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69道菜

“锦意，你乖乖地呆在这里好不好？”一个女人轻柔地拍了拍于锦意的脑袋，眼神关切地看着他。“我们乖乖地呆在这里，等到哥哥回来的时候，会给锦意带上一个冰淇淋球的，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于锦意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偶熊，依旧一言不发地垮着脸坐在墙角处。“还给你带上一个机器人好不好？”“……”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角摇了摇，露出了一点祈求的神色。于锦意瘪了瘪嘴，然后终于说了一个要求：“还要一个小汽车。”“好好好，那锦意乖乖的，我就先走了。”那个女人又安抚了于锦意几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厚重的银白色大门关上了，门上还传上了上锁的声音。于锦意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就扔掉了玩偶，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整个房间就是一个玩具屋，除了最中间放着一张床以外，周围全都是各种模样的玩偶，大的小的，随意地摆在柔软的地毯上。在另一边还有一些可以供给玩具车开动的轨道，整个布置都是按照小男孩会喜欢的样子来装修的。但是于锦意似乎对这里已经十分厌烦了，他没有丝毫留念地绕过了那些玩具，然后走到了房间门面前。这是一个十分高级的密码锁，如果他是真正的五岁小孩的话，他能一个人在锁上按出密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很可惜，他本质上是一个自己封闭然后心智倒退到五岁的成年人。他伸出一只手在锁上触碰到了一下，门锁感应到了他举动，立刻亮了起来，他看着上面的数字和字母，几乎没有思考地就按出了一串密码。门开了。于锦意自己都愣了一下，彷佛对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开门的动作十分惊讶，但是过了几秒，他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来。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然后推开门轻轻走了出去。外面的冰凉温度让他的身体发抖，银白色的墙壁闪烁着灰色的黯淡光芒，地上光洁的地砖有些灰色的不明痕迹，像是被人倒了一盆水，水迹在地上流动出来的不规则图案。等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个水迹又消失了，地上光洁如新。他歪了歪脑袋，似乎对刚才出现在视线中的画面有些莫名。就在他停下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他的脚背上爬过，冰凉的、湿湿滑滑的触感让他呆立在了当场。绵延的恐惧就像是一根针从他的眼睛中穿过，然后缓慢地轻柔地搅动着他的脑浆。“不不不，不不，蛇，蛇——哥哥救我——”他开始浑身颤抖，在地上爬动，把自己的大拇指塞进嘴里咬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疼痛让他大哭，让他在地上翻滚。他溺水，水从他的喉咙他的鼻孔中灌入挤进他的气管他的胃，他也被架在火上炙烤，他体内所有气体都被蒸发，他干枯酥脆，到了最后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拉着脚腕在石头上摔碎——他甚至渴望被摔碎，简单的一击，他就可以结束所有的痛苦。然而，其实他什么都发生，所有痛苦都来自精神层面。他在地上爬动是还在地上抓出来了一把粉色的肉沫，轻得好像是泡沫，在他手里化成了粉红色的**。他惊惧地甩着手臂，疯狂地瞪着腿，一条长长的尸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骨头雪白，一节又一节的扣在一起。它的脑袋抬了起来，一张被磨蹭得血肉模糊的人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来，你也该蜕皮了……”它张开了嘴，红色的人类舌头掉落下来，一条长长的分叉的黑色舌头探了出来，恶心的颤音在于锦意的耳边回响。“不不不，滚开，滚开！滚开！！”他不知道自己扔了什么东西出去，或许是一个长长的腿骨，也或许是一个变形的脑袋，他不在乎，他只想逃离这里。在他的精神深处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啪——一声清脆的开关响，走廊上面的灯全开了，刺目的光芒让他的眼睛盲了两秒，等他再次看清楚面前的场景时，走廊已经恢复了正常。于锦意泪流满面，手垂落在他的身旁，大拇指上被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滴答一声。“锦意，你怎么出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乖乖地呆在房间中吗？”一个女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脸关切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水。于锦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把手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带我要去见于锦檗。”他的眼睛痛苦又悲痛，说话也没有了稚气，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那个女人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但是还是说道：“当然可以，锦意和我一起走吧。”于锦意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她认真说道：“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好的，于先生。”他们一起走过这条洁白光亮的走廊，于锦意的耳边一直有奇怪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湿水里滑动的声音，但是他却找不到来源，最后他疑惑地把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女人身上。白大褂，干净的马尾，纤细的双腿，舒适的平底鞋，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于锦意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刚才的幻觉吓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在睡梦中也越来越不安稳，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是被一些可怕的场景吓醒的。他的哥哥到底做了一些什么？他们一起进了电梯，电梯在二楼停下了。那个女人走出去的时候，于锦意又恍惚了一瞬，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条肿胀的蛇尾，蛇尾上有令人恶心的斑点花纹，强烈的污秽感和扭曲感从那些斑点花纹上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中，填满了他的大脑中的每一个沟壑。肿胀的蛇尾压过了一些粉红色的肉沫，发出了噗嗤噗嗤的恶心声响。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在他精神深处另一个小男孩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是等那个女人转过了身，疑惑地看着他时，蛇尾又消失了。于锦意靠在了电梯门上喘气，那个小男孩也再度沉沉睡去。“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回到房间去，于先生说你忙完了就会过来找你。”于锦意摇了摇头，软着腿顽强地走了出去。“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他的声音非常细，他自己都听不太清，但是那个女人却听到了，因为她脸上关心的表情更加浓重了。“好的，请小心一点，这边的一些试验品有些不太安分……”短短的几步路，他们却走得十分艰难。确实如那个女人所说，这边的试验品不太安分，走廊两边的房间里时不时会传来它们碰撞门的声响，更多的是一些蠕动的湿滑声还有鳞片在墙上摩擦的滋啦声。于锦意就是一只胆小的动物，他不是捕食的而是被捕食的，他会因为那些声音浑身颤抖，失去力气，然后哭泣，连哭泣声都很小。就像食草动物从生下来开始就会站立奔跑一样，被捕食者没有大声哭泣的资格。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于锦意寒毛直竖地盯着面前的那扇门，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神经都在朝着他嘶吼，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进去！那个女人站着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话，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但是又异常清晰地传递进了他的大脑。“先生，他过来了。”“是的，锦意，他想要见你。”“好的。”过了几分钟，门开了。于锦檗的脸露了出来，于锦意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发出了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尖叫，但是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他依旧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心。那是他的哥哥，他血脉相连的，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为亲密的人。“锦意，不是说了让你呆在房间吗？”于锦意张开了嘴，连他自己都十分诧异他说话的声音竟然还是十分正常的，没有颤抖也没变得细弱。他说道：“我只是有点无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于锦檗往房间里面走去，“很快了，锦意，你再坚持一下，等我……”“我呆在这里很害怕，哥哥，我想出去……陈姨也不在这里……”他跑了几步，然后一把抓住了于锦檗的衣服下摆，但是那湿润的布料又让他瞬间松开了手，他满脸焦急地说道：“我不想留在这里，哥哥。我看到了很多可怕的东西，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他将脸颊埋进了双手间，近乎绝望地哀求。于锦檗似乎叹了一口气，转过了头问道：“锦意不是答应了哥哥，要永远陪着哥哥一起吗？”“是的，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于锦意抬起了头，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哥哥，他说道：“我看过爸爸留下来的资料，我可以免疫那些“毒”不是吗？哥哥可以把我杀死……”“锦意！”于锦意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他停止了哭泣，喉咙梗出了可怜的呜咽。“不要再说这种话。”于锦檗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那是可怕的灰色的尖利爪子。于锦意眼睛一缩，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腰撞到了桌子上，上面的一堆东西哗啦地滚了下来，盘子、剪刀、小刀、玻璃杯，甜腥味的**倾泻了一地，洒落在那些尸体碎片上。他低着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踩在一片血泊之中，在他的脚边还有一个正在挣扎的半人半蛇的恶心怪物，而在更远的一些地方还有一些笼子，笼子里面的东西，那些东西——他的视线缓缓地、缓缓地转移到了他哥哥的下半身……他的哥哥才是这里最为可怖的一个……“救救，救我……滚开滚开，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不是我的哥哥，我要离开这里……嘻嘻，哥哥，我有乖乖地呆着哦，小意是不是最棒的？滚开……救救我，这次我可以吃两个口味的冰淇淋吗？”于锦意嘴里突然发出了一长串的嘟囔，“不……”“我要离开这里。”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房间。*林景他们坐电梯到了2楼，连廊在2楼走廊的中间，而等他们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路过201。黎元胜问道：“队长，我们是直接跑过去，还是先解决那个女人？”“解决掉她。”“OK！”电梯门开了，所有人都冲了出去，201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只有一条巨大的“蛇”挂在办公桌上——说是蛇不够准确，应该说是一个长条形的头上有模糊人类面孔的生物。而之前美艳女人的皮囊还挂在它的尾部，白皙光滑的皮肤像是薄薄的一层，蛇的尾巴上有无数的凸起，它正在桌子上摩擦，那些凸起被压破然后流出了恶心的黏液。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它从桌子上抬起了头。“嘶~”它半抬起了身体，把脑袋对着他们，似乎在捕捉他们的位置。“真是有够恶心的。”黎元胜在墙壁上磨了一下爪子，然后一个起跳就落在了它的背后。“注意它的牙，它有毒。”“好嘞。”黎元胜爪子在它的脑袋上抓了一把，然后抓下来一手的碎肉。林景在进去的时候，也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一个水果刀。没有理智的堕落生物比一般的异种更好解决，更何况他们还是围殴，等林景把水果刀送进了它的脑袋，它的尾部就抽抽了两下动弹了。“完事。”黎元胜第一次和异种打架，看到它倒下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林景把小刀扔到了地上，然后说道：“走吧。”等到了玻璃连廊的面前，看着厚实地像是要防止炮弹轰炸的门，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林景摸了摸这个门，感受了一下它的厚度以后也沉默了下来。黎元胜看着旁边的电子锁，对着林景说道：“等我来试试看。”他放在了自己一直背着的包，拉开拉链就拿出了一台电脑出来。黎元胜一边开电脑一边说道：“我不保证能成功啊，其实我不太擅长破解，邹飞英比我厉害多了。”一滴水从天花板上滴了下来，直直地落到了林景的手背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水滴，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空调。空调已经停止输出冷气了。林景皱了皱眉，他发现空气中的温度也在缓慢上升。不太对！他猛地转头，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一条细长的蛇从他们后面爬过，那些蛇变得活跃起来了！林景按住了黎元胜的肩膀，黎元胜茫然地抬头看他。“你能不能控制这里的空调，将温度调低。”“啊？”林景想了想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先开门吧。”“哦。”黎元胜重新转过头开始工作。林景又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保护好他，空调停止运行了，那些蛇会变得活跃。我去楼上看看。”“没问题。”其他人也抬头看了看空调，然后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林景跑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狼藉了，那些研究人员们因为逐渐开始升高的温度变得躁动不安，他们身上生长的鳞片也变得更多了，他们控制不住地用自己身体在各种粗糙的平面上、桌角上摩擦。直到最外层的人类皮肤完全脱落，他们的人形完全转化成光滑的带着圆形斑纹的带鳞身体。他舍弃了被一些蛇占领的电梯，直接从楼梯上跑了上去。七楼更加安静，也没有什么多余东西，他很快就凭借着记忆找到了陈教授所在的房间。林景一脚踢开了门，陈教授正在捣鼓着一些**，就算他从门外突然闯了进来他也没有停下。满屋子里都是化学药剂的味道。陈教授将最后一滴透明溶液滴进了一个烧杯中后，烧杯中的黑色**就转变成了带着一股特殊芳香的深红**。他拿着烧杯摇了摇，然后才抬起了头，对着他温和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林景笑了下，说道：“我觉得你不太对劲，想着还是杀掉你比较好。”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拿起了旁边的拖把。“人类。”陈教授张开了嘴，这次他的嘴巴张开到了耳后的位置，张大到极限的嘴巴里长出了两根雪白的牙，一条细长的尾巴从他的背后落了下来。“我要拿你试用我新做出来的毒药，它可以把你的灵魂都融化。”“那就试试吧。”林景张开了精神触角，那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原点开始往四周的扩散。他们开始了一场贴身的肉搏，房间中的所有瓶瓶罐罐都已经破碎，就连天花板上都洒满了飞溅的**。陈教授会一些巫术但是并不是十分厉害，他更多的是使用一些奇怪的武器来进行攻击，还有毒药。林景的精神可以有效地控制他的动作，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偶尔还能成功地对他进行暗示催眠。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林景就踩着他的尾巴，将木棍插进陈教授的胸膛。他显出了完整的蛇头一样的脑袋，没有眼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林景摇晃着后退了一步，一个莫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他的神思恍惚了一瞬，眼前再次出现了他长出了圆形斑纹的画面。还有那些蛇群。“伊格的诅咒？”他单手按住了额头，难受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迟疑地用手去抚膜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上面依旧白皙光滑，没有幻象中的皮下长着一些鳞片。“呼~”他呼出了一口气，压制住了想要回到西雅制造的巢穴中的强烈意愿，往楼下走去。经过剧烈运动后的身体十分疲惫，林景一边走，脑子里又多了一个，“或许下次可以让陆行雪给他也配上枪”的想法。然后，他又不禁想到了他最初看到的完成这个任务的奖金，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后悔情绪，那个奖金再翻上三倍都抵不上他这次的心理创伤。他亏大发了！楼下的蛇已经涌到了2楼来了，偶尔还夹着人类被污染后变成了恶心怪物。林景带着怨气将那些蛇都踢到了墙上去，然后再把自己的精神刺进它们的脑袋中将它们意识都搅碎。黎元胜被守护在最中间，急得满头大汗，看到林景回来了后，他的压力更大了，按键盘的手都在抖。“不要慌。”林景还安慰他，黎元胜嘴上连连答应：“好的好的。”又过了不到两分钟，那个看起来很高级的门锁突然开始了语音播报，“身份确认，已开锁。”所有人都看了过去，黎元胜兴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林景叫道：“成了。”厚重的门缓缓地往两边打开，露出了背后的玻璃道。林景拍了他的背，笑道：“不错嘛。”“小黎还是厉害的啊。”“厉害啊。”“哪里哪里，邹飞英比我厉害多了。”随着门完全打开，从另一端传过来的味道让林景更加不适，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那边很危险，注意。”在进入北楼之前，林景从来没见过这么令人恶心的场景。地上随处可见的就是黑色的粘稠**，在角落里正在不断畸变的怪物，它或许是一些人一些蛇形成的聚合体。上一秒还有一个人类的脑袋在怪物的顶上，结果下一秒就从人的口中钻出了一个蛇头。人类身体部分和蛇的部分在它的身上混杂出现。因为臃肿的身体，它行动的速度很慢，除了对他们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以外，并没有对他们造成真实的伤害。“yue！”有人吐了出来，他们从进去这里面来，就没有怎么进食，他吐出来的就只是一些胃液。林景低声说了一句：“走。”所有人才如梦方醒地跟着他往楼上跑去。二楼同样是一些实验室，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铁笼子，里面的东西和他们曾经看过的那些试验品类似。林景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本子，上面记录着笼子里的东西编号，转化阶段，和身体状况。但是不管是第几阶段的试验品都已经全都转化到了只有一张人脸的第四阶段了，每一个试验品在林景进去的时候，都会张开那双人类的眼睛注视着他。“嘶~嘶~”无尽的空洞的嘶鸣。林景终于忍不住了，他冷笑了一声，将本子狠狠按在了面前试验品的脸上，“诅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