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70道菜

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幻象、被注视、梦里的召唤，这些全都是伊格的诅咒。或许对普通人类来说，这些诅咒都是潜移默化的，就像黎元胜前一天还觉得那些小老鼠十分恶心，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会觉得那些小老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能吃。他们会觉得皮肤下面长出来的鳞片只是皮肤病，精神混沌只是太累了或者没睡好，灵魂都被蛇紧紧缠绕，只有偶尔才能清醒瞬息。但是对林景来说，这些东西都太清晰了，具有太强烈的目的性了，梦见蛇群，梦见长出鳞片，全都是在不断加强他已经受到诅咒的暗示。但是他并不认为他已经受到诅咒了。不仅因为白光说过他的防御力很强，而且他自己也没有其他的感觉，甚至还觉得十分愤怒，类似于被挑衅的愤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他的语气发狠，也不知道是在骂这些试验品还是骂它们背后的万蛇之父伊格。试验品的脑袋在他的手中就像是豆腐一样绵软，这些试验品就是人工制品，连那些堕落生物都比不上。它们的外壳虽然像是异种，但是内里却还带着人类的脆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景那极其粗暴的动作，那个场景说不上肢体乱飞，但是怎么也说得上是汁液横流。过了好一会儿，黎元胜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紧张地叫道：“队长，队长你没事吧？队长你不会是丧失理智了吧？啊，队长？”他一边试图控制林景的行动，一边又转头对着其他人喊道：“这可怎么办？你们快来帮忙啊！！”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却十分听话地冲了上去。林景眼睛转移到了黎元胜的脸上，然后逐渐转变成了一双死鱼眼：“……”他把挂在他的手臂上的黎元胜推了出去，然后他的身体把其他人全都撞出去，整整齐齐地在地上摔成了一团。黎元胜哭腔都出来了：“完了啊，我们队长这么厉害，我们都打不过啊！我们不会最后被队长干掉吧？西雅先生呢？西雅先生怎么不见了？”林景往他们方向走了一步。其他人一起往后面缩了一步。林景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张开了嘴：“你们是傻逼吗？”“？？？”“！！！”两秒后，所有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臊眉耷眼地站在他的面前。林景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了点黎元胜，欲言又止，想骂他蠢，但是想到他的智商又好像不是很低，最后就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黎元胜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嗝儿。林景转身把陷进试验品脑袋里的本子扯了出来，然后看着上面沾上的黑色的恶心**，嫌弃地抖了抖。黎元胜立刻狗腿地走了上去，对着他讨好地笑了笑：“我来我来，这种事情我最熟练了。”“嗯。”林景把看起来有用的东西都捡起来塞给了他，直到确定这个房间搜刮完毕以后，他们才开始前往下一个房间。上了三楼以后，那些房间里就没有那么多的试验品了，房间里有不同的仪器，还有很多单独的切割下来组织，这里似乎是他们进行检验的地方。林景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各种器皿，那里面还装满了各种待处理的样品，看起来就好像是这里的研究员遇到了什么急事，什么都来不及处理就走开了。他转了两圈，最后在一些标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幼儿蜷缩在玻璃罐子中，它的模样看起来已经大致的蛇人的轮廓了，完全的蛇脸，上肢上肢都齐全，蛇尾从它的屁股后面长出，颜色是鲜艳的青红色。下面有一个本子，写着它的来源，它是来自一个收到污染的女性试验品。他翻了一下，里面讲了它的母亲是一个转化到第三阶段的试验品，在接受试验之前它的母亲就已经怀孕了，不知道是不是它的母亲为它稀释了一部分，它受到的污染并没有那么猛烈，发生的异变也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所以哪怕它一出生就已经死亡，它也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研究材料。林景的手指在玻璃罐子的上弹了一下，里面细小的蛇尾就随着水流的震动而轻微摆动。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拯救的了。”“那怎么办？”黎元胜用清澈愚蠢的眼神看他：“让陆局长直接开始清理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林景转头看他。“我一直跟在你的背后啊，万一你有事找我呢。”林景看着他若有所思：“你之前在职场上一定混得很开吧？”黎元胜嘿嘿一笑：“队长你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我就是我们公司有史以来升职最快的。”林景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确实很不一般，不过还需要继续努力。”黎元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茫然，他们队长是什么意思？上了四楼以后，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地上出现了一些只有人类才能制造出来的垃圾，食品包装袋、卫生纸还有矿泉水瓶，林景也终于闻到了比较清晰的属于人类的味道。黎元胜看着那些垃圾也说道：“这里还有人没有被污染吗？”“总有一些人的意志力比较顽强。”“不知道现在还活着的人多不多。”人类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他们应该是躲在了某个地方。林景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应该是一个阴暗的、会让人类觉得安全的角落。他们的到来也给这里带来了不一样的气氛，整个四楼都安静得过分。直到他们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动作，里面就有人先尖叫了一声。“啊！”声音十分短促，就好像叫到一半就被人强制捂住了嘴。林景礼貌地在门上敲了敲，说道：“有人吗？我们是救援人员。”他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一阵桌子倒塌的声音，然后又传来了一阵人类的争吵声。“救援的人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你他妈醒醒！你知道那是人吗？万一是那些怪物——它们变化得那么快，它们是会进化的！”“这是唯一的机会，要么饿死，要么赌一把，可能还能活，放开我，我反正要开门！”“怪物！！”里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林景又加大了力气敲了敲，“不开门的话，我们就去五楼了。”“不要去五楼！”门开了，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林景微微皱了皱眉，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脸上飞溅着几滴血，上半身也被血染红了，手上的匕首更是在哗啦啦的往下面淌着鲜红血液。那个男人也在看着他，从他的眼睛看到他露出来的脖颈，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变异的地方以后，他立刻扔掉了刀子，哭叫了一声。“人，是人！”他这一声把躲在里面的人也叫了出来，一个、两个……一共四个人站在这个男人的背后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们。“救援队吗？救援队吗？带我出去，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们了，直接带我们出去吧！求求你。”“带我出去，这里很危险，你们快毁掉这里吧，彻底地毁掉这里！！我要出去！”“呜呜呜，救救我吧，救救我，蛇蛇蛇好多蛇，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五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看起来精神也不太正常的样子。林景等他们没那么激动以后，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尤卡坦的研究人员？”“是是是，我们是尤卡坦的研究人员。”一个人突然愣住了，他像是感受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眼睛开始收缩。过了几秒，他颤抖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着他们说道：“快、快进来，外面太危险了，它们要过来了，我们要躲开它们，要躲开它们。”林景他们跟着进去了，这个房间之前是一个杂物间，东西很多，桌子椅子本子水杯什么都有，被放得非常满。这种拥挤的环境会让他们觉得安全。那几个人把房间稍微作为整理以后，就在中间留了一个空洞，旁边都用各种柜子、座椅堵住，就连堵不住的狭小地方都用一些衣服布料，棉花等东西填满了。一个半圆形的安全空间，形状很像是一个巢穴。巢穴。林景愣了下，他又想到了西雅建造的那个巢穴，温暖、睡觉很舒服的巢穴。黎元胜在他身后小声地问道：“队长，怎么了？”“没事。”林景眨了下眼睛，回过了神来，他对着那几个已经缩到里面的研究员问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的脚边还躺着一个尸体，人类的，肚子上还被捅了几刀，鲜血流了一地。“哦，他只是不太正常，我们为了防止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情，我们只能这样……我们只能先杀掉了他。”林景低头看着尸体的眼睛，就算是已经去世了，但是里面依旧还残留着强烈的恐惧，鲜红的血丝爬满了他的整个眼白。从他的感觉来看，这个尸体的只是微微“变质”，还远没有达到完全堕落的地步。“他已经变得癫狂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杀掉他，他也会感染我们的……”林景抬头对他们笑了笑，安慰道：“你们也不用那么紧张，杀人可能只是你们违法犯罪里面最轻的一项。”“我们还是来谈谈你们做人体试验的事情吧。”几个人都瑟缩了一下，过了几秒，他们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们都说了你们就会带我们出去吗？”林景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看情况吧。”“我叫周盛，是三年前加入尤卡坦公司的……”周盛在加入尤卡坦公司之前已经在另一个制药公司工作了五年，能力出众，但是不会交际。在发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职位被领导给了另一个能力不如他，但是擅长交际的同事的时候，他接下了于锦檗给他发出的邀请。最开始他和南楼的人一样也做了一段时间的毒液提取的工作，于锦檗让他从那些有着奇怪圆形斑点蛇的毒液中分离出一种未知物质。未知物质完全不符合现在已知的元素特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不是化合物，只知道它是环形弯曲的结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对人类的影响这么大的物质，只需要往人类体内注射上一点点，人类的身体就被迅速腐蚀，然后整个身体都会变成充气的气球一样的肿胀尸体。它十分危险，但是在没有进入生物体内之前，它又具有很强的惰性，可以始终保持着猩红的**形态，高温不挥发，低温不凝固。周盛对它十分着迷，他觉得这就是世界未知的部分，他甚至称呼它为“上帝之血”。但是在工作一段时间以后，他又发现自己身边一些同事在一天一天的变得不正常，他们对这个未知物质十分的排斥，同时变成了惊弓之鸟。他们害怕所有的一切和蛇类似的物品，并且嘴里念叨着“蛇的诅咒”、“蜕皮”之类的话语。尤卡坦公司的高层安慰了他，这只是因为他们抗压能力太弱，他们杀了太多的蛇，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才会导致他们变成这样。公司已经给了他们赔偿，并免费他们提供心理治疗。周盛并没有怀疑，因为他同样觉得那些蛇在死亡之前的眼神十分可怖，充满了人性化的眼珠子……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更关心那些被他称为“上帝之血”的未知物质。他身边的人一批一批的换走，当他在南楼工作了六个月后，他获得了升职，他从南楼调去了神秘的北楼。他进入了那个防守严密的就像是一个白色监狱的实验大楼，他知道了他这辈子都不愿意知道的秘密，也知道了那些未知物质到底可以做什么，已经他的同事——被宣称已经辞退离开了尤卡坦公司的同事，他们变成了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变成那个样子？那几乎完全颠覆了他的所学所知，他想要离开，但是在他知道了那一切他已经彻底无法离开这里了，他找不到出去的门，就算是在这个只有七层的楼里他也会迷失方向。那些人类变成的恶心怪物进入他的梦中，成为了他摆脱不了的梦魇。他屈服了，他成为了伥鬼，也成为了蛇魔的爪牙。周盛的能力确实很出众，在北楼的工作期间，他知道了很多的事情，知道了事情的源头，知道策划这一切的于锦檗，也知道了他的弟弟于锦意。周盛突然笑了一下，声音怆然凄凉。他对着林景说道：“你知道吗？于锦檗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完整的人类在他面前痛苦哀嚎，然后蜕皮变成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或者一摊粉红色的烂肉……但是他却是一个好哥哥。”“多讽刺啊。”于锦檗的父母在一次旅游时去了印第安人聚集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蛇的传说，包括羽蛇神和在羽蛇神之前的更古老的更可怕的一个蛇魔。他们起初并不在意那些巫医对他们提到的可怕的诅咒，他们只是对那些少见的斑点响尾蛇十分感兴趣，甚至在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带了两条回去研究。回到国内后，他们发现了蛇腹上面的四个退化的细小肢体，他们进行了一些研究，而在那两条蛇死亡之后——诅咒开始应验了，最开始是于锦檗，然后再是他们自己。只有于锦意，他看起来如常。于锦檗的父母直接被蛇毒死了，于锦檗活了下来，但是身体同样发生了一些可怕的转变。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受到“诅咒”的于锦意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就像是蛇毒的抗毒血清一样，他可能就是那个最重要的血清。但是于锦檗不同意，在发现不能治疗之后，他依旧不愿意伤害于锦意，他想舍弃人类的身份，彻底转变为另一种生物。周盛不知道他去哪里找到的资料，上面是完整的试验计划，利用“诅咒”和未知物质的影响，他试图找到将人类彻底转变的方法。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很多人在转变过程中会直接丧失理智然后疯狂死掉，直到今年上半年，他们终于进入了预想中的转变的第四阶段。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实验楼开始出现各种意外了。试验品飞速地发生着变异，就连污染更轻的南楼的研究人员都开始失控的、大面积受到污染发生转变。最开始他们还能把的南楼中的一些严重的人挑出来隔离，但是再发现越来越多，并且它们还发展出来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以后，他们将南楼舍弃了。一些较为清醒的人退回到了北楼，但是就算他们停止做试验，并且远离关着试验品的地方，他们依旧会在某个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同事的皮肤变得凹凸不平，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变成和那些试验品差不多、不，是还要恶心的模样。他们也被舍弃了，于锦檗和他的忠实拥趸退回到了北楼的上三层。“呵呵，你说神奇不神奇？他竟然是一个好哥哥？他凭什么是一个好哥哥？于锦意！于锦意可以治疗我们！杀掉他，杀掉他！！你们也要杀掉他！”周盛的眼睛中都快崩出猩红的光了，他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手腕。林景不适地后退了一步，他讨厌神经病，特别是还很恶毒的神经病。“你们带我们出去吧，你们能找到门进来，一定可以找到门出去吧？你们是救援队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对吧？”“求求你！求求你！”林景垂了垂眸，脸上突然扯开了一个恶劣的笑，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黎元胜觉得自家队长的情绪不太对，他默默地往后面退了一步。果然，林景下一秒就语气温柔地说道：“我们当然知道门在哪里，我们需要通过那个玻璃连廊回到南楼去——”听到南楼，他们的眼睛里都出现了浓重的恐惧。林景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有多久没有检查自己的身体了？”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神奇的开关，他们全都愣住了，像是无法理解他的话语一样傻傻地看着他。“走吧。”林景转身离开了，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几个人。黎元胜都还有点懵懵的，他看了看那些人，叫了一声队长，但是最后还是跟着林景离开了。等他们快走到五楼时，才听到后面传来了几声像是野兽才能发出来的惨叫。五楼果然已经和下面隔开了，厚重的门挡住了他们去路，黎元胜再次用相同的办法开了门，随着门缓缓打开，一些黑色的粘稠**也从上面流淌了下来。一股浓烈的难以忍受的臭味也扑面而来。林景难色难看，几步就走了进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整个走廊都覆盖着那些粘稠的黑色**，它们可以在地上流淌，也可以挂在天花板上，往下滴落的同时也用一种反重力的方式沿着墙壁蠕动上去。“走！”这里没有任何活物，或者说是所有的活物都变成了那些粘稠的**。林景退回了楼梯，然后继续往楼梯上面跑。“直接让陆行雪用炮把这里轰了算了！”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六楼的走廊上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在缓慢爬动着，整体是长条形的，长度有好几米，直径接近两米，薄得近乎透明的皮里能看到里面一堆变形的人类残肢。林景在没看到它的头部时，还以为它是某种蠕虫，但是在看到它的头部时，他才发现那个长条形的东西竟然是于锦檗的尾巴，而它还能依稀看出人类模样的上半身已经陷入了肿胀的尾巴中一部分。“禁止进入七楼。”它甚至还能说话。但是林景并没有想要顺从它的意思，他甚至还喊了一声：“往上面走。”那个东西试图追上来，但是它吃得太饱了，尾巴让它不能快速移动，但是很快它就找到了方法，它把体内的东西全都排了出去，然后拖着缩小了数倍的尾巴冲了过来。“禁止进入七楼。”他们在它尾巴扫过来的时候，将它关在了门外，他们并不觉得他们能阻挡它多久，所以他们需要尽快找到它禁止他们进入七楼的原因。七楼整个空间都比其他地方干净得多，甚至还有一扇门是干净的白色。“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