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祝青臣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正在班上看晚自习。“你好,请问是一中的祝青臣老师吗?”“嗯,我是。”“我们这边是北城一中分区派出所的,有个学生在学校附近被欺负了,热心群众把他送到派出所来报案。”祝青臣心中一个咯噔,不确定地问:“是陈和颂吗?”“对,就是他。”工作人员说,“他的家长都已经到了,就是……”工作人员把手机挪了挪,那边传来陈母尖锐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是小屿弄的!”工作人员继续说:“情况有点特殊,孩子的另一个家长也还没来,我们只能联系您了,您看您方便吗?”“我现在就过去,让他不要害怕,等我过去。”祝青臣拿着电话,朝底下的学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跑进办公室,让一个熟悉的老师帮他看一下晚自习,自己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布包,就跑了出去。重点高中附近就有派出所,离得不远,也很显眼。祝青臣一边往派出所赶,一边给高老师、段长都打了电话。这是他来到现代之后,使用手机最熟练的一次。“喂,高老师,陈和颂被欺负了,现在在派出所。”“段长,陈和颂被欺负了。对,年段第一,清北苗子,狗屁留级,他不可能留级,快点快点!”两个老师一听说出了事,都从沙发上跳起来,马上赶过来。祝青臣打完电话,加快脚步往派出所赶,几l乎跑起来了。这几l天陈和颂在高二,祝青臣每天都会去看看他,确认他的安全,也鼓励他一两句。只要再等两天,等系统的申请下来,把陈和颂之前被霸凌的视频和照片弄到手,他们就可以去派出所报案了。到时候不仅留级申请无效,陈和颂还可以直接申请住校,彻底离开那个家。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说好了有事情要打电话给他,他怎么不打电话过来?难道被打得很严重?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祝青臣忍不住想七想八,一路小跑着来到派出所,进了门,环顾四周:“你好,我是陈和颂的班主任。”“在这里,跟我来。”“好。”工作人员带着他来到一个会议室里。推开门,陈母正在哭天抹泪。“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小屿干的?我们家小屿很乖的,我们好好的人家,这辈子都没进过派出所啊!”旁边的工作人员们都很无奈。两个儿子,一个把另一个打成这样,她竟然还在为霸凌者开脱,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贺屿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沙发上,一脸有恃无恐。祝青臣匆匆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陈和颂,转过头。这时,一个年轻的男警察扶着陈和颂,从外面走进来。他被浇了一头牛奶,脸上身上都是灰尘,一直这样脏兮兮的也不舒服,警察简单验伤之后,就带他下去清洗了一下。见他过来,陈母更加激动:“陈和颂,谁让你来派出所报案的?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我们家小屿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就是记恨我们家让他留级,他蓄意报复!”陈和颂捏紧了自己的书包,低着头,用力到指尖都泛白。母亲只想快点息事宁人,在贺叔叔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赶紧把事情压下来。她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到她的豪门阔太生活,更不想让被人说她苛待继子。祝青臣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和颂?”陈和颂抬起头,这才看见祝青臣,整个人眼睛一亮:“祝老师……”他顿了一下,眼里的光很快就暗了下去:“你怎么过来了?”他可以坦然面对贺屿,在明知道学校后墙新装了监控的情况下,故意惹怒贺屿,让他在监控底下殴打自己,制造证据。但是他没有办法面对祝老师。祝老师是真的想帮他,而他却不算是个好人。所以,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祝老师,也不想让祝老师过来。“嗯。”祝青臣伸出手,也不敢轻易碰他,“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陈和颂抿了抿唇角,摇摇头:“我没事,辛苦老师跑一趟。”陈母听见这话,一个箭步冲上前:“警察同志,你们都听到了!他说他没事,我可以带小屿回去了吧?”警察如实回答:“抱歉,在事情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凭什么?他自己都说他没事了!”陈母大喊道,“他是我生出来的,我能不知道他吗?他最会撒谎骗人了,我们全都被他骗了!”祝青臣把陈和颂护在身后,认真地看着她:“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吗?”“我……”陈母哽住,神色喏喏。祝青臣站在陈和颂面前,又问:“案发地点在哪里?”警察道:“在学校的后墙,那边最新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应陈同学的强烈要求,我们已经派人去调取监控了。”陈和颂一进派出所,浑身狼狈,却坚决要警察先去拿监控,否则他就不站在门口不进来。因为他知道,监控必须马上拿到,在贺屿知道有监控之前拿到,否则很容易有变故。派出所怕影响不好,马上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去学校调取监控。听见“监控”,原本满不在乎的贺屿脸上才有了点表情,他放下晃悠的二郎腿,抬起头,看向陈和颂。他原本一直在学校后墙那里教训陈和颂,那边是个死角,没有监控。他们打人,也不怎么打脸,所以陈和颂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好好的,不会被人发现。可是……如果有监控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贺屿看向陈和颂,好,好得很,他竟然被陈和颂摆了一道。祝青臣也回头看向陈和颂,陈和颂对上他的目光,原本拽着他的衣摆的手,也默默松开了。祝老师是不是看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了?可是下一秒,祝青臣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没关系。”就算他是故意的,但这也绝不是他的错。陈和颂只是用另一种方法,巧妙地保护了自己。祝青臣忽然有点后悔,他应该明确告诉陈和颂,五天之后,他就能取到证据,而不是让他提心吊胆的,最后选择了这样极端的方法取证。祝青臣护着陈和颂,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坐下。工作人员接了两杯水给他们,祝青臣道了谢,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翻出两颗巧克力糖,递给陈和颂。一人一颗。两个人就这样挤在沙发上,默默地吃着巧克力糖。香醇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陈和颂看向祝老师,神色微动。他又给祝老师添麻烦了,他本来只想用监控视频逼迫母亲和贺屿让步,只要母亲不再让他留级,他就签署谅解书。他不想打扰祝老师的。不一会儿,去调取监控视频的三个警察回来了。他们的表情都有点凝重,看了一眼陈和颂,藏不住的心疼。才十几l岁的学生,竟然被打成那样。“监控视频拿到了,除了贺屿,还有其他参与霸凌的学生,我们已经在联系一中的老师辨认了,通知他们的家长带他们过来。”“啊……”陈母一愣,“真的……真的有监控视频?很严重吗?”“是的,您想看看吗?”“我……”为了防止对陈和颂造成二次伤害,工作人员将陈母带到隔壁的房间,给她看视频。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陈母的尖叫声:“啊?这……这不是真的!怎么会?”祝青臣捂了一下陈和颂的耳朵,又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牛奶糖,递给他一颗。祝青臣轻声问道:“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陈和颂点点头,“谢谢老师。”祝青臣的袋子里装满了各种零食,好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等他吃完一包,又拿出一包新的。从始至终,贺屿都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仿佛这件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但是隔壁,陈母刻意压制的哭声令人厌烦。贺屿想了想,站起身来,坐到陈和颂身边。陈和颂明显瑟缩了一下,旁边的警察想上前把他拉开,可是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又是未成年人,不好动手。警察只能往这边挪了挪,盯着贺屿。贺屿捏了捏指节,发出陈和颂熟悉的“咯咯”声。陈和颂知道,贺屿现在很不高兴,每次他做出这个动作,他都会遭殃。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现在在派出所里,他不能怯懦退缩,更不能半途而废。他已经和贺屿撕破脸了,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住校,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陈和颂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贺屿的声音低低的,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耳朵里。“哥,你的计划很完美,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你现在还有机会跪下向我求饶。”“爸今晚要回家,如果等一下,爸回到家里,发现我们都不在;如果爸知道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保我?”“我们家里有的是钱,我总能找到一个人帮我顶罪。再说了,我根本没有动手,我只是手滑了,往你头上倒了袋牛奶而已。”“监控有什么用?监控可以损坏,也可以被删除,只要家里想,甚至可以说是你霸凌我。”贺屿话还没说完,祝青臣马上举起手:“报告警察同志,这里有人威胁受害者,说要用钱摆平一切,还说要损坏监控!建议你们马上备份监控,我有U盘,可以给我一份吗?!”贺屿猛地抬起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察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祝青臣正气凛然,警察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接受祝老师的建议。”贺屿恼羞成怒,却还保持着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和警察顶嘴。他只能转头看向祝青臣,压低声音道:“祝老师,你刚刚毕业,才来北城,不知道北城的势力分布,我建议你马上通知学校领导,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祝青臣看着他,没有犹豫,又一次举起手:“报告警察同志,他又威胁我,如果我出事了,请您一定先调查贺家。”警察配合地点点头:“听见了。”“你……”贺屿见他油盐不进,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仍旧翘着二郎腿。祝青臣拍拍陈和颂的手:“没关系,不要害怕。”祝青臣又从袋子里拿出两块小面包,分给陈和颂一块。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母被一个警察搀扶着,从隔壁会议室里走出来。她双眼通红,紧紧地捂着嘴,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看见陈和颂,她马上扑上前:“小颂,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知道……”陈和颂的表情刚有些松动,想把她扶起来,结果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还是专属铃声。陈母连忙把电话接起来,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换了语气:“喂,老贺?”电话那边传来贺父的声音:“你们怎么都不在家?人呢?回来一口热菜热汤都吃不上,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陈母平复语气:“我吩咐了保姆给你准备……”“快点回来!”“可能……”陈母怯怯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察,“可能没这么快,我们现在在派出所……”贺父一下子就炸了:“派出所?你们在派出所干什么?”“小屿和陈和颂出了点事情。”陈母再看了一眼陈和颂,“小屿和陈和颂打闹,有点过火,就……”陈和颂顿了一下,冷笑一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旁边的人听得心急,警察朝她伸出手,让她把手机交到自己手里。“你好,请问是贺屿和陈和颂的父亲吗?贺屿在学校组织校园霸凌,殴打同学,现在在北城一中派出所接受调查,麻烦您尽快过来一下。”贺父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骂了一句,挂了电话。陈母听见他的声音,心中恐惧,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陈和颂。“小颂,你就不要再追究了,爸爸马上要过来了,爸爸要是生气了,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母亲的愧疚来得如此轻易,走得如此迅速,比一阵风还要快。和儿子比起来,还是她的富贵生活更重要。即使她刚刚才看过陈和颂是如何被他们霸凌的。“小屿还是小孩子,不太懂事,妈妈回去让爸爸教育他就是了,没必要闹到派出所来。走吧,我们回家吧,不要在这里闹了。在爸爸过来之前,赶紧回去吧?”陈和颂垂了垂眼睛,给了她要点头的错觉。陈母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可是下一秒,陈和颂淡淡道:“不好。”祝青臣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鼓励。陈母见和解不成,当即就要翻脸:“你这样,是想逼死妈妈吗?”陈和颂语气平淡:“没有,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陈母还想撒泼,被警察给按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陈母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老贺……”可是他一进来,就给陈母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陈母不敢再说话。想来,这就是贺屿的父亲了。贺父走进来,上下扫了一眼陈和颂,问:“打得严重吗?”旁边的警察回答:“很严重,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那就赶紧送去医院,医药费本来也是我负责。”贺父说得理所应当,好像这样就结束了。他转过头,朝外面的司机招了招手:“老王,进来把和颂带去医院。”他熟练地从西装内袋拿出名片和烟,要递给警察:“今天麻烦你们了,一点家事,让大家见笑了。”警察们哪里敢接,连连摆手后退。贺父要把陈和颂带走,祝青臣站起身,伸出手拦住他:“贺先生,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没有要离开派出所的打算。”贺父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家长教训孩子的声音。“在学校不好好念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欺负同学,还闹到派出所来了!”“我们家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是贺屿的那些小弟来了。不论下午他们多么恶毒,在家长面前,总是一副低着头的鹌鹑模样。不过,家长们在乎的也不是被霸凌的陈和颂,而是他们——丢了自家的脸。和贺屿在一起玩儿的人,要么是家里有两个小钱,生意上还要巴结贺氏,要么就是家里没什么钱,靠讨好贺屿,跟着贺屿,满足自己的超前消费。贺父转过头,和几l个中年家长对上视线。“贺总也在这里?”“王总也在。”好好的会客室,愣是变成了名利场。几l个人轮番寒暄,最后还是警察出面,才让他们安静下来。贺父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代替陈和颂宣布:“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和颂当真了,不要紧。”“那就好,那就好。”几l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围在陈和颂面前,嘘寒问暖。“和颂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啊?”“要多少医药费就跟叔叔们说。”贺屿给他的小弟们使了个眼神,一行人也走上前,吊儿郎当地向他鞠躬,拖着长音说话。“对不起,和颂,是我们不好,你不要生气了。”贺屿弯下腰,在陈和颂耳边轻声道:“这里的叔伯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我的叔伯。哥,你拿什么和我斗?还要告我吗?要送我去坐牢吗?想得美。”时机差不多了,陈和颂捏着自己的书包,忽然道:“我不要留级。”贺屿这才明白过来,指着陈和颂,大声叫嚷:“爸,他是故意的,他不想留级,他故意让我打他,然后跑来报案!”祝青臣站起身,把他和陈和颂隔开:“请问贺屿同学,我的学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殴打他?”贺屿说不出来:“他……”陈和颂淡淡道:“贺屿让我给他买牛奶,小卖部只有红枣味的牛奶,他不喜欢。”祝青臣往警察那边看了一眼,他们全程都有记录。那祝青臣就放心了。祝青臣继续看向贺屿:“就因为一袋牛奶,你‘不得不’打他?”这时,其他学生也开口帮腔。“对啊,是陈和颂故意的。”“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只有他知道。”祝青臣问:“有摄像头,你们才有错;没有摄像头,你们就没错。是这个道理吗?”他看向陈母:“在留级申请书上签名之前,您说过的,如果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的,申请书无效。”陈母愣了一下:“啊……我……”好吧,跟这群人是说不通了。“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贺先生无法代表我的学生。”祝青臣拉着陈和颂,走到警察面前:“我们正式向霸凌者及霸凌者的家长提出我们的诉求。”“第一,他们需要对陈和颂做出诚恳的道歉,以及必要的医药费补偿。”“第二,我的学生陈和颂,前几l天被他的家庭要求留级,为他的弟弟,也就是霸凌者贺屿做陪读。我现在怀疑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而非因为身体原因留级,我们需要向学校申请作废留级申请,希望派出所能够作证,给予支持。”“第三,我的学生陈和颂,长期生活在这样偏心扭曲的家庭里,我会向学校申请让陈和颂住校,同样希望你们能够给予支持。”“最后,这些霸凌者寻衅滋事,我们绝不原谅。警察同志尽管做出处罚,我们绝无异议。”“你敢!”贺屿终于慌了,“祝青臣,撕破脸对我们都没好处,难道你不怕……”忽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母扑到陈和颂面前。“和颂,好了,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大呢?爸爸都生气了啊,这件事情传出去很难听的,妈妈给你签字好不好?不要告小屿。”祝青臣蹙着眉头,愈发握紧了陈和颂的手,他把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都这个时候了,陈母竟然还想让陈和颂委曲求全。陈和颂垂下眼睛,站在祝青臣身后,一只手揪着衣摆,默默地把校服撩起来。少年营养不良,瘦骨嶙峋,连肋骨都看得清楚。他的身上,不只有淤青,还有——用烟头烫出来的伤疤,许多伤疤,组成“小三孩子”四个字。在那个巷子里,贺屿只抽了一根烟,但地上却满是烟头。那是因为,贺屿用烟头在他的身上烙了四个字。他想,可能是监控太远太模糊,没有拍清楚。陈和颂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妈……”陈母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试图向贺父乞求:“老贺,要不然就让小屿道个歉吧?”但是贺父正忙着打电话,找人来摆平这件事,没有理会他。“喂,李总?是我。”“喂?周副校长,我是老贺啊。”陈母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竟然转回头,颤抖着手,把陈和颂攥着衣摆的手掰开,让他把衣摆放下来。“没事的,别……别让别人看见了,遮住就看不见了。”陈和颂浑身颤抖,一把推开陈母的手,在祝青臣怀里大哭出声:“老师,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了……”祝青臣紧紧地抱住他,挡在他和陈母之间,隔开他们:“没关系,没关系,老师在这里,老师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