事者表情是一变不变。左右两边牢房的人,都躲到了最角落,见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全场最淡定的那个男生。“……虽然这里只是4塔,但防护门也不是闹着玩的,下次别再乱试了。”巡察的工作人员好心提醒。徐清然回答得乖巧:“好的。”下次还敢。几人帮他简单处理好了伤就离开了,他正准备继续休息,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还没离开的身影。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银龙制服的年轻护卫,与他四目相对时,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徐清然不认识他,但又感觉好像在被押送那会儿,见过这张脸。来人开口道:“听说你因为这几天手环显示的数据太活跃,昨天被你的审查官罚禁食一天?”徐清然不怎么在意。以前最难的时候饿过四五天,一天的禁食,惩罚还是轻了。刚想完,牢外的人就给他递来了个面包:“吃吗?”……做人的原则,就是不能浪费食物。所以肯定不能说不要。徐清然没有客气,接过之后撕开袋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白嫩的双颊,因为他面无表情吃东西的动作微微鼓起,瞧着还怪可爱。虽然对方给了食物,但他还是没有完全卸下心防,反而有些怀疑对方的用意。直到男人又出声问:“徐清然,你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