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911打着双闪泊靠路边,不远处,贺准从机场到达厅的自动门迈步而出,一眼望见那辆熟悉的轿跑,唇角不可抑制地抬起,径直走上前。副驾车窗随之降下,他掌着窗沿弯腰俯身,冲里头的人莞尔:“车开着还习惯?”驾驶座上,唐纨掩嘴轻咳一声,催他:“快上车。”贺准拉开车门矮身坐进,趁着系安全带的当口儿侧头端详身边人,戏谑:“见到我这么开心,脸都红了?”“……”“小别胜新婚,难不成你是在害羞?”唐纨没好气地乜他一眼,扶着方向盘:“话多,坐稳了?”贺准似笑非笑:“嗯哼。”油门陡然踩下,超跑声浪轰鸣着,送来强烈的推背感,流线型车身在午后炫目的日光下泛着耀眼光泽,风驰电掣地滑入出口主干道,朝着机场高速行进。进了市区,一个红绿灯路口,贺准扭头盯着唐纨的脸,终于意识到不对,凝眉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他音落,不等对方回答,径直伸手过去,掌心按在微烫的额上,随即沉下脸:“过了这个路口靠边停车。”红灯进入倒计时,唐纨一肘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开车呢。”大手伸过来按住方向盘,强硬且不容撼动:“你想殉情我不想,停车。”“……”保时捷911打着转向灯靠右变道缓缓停靠,主副驾驶互换,贺准扣上安全带,熟稔地调转方向盘,不容置喙道:“送你去医院。”“回家吃点药就行了,别这么麻烦。”“生病的事能叫麻烦?”贺准一板一眼地教育道:“感冒分风寒风热,还有病毒性感染,不去医院看,怎么对症下药。”“风寒……”唐纨小声且笃定地说:“就偷摸在阳台跟你通电话冻的……”“……”空气沉默,两人同时无语住了。银灰色超跑打头阵,呼啸着冲过绿灯亮起的十字路口,车内的贺准叹口气,幽幽道:“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那就别说了。”唐纨闷声闷气地嘟囔:“不想去医院,想去你家……”车身平稳地在路中央驰骋,贺准的心跳却一脚踏空似地陡然漏了半拍,喉结上下滚动一个来回,嗓音暗哑低沉:“开车呢,别招我。”半个多小时后,翠湖天地的地标性建筑楼宇在视野内出现,簌簌后退的街景也渐而熟悉起来,车子在即将驶进小区的路口缓缓停靠。唐纨迷茫:“停这儿干吗?”贺准边解安全带边道:“给你买药。”“家里不是备的有吗?”这话听得贺准十分受用,推开车门回头对他道:“家里只有感冒冲剂,没有退烧药,在车上等着我,很快回来。”“贺——”半边身子已经挪出去的贺准又被叫住,唐纨抿了抿嘴,脸皮烧得更加滚烫,垂下视线声如蚊讷:“……家里的那什么,也没有了……”贺准挑眉,注视着他快要红透的脸颊明知故问:“什么?”唐纨被逗毛了,横他一眼语气硬邦邦道:“没什么,买你的药去吧。”贺准扑哧一声笑了,大手伸过来呼噜一把他的脑袋,泰然自若地说着不怎么正经的话:“其实我停车就是为了买这个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咱俩想到一块去了。”“……”车开进小区,路过门岗亭,训练有素的保安朝他们鞠躬致意,瞧见副驾上的唐纨,热情地寒暄:“唐先生搬回来住啦?”“看看,连保安都知道你对我始乱终弃的事。”某人满嘴跑火车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唐纨被发烧抽掉了力气,浑身软绵绵,懒得与他计较,只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车入库停稳,贺准雷厉风行地下了车走到副驾,拉开门俯身作势要吻他,唐纨惊了一瞬,抬手去挡,掌心贴着坚实的胸肌,高大身躯依然压下来,将他圈在座椅内动弹不得。“……别,我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你。”贺准轻笑,幽深眼眸攫着心魂般让他无处可逃:“你男朋友身强体壮,不怕。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加想亲你。”“贺准——唔——”大手托住脸颊,捋着他耳后的黑发,凌乱的呼吸裹挟着不容忽视的yu望汹涌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浅色唇瓣被由浅入深地吸吮着,毫无用处的抗拒很快变为顺从,滚烫的身体像是燃起一团火,灼烧掉他残存的理智。熄了火的保时捷911在昏暗的地下车库内,仿佛一只静默蛰伏的兽,旁观着主人的胡作非为。“滴滴——”一簇乍然亮起的强光伴随着汽笛声响彻耳畔,唐纨被吓得一个激灵,双眼已经被贺准的手掌盖住,遮挡了迎面而来的光线。“贺准哥哥?”辛衍从斜对面的车上下来,表情微妙地盯着被贺准遮住脸的唐纨,问:“……这位就是你藏着掖着不肯让我知道的男朋友?”贺准直起身,语气疏淡无甚起伏:“你怎么在这里?”辛衍的视线上移,看着他道:“我在等你。”他顿了顿,上前一步:“爸爸让位给小叔,退出董事局,是不是你逼他的?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辛衍。”贺准目光平静,沉声道:“这世上你想不明白的事很多,却都无法阻止它们发生。”“我不管其他人,我只问你,贺准哥哥,难道从一开始你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是对我们辛家另有所图?可是你自己身上明明也流着辛家的血,姑姑去世后,是爸爸送你出国深造,让你——”“滚。”贺准的眼神彻底冷下来,那是一种让辛衍感到无比陌生又恐惧的凝视,让他下意识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贺准……哥哥?”“我让你滚。”语调缓慢而森冷,德比鞋在地下车库光洁的地面上踱出声响,无端催人心紧。“辛衍,从今天起,带着你那所谓的辛家高贵又肮脏的血,从我眼前彻底消失。”辛衍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怔怔地僵在原地。车内副驾,唐纨抬起头,一把抓起贺准垂在身侧的手牢牢牵住,在辛衍再度错愕的眼神下,矮身走了出来。“或许,我这个外人可以插句话。”他以手抵唇压抑地轻咳两声,目光清凌凌地看过来,开口道:“辛衍,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质问对贺准来说,本身就是极大的不公平。”辛衍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却并未接话。唐纨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贺准,可内心深处一直对他存有芥蒂,别不承认,亲情血缘的力量是强大的,你会偏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而那种隐形的芥蒂一旦被激化,你的矛头第一时间便会指向贺准,就像现在这样,有一个词叫事出有因,凭你对贺准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些事,与其跑来质问他,你为何不去问问自己的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事,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辛衍的表情在他不疾不徐的话语间一步步瓦解,重新看向贺准,摇了摇头,哑声道:“……我……我不信,爸爸能做什么,会让你这样报复他?”“你看。”唐纨毫不意外地笑了:“事到如今,你仍然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甚至在不了解来龙去脉的前提下,无条件地信任他,相比之下,你对贺准的喜欢浅薄且经不起推敲,是阳光下五彩缤纷的泡沫,看起来很漂亮,却一碰就碎,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