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该不会怂得不如小朋友吧

“嗯，我们是该回去了。”周凛霜把那堆虫甲拴在了两只速行虫的尾巴上。两人骑了上去，其中一只速行虫想要趁乱逃跑，被周凛霜用激光枪狠狠修理了一下，老实了。两只虫子驮着两个人，拉着一大摞虫甲在沙地里潜行。因为负重比之前要重，它们的速度放缓了许多，没有了之前云霄飞车的刺激，但也能让林憬难得地享受一下晨曦。天边泛起一道亮色的弧线，太阳即将升起，温度也在缓慢上升。这是荒星上气温最适宜的时刻，没有夜晚的寒冷，也没有正午的灼热。林憬打开了面罩，霞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很暖。他学着周凛霜，吹起了口哨，是在儿科轮值的时候学的动画片主题曲，为了哄小孩。但他吹的断断续续，不怎么成调。偶尔看向旁边的周凛霜，日光在他的侧脸留下金色的线，跟美图软件里的亮光描边效果似得，穿着金属外骨骼，骑着像怪物一样的虫子，简直就是末日电影画面。当林憬停下来，周凛霜却吹起了口哨，就是刚才林憬吹得动画主题曲。只是周凛霜好像自带识别功能，把林憬断断续续的调子连在了一起，很悠扬也很振奋。两只速行虫听了都备受鼓舞，爬得比之前更快了。到了基地的门口，周凛霜才刚将绳索卸下来，这俩家伙就赶着投胎一般消失在远方了。“诶，我还想喂它们一点营养液做为感谢呢。”林憬歪着脑袋说。实际想法是，如果速行虫能被驯养的话，是比机动车更好用的交通工具。“它们也可以被驯养，但是需要一种叫做蓝风草的植物。它们喜欢这种植物，如果有蓝风草作为饲料，它们会乖巧听话。但可惜，这里是荒星。”“好吧。”林憬遗憾地点了点头。奇奇怪怪的虫族知识又多了一条。打开基地的门，林憬冲着走廊里大喊了一声：“贺普——出来帮忙啊——”贺普跑了出来，“帮忙？帮什么忙？是有人受伤了吗？”当贺普看到小山堆一般的虫甲，也发出了“哇——”地一声感叹。三人一起，将它们运送到了机械维修室里。周凛霜把他们那些废掉的外骨骼找了出来，根据形状，在虫甲上画出各种形状，做了各种各样的改造设计。林憬不懂，周凛霜很有耐心地给林憬解释。激光分割枪连接上了基地的电源之后，开始满载运转。看着外骨骼被修复，然后涂上防腐涂料，接着就是修复里面的电路，重启外骨骼系统。当林憬看着自己心爱的外骨骼恢复功能的时候，抱了上去，脸颊用力地蹭了蹭，“啊，还是这么令人怀念的感觉。”周凛霜拎着林憬的后领，“我还要检查粒子刃的功能，你去一边玩。”林憬有一种自己被嫌弃的感觉。“走，贺普，我们去仓库整理物资去。”“记得帮我拿红豆沙。”“噫……那充满防腐剂的甜味，只有你喜欢。”等到林憬离开，周凛霜摘掉了微精眼镜。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分化能力到底是什么。是破坏吗？分解吗？震动？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发现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能力。拿过一块用剩下的虫甲，放在自己的面前，他的指尖点在上面，源质能量渗透，然后发力。“砰——”地一声，这块虫甲变成了齑粉。周凛霜呼出一口气，失败了。——他刚才想的是虫甲能够顺着纹路裂开。周凛霜就这样试了无数次，虫甲分解了无数个，还是不得要领。不知道过去多久，林憬揣着红豆沙罐头来了。门一开，空气一流通，甲粉就被带动，飘得一台子都是。林憬一边进来，一边用手挥开灰尘，“卧槽，周凛霜，你在里面搞什么破坏呢？”“没什么，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更加精准地控制我的能力。”“哦，想要完全毁掉一样东西其实很容易——力气够大就行。”林憬把红豆沙罐头摁在对方的怀里，“比如压力、重力、推力等等。但你这个，更像是你的意念进入了物体的内部造成的破坏吧？”“意念？”“就那啥——源质能量啊。”“嗯，所以呢？”周凛霜抬起头来看向林憬。林憬眯起了眼睛，“你这什么表情，仿佛认定我不会思考。”“你脑子很好使，只是愿意使的机会不多。”“好吧，我的意思是你的源质能量释放出来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一下量？你看啊，杀鸡焉用牛刀。我不会拿着大锥子给你缝针。你开个红豆沙罐头也不至于用粒子刃——罐头会给戳穿的嘛。”“还有呢？”周凛霜问。“还有……就是，你把力量集中一点，我在想啊……源质能量是不是像水流一样？还是像网？或者团状？”林憬摸了摸下巴。“像水流也像网，在物质的缝隙里流动。”“哦……物质的缝隙……你是指细胞与细胞，分子与分子，甚至原子与原子之间吧？如果你能渗透到这种地步，那属于非常微观的程度了，难道说你的能力是瓦解物质之间的作用力？好牛掰的感觉！”林憬想了想，又冲了出去。“我去找红豆来。咱们再做个红豆测试。”过了一会儿，林憬抱着一整罐红豆来到了周凛霜的面前。他抓了一把出来，然后用马克笔在其中一粒红豆上做了个表记，把红豆装进营养液空瓶里，做了标记的红豆放在最上面，也是最显眼的位置。“你试试看，只分解这个做了标记的红豆。”说完，林憬就让开了，还戴上了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防风镜。周凛霜向前倾，手指伸进瓶口，现在那粒红豆上。“砰——”地一声，红豆的粉末腾起，不止那粒红豆，它周围的红豆都碎了。等到粉末散去，林憬凑了过去，把瓶子拎了起来，仔细地看了看，“不错嘛。”“哪里不错？半瓶红豆都没了。”林憬笑着晃了晃瓶子，“可还有半瓶红豆炸开啊。最重要——瓶子完好无损啊。我本来以为你会连瓶子带红豆全给碾成粉呢，毕竟这就像一个整体，它是一瓶红豆。但是你自觉分辨了瓶子和红豆，这说明你的能力还是可以操控精准度的嘛。”“嗯。”林憬又拿了一块虫甲，站在周凛霜面前，“你再试试。”“试什么？”“崩了这块虫甲。”林憬说。周凛霜仰着头，眼睛里难得带着一丝踌躇犹豫。“怕什么。你连瓶子和红豆都能区分开，难道还会分辨不出我和虫甲吗？”“那你闭上嘴，别说话。”“嗯？”下一秒，林憬手中的虫甲一震，忽然散沙一般滑落了下去。林憬惊讶地低头，不出周凛霜所料，吃了一嘴巴沙。“呸呸呸……”“我叫你闭上嘴了的。”林憬抬起手，手心手背看了一下，“我的手一点没受伤。”“因为你还活着，有生物壁垒的保护，我的能量不能肆无忌惮地入侵。但虫甲只是物质，你们的区别很明显。”“……好吧。那你慢慢练。”林憬又找了一块虫甲放到了周凛霜的面前，把马克笔塞进他的手里，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带着他沿着虫甲的纹理画线。“你的那个什么能量就像手中的马克笔，线画到哪里，能量就走到哪里，其他地方都不能去，就像我做手术用的柳叶刀，你的能力就是柳叶刀，锋利的、集中的，划开目标的结构……”林憬松开了手，周凛霜看到了虫甲上那道更深的记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能完全抓住。“你的能力也不是一天之间分化出来的，我记得分化能力是有谱系的。你这个能力的谱系属于什么？前辈们有哪些分化的方向？”林憬一边问，一边给周凛霜打开了红豆罐头。红豆沙冒泡泡的声音响起，甜馨的味道取代了虫甲粉末的味道。周凛霜摇了摇头，“我的父辈里面，都是B级以下的alpha，他们的分化能力非常普通，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哦，理解。”林憬点了点头，心想周纵那人模狗样的家伙，有周凛霜这样分化能力强大的儿子，还把他给舍弃了。等着吧，回到首都星，让他捶胸顿足，眼红流血。“不过这时候，是真的希望有厉害的教官能指导你。”林憬仰着头畅想，比如像是欧阳叠云这样战斗力强又被称为镇渊智囊的omega，一定能把周凛霜引导向巅峰。正想着呢，没想到废物系统出来了：[恭喜宿主和周凛霜联手干掉了B级虫族沙鲸，并且引导出了周凛霜的分化能力。]林憬：[这是要给我发放奖励还是精神赔偿？那可是沙鲸的肚子里，又臭又酸又yue！]废物系统：[老实说，那头沙鲸的精神创伤可能都比你严重。不过，它也算是个little boss了。]林憬：[别废话了，有什么可以兑换的？]废物系统：[我将**展现你们干掉沙鲸的精彩瞬间，打动有可能来救援你的人。展示的对象如下：选项A、顾墨镕。他看到你的牺牲奉献说不定会被你感动，从此留下深刻的印象，你的身上将披上杰克苏的光环，他看你……]林憬：[这个不行，下一个。]你咋不说顾墨镕会迷上周凛霜干掉沙鲸的英姿呢？觉得他又飒又酷，苏断顾墨镕的腿？废物系统：[好吧，我理解你对顾墨镕的偏见。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抢走你的小伙伴呢？只有顾墨镕。]林憬：[选项B，赶紧的。]废物系统：[选项B，联邦运输舰队队长汪炫。这可是运输舰队的队长，说不定他就能派飞船来救你们了。]林憬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汪炫？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周纵的朋党。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周纵称兄道弟的人，不是垃圾就是禽兽。我干什么要把机会浪费在他的身上？]而且根据白糖窝瓜的伏笔，林憬觉得这个汪炫十有八九是会得到正义制裁的炮灰，这个不行，下一个。废物系统长叹了一口气：[那剩下的就是常规选项，人类对抗虫族的一线——“镇渊”要塞。]林憬的眼睛一亮：[就选它！]废物系统：[你确定？你之前的救援信号、技能展示都选择了“镇渊”。但到现在为止，镇渊都没有派人来找你。]林憬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镇渊”。如果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作为朋友也是一样的，周凛霜是他患难与共的伙伴，以命换命的刎颈之交。既然有机会，林憬就要为他的未来考虑。身为一个优质omega，没有强而有力的庇护，周凛霜回到首都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不公平的境遇。当然，林憬相信他很强，哪个alpha不服，他直接把对方打到满地找牙就好。但如果能有强大的后盾呢？比如像是欧阳叠云这样的导师，他是联盟里目前最强大的omega，没有谁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如果他欣赏周凛霜，愿意好好教导他，那么周凛霜必然会有一片坦途。什么周纵，什么顾墨镕，都别想再轻易左右他的人生。废物系统：[感应到宿主意志坚定，我尊重你的决定。]遥远的镇渊要塞，和虫族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无数粒子炮齐发，形成一阵又一阵瞬间湮灭的烟花。A级虫族洛普斯被称为“宇宙乌贼”，它们庞大的身躯形成一个又一个地锥子，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冲击向太空堡垒，意图撕开一道口子，在洛普斯身后是大批虫群，它们想要通过这道口子，进入人类繁衍的群星。一场又一场地鏖战，哪怕是号称“镇渊”基石的沈沁流和欧阳叠云也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刚刚进入了凝聚态，摧毁了两头S级alpha洛普斯的攻击，内源疲惫不堪。其他的战友们正在一线抵抗，为他们争取恢复的时间。欧阳叠云靠在沈沁流的肩头，他有些害怕地抓紧了沈沁流的袖子。他不恐惧虫群，也不恐惧死亡。他只是害怕自己的alpha会先一步因为能量过载而自爆。“睡一会儿。”沈沁流冰凉却温柔的声音在欧阳叠云的耳边响起。“我不敢睡。”因为怕睡着了，你就会悄悄离开。沈沁流的通信器震了一下，是通信官赵晓元发来的视频，有关那两个流浪荒星的孩子的。“要不然，看看小朋友的荒星日记第三弹？”“好啊。”欧阳叠云振奋精神，坐了起来，趴在沈沁流的背上。他们都以为会看到两个小朋友改造新的外骨骼，或者制造飞船，这对于紧绷的一线来说，是美好快乐的日常，也不知不觉成为了欧阳叠云的精神鸦片。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和沈沁流掉落在了荒星，是不是也和这两个少年一样打打闹闹、互相嫌弃又互相依赖地生存下去。看着他俩好好活着，对于欧阳叠云，甚至看过两个少年视频的一线战斗者来说，他们是宽慰，是一线战斗下去的理由。可欧阳叠云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看到的是沙鲸将他们一口吞没，黑发少年将银发的少年弹出去的画面。沈沁流来不及捂住爱人的眼睛，只知道他哭了，眼泪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上。他们本就充满了疲惫，甚至预感到了绝望，而这两个少年与沙鲸的对战，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几乎就要成为压垮欧阳叠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沈沁流关闭了视频，哑着声音说：“别看了。”“不，我要看。让我看。”欧阳叠云的声音轻轻发颤，他执拗地去寻找那段视频。死亡，本就是所有生命体必然的结局。但是……孤独比死亡更可怕。欧阳叠云不知道活下来的银发少年该怎么办……是逃走？还是死战到底？“叠云，好好休息。”“不，沈沁流。我想知道……比我们还弱小的孩子，会怎样接受命运。”沈沁流明白了欧阳叠云的执着，点开了那段视频。银发的少年没有逃走。要么在绝望中死去。要么向死而生地蜕变。他的内源澎湃，冲破了自己的生物壁垒，疯狂地抓捕沙鲸的源质能量。弱小的猎物一朝逆袭，成为了决绝强悍的狩猎者。沙鲸惊恐地挣扎，想要逃脱内源的牵引力，但少年想要挽回同伴的决心摧枯拉朽一般碾压而来，沙鲸的生命之火熄灭了。银发少年跪坐在那里，紧接着冲了上去。快快快……快去救他！快点把他拉出来！当欧阳叠云看到那只从沙鲸身体里伸出来的手，灼烈的日光在那只手的指尖形成光晕，仿佛在宣告一场奇迹。银发少年将同伴拽了出来，两人在逆光下紧紧相拥。欧阳叠云疲惫的心脏忽然恢复了朝气，蓬勃地跳动了起来。“哈……这两个小兔崽子又活下来了呢。”欧阳叠云用力在沈沁流的肩头上靠了靠，“银头发小子的内源好霸道，第一次打开，就能拖拽走一只B级虫族的源质能量……果然绝境求生的人都不简单。他的分化级别恐怕很高。”“我们也要活下来。”沈沁流垂下眼，看着爱人的脸，“我们的分化级别也很高，不能输给小朋友。”视频的结尾，是银发少年走在前面，黑发少年可怜兮兮跟在后面的样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欧阳叠云却破涕为笑。“你看，像不像没头脑和不高兴？”“是啊，就像你和我一样。”“你什么意思？谁是没头脑？”欧阳叠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推了沈沁流一下，“——我们怎么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什么？”欧阳叠云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沈沁流：“木马屠城记啊！小朋友们都玩转了，我们怎么不能试一试？”“你想……干什么？”“我的能力‘提线木偶’可以控制住洛普斯，我们只需要呆在洛普斯的肚子里，让它们带我们去巢穴……去到虫母面前……”欧阳叠云看着沈沁流，兴奋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变得失落，“你觉得我在天方夜谭？”“不，我很感谢‘没头脑’和‘不高兴’。我们这些思想僵化的老古董，需要他们给一点新意。你的能力是‘提线木偶’而我的能力是‘入侵’，天生一对。与其让这些杂鱼喽啰来消耗我们的战力，不如直接面对虫母，一战定胜负。”欧阳叠云笑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很多很多头洛普斯。”沈沁流在他的脑袋上按了一下，“那你还不快点睡觉。我现在就跟联盟汇报我们的作战计划。”“要是联盟不敢呢？”欧阳叠云问。“那就让他们看看，小朋友都敢做的事情，大人为什么要那么怯懦。”于是，在林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和周凛霜成为了镇渊要塞的吉祥物。一线的战斗人员开启紧急调度模式，即将上演一场“木马屠城记”，机械师们正在紧急升级外骨骼的防腐功能，要保证战士们能在洛普斯的腹部坚持数十小时。几十头洛普斯被活捉，成为了“木马”。“镇渊”要塞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征求一线精英。而他们调侃彼此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你该不会怂得不如小朋友吧”。镇渊要塞历史上最大胆的一场战役，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