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04

柏宴欣赏了几秒洛嘉石化的样子后就抱着书走，这更是坐实了他们原先就认识并结伴逃课的猜疑，洛嘉的抢救化为泡影。柏宴将这堆新书随意挑了个最近的空位置放，待会洛嘉要坐哪里自己搬。他在闹哄哄的环境里拿出平板连上局域网，往耳朵里塞了两个黑色防噪耳机，衬得瓷白的耳垂宛若镶玉。一般他只要上课不影响他人，老师不会特意管他。身为同桌的吕卫阳有点反应不过来，帮搬书是什么操作？柏宴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性子。十二班的空位有两个，一个是吕卫阳前面的那个，一个在第三排，现在书就放自己的前排，阿宴这是直接给小学霸挑好了位置？他哪里知道，柏宴只是懒得多走那几步。他装作好奇地问：“你认识他？”柏宴：“你觉得？”相处十来年，吕卫阳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这就是否认了。况且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玩在一块儿，要是阿宴身边有什么生面孔，他们至少也应该看过，所以就是今天刚接触的。今天，那不是更诡异了？吕卫阳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隐秘的，不可言说的东西。这个小刺激让他格外关注刚进门的洛嘉，所以他也没注意到在洛嘉说出“宋恩霖”这三个字的时候，始终撑着下颔玩游戏的柏宴，掀了掀眼皮，第一次刻意记了一个路人甲的名字。韩绘看洛嘉全须全尾的回来，也没问他为什么拖延了时间，洛嘉脸色微红，顶着所有同学的视线进入班级前门。在面对全班的注目礼后，他感到初印象已经无法挽回，众多视线中还有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洛嘉咬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撑住了脸色。只要我不要脸，就没人能让我丢脸！他挺直了腰背，就像一颗向阳生长的小白杨。这是他常年做学校晚会主持人练就的高素质，果然这一面就唬住了绝大部分同学。这转学生好像自带学霸光环，那来了他们这差班岂不是进入狼群里的羊？韩绘给他做了介绍后就在扫视班级里的空位，有两个，却见最后排靠窗的吕卫阳举起了手，并指了指前面的空位。“你就坐那儿吧。”那空位的书桌上还摆着那摞新书，韩绘就指了那方位。洛嘉看到位置，注意到某个眼熟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才走向台下。韩绘拍了拍手：“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接下来有两个通知，周五是开学考。”哀嚎还没结束，又紧跟着第二个通知，上周由于春假只上了三天课，开学考结束后进行全年级大扫除，每个人都要参与。班级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但韩绘笑着通知完，就开始上课了。洛嘉的新同桌是个留着波波头的可爱少女，她的书桌上竖着一本英文书，在书本的遮掩下正低头嗦米线，听到旁边的动静才抬头：“嗨，我是艾琼，宣传委员，有画画什么的特长可以提前和我说哦。”她嗦完一口后，拿纸巾擦了擦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与洛嘉加了飞信好友后就直接把他拉进了一个大群。洛嘉整理了搬来的这几十本书，他刚扫了一眼就发现和他上辈子接触过的所有教材都不同，想到韩绘提醒过这边教材很多是定制版，他头顶的呆毛晃了晃，有点小兴奋。洛嘉刚分门别类，就听到手机叮咚的声音，是入群的提醒。他忙设置了静音，低头一看，消息直接99+。班级群叫[嗷呜嗷呜]，开头都是欢迎新同学的话，各种问题五花八门，讨论最多的就是他和柏宴是不是之前就是熟人，甚至还有猜测他会不会是为了柏宴才转学的。洛嘉打了个激灵，不得不说，这个猜测从某种程度来说，真相了。大概是他太久不回复，新消息又弹出来了：[宴哥基本不看群消息，搞不好屏蔽都不一定，不用怕被逮到哈哈哈！][悄悄告诉我们，我们绝对不说出去。]洛嘉回头看了眼斜后桌的柏宴，大佬直接拿了个软枕垫着在睡觉。自从刚闹了那一出，洛嘉现在有点怂大佬，这一回头就被吕卫阳给逮了个正着，煞有其事道：“可别叫醒他，不然你会看到个低气压魔王。”看过原著的洛嘉知道，男主因为童年的一段黑暗经历，患有长期失眠症，晚上睡不着基本都是白天补的，如果被吵醒，据说会非常可怕。但因为到了大学男主已经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洛嘉也想象不出怎么个魔鬼法。吕卫阳凑过头：“你学习成绩不错吧？”洛嘉想了想自己上辈子的高考成绩，矜持地点点头，一提到专业领域，洛嘉整个人气息都不一样了。吕卫阳看他不自主散发的自信，立刻略显谄媚道：“嘿，不打不相识，以后互帮互助啊！”当然主要是洛嘉帮。大概是新同学始终没回复，群里又歪楼了：[宴哥昨晚是不是又通宵了？][怎么连睡着的后脑勺都帅得我腿软啊啊啊啊！][我证明，凌晨三点看他的号居然还活着在打排位赛！！][修仙懂不懂，怎么说的跟诈尸似的。][但这样日夜拼玩的宴哥依旧是青铜段位，这放在整个玩家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吧！][已截图.jpg][已截图。][截图，待会就私信宴哥。][啊啊啊啊，你们这群叛徒，我可不是说宴哥坏话啊！！][对对对，你说的就是实话，所以怎么能让宴哥错过你对他的评价？][愿你安息。][祝你平安。]洛嘉回头刚好看到这几段对话，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中间排有个无声哀嚎的男生在拍桌，然后就被写完语法转回头的韩绘给抓了个正着，给叫起来回答问题了。艾琼幸灾乐祸地说：“那是我们班长，你叫他波波就行。”飞信群消停了会后，又有人想起新同学怎么会在高三这个时间段转学过来。班上消息灵通的同学说：[我刚去办公室时听到老韩说是因为新同学父亲工作的问题。]洛嘉被@了好几次，前面的不知道怎么回，他说错什么怕再度被男主给记上，这个就没什么不能说的，立刻回了个[yes]的表情包。这个父亲是系统951按照他原世界复刻的，为了让他能尽快适应新世界，炮灰的亲属这些不影响故事主线的人物，都是能作弊就给他作上了。洛嘉只确定父亲的职业没变，依旧是个国际巨星，要说工作地点有变动也没错，工作重心从国外回到了国内。至于相关的具体记忆，要见到本人，与新世界的时间轴融合，才能完全复苏。洛嘉并不急着见，因为在原世界，他就和父亲关系一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越明中学的教材与洛嘉原世界有相通的，也有不同的，深知宿主爱好的小羊问：[宿主，我已经拿到您原世界的理科教材，我把不同的地方都给您做个标记，方便您复习？]洛嘉当然不会拒绝，能帮到宿主的小羊更是干劲十足，这一人一客服的搭配逐渐默契，全然忘了他们还有个任务。到了下午，洛嘉听到后排吕卫阳的惊叫声才从书本里回神，他一看桌子边，已经放了看完的五本，他满意地点头，进度喜人。等先过滤一遍，就可以开始挑战这个世界的习题了。洛嘉用手捏脸颊，压了压过度兴奋的大脑，这是他给自己提神的习惯动作。刚捏完，就发现同桌艾琼盯着他一会，然后狠狠转过了头。洛嘉：？艾琼：啊啊啊啊啊，轻轻一碰就红了，我也好想捏他的脸！柏宴从后门进来，他像是去洗了一把脸，冷白的肌肤上覆着一层亮晶的水光。吕卫阳看到他，笑得很大声：“史默那孬种，下午请病假回去了，该不会听到打球有你就逃了吧！”这话引得班上一群男生也笑了起来，柏宴站在桌边，仰头喝了口水，懒懒地坐回位置上：“不是还剩下几个？”吕卫阳清楚柏宴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看来这次是动真怒了，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怎么惹到他了。吕卫阳笑的时候，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行，晚点我去会会他们。”这事和前面的小朋友也有关系，柏宴这才发现洛嘉从他离开到回来，几个小时里动作变都没变过，知道他慢，没想到还真像只不会翻身的小乌龟。艾琼在洛嘉看不到的角度，几次手痒痒的想戳戳他头上那根呆毛。“咳。”柏宴轻咳了一声，艾琼被惊到立刻收了回去，而从始至终洛嘉都浑然未觉。柏宴低垂下的眼梢，洇着微不可查的笑意。.洛嘉看了一天新教材，离开学校时整个心情都是上扬的。他低着头调出导航，踩着夕阳走向公交车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道帅气的身影快速从他旁边飞略过，摩托车车型流畅，犹如一柄出鞘的箭，很快就消失在洛嘉的视线中。他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红晕因为某个回忆，渐渐失去了血色。洛嘉开着导航坐了两站公交就来到这个世界他的住处，这附近的小区环境基本复制了前世他和奶奶的家，自从奶奶去世，他就一直独居到高中毕业了。沿着小区的路上有摆摊的吆喝声，有学生三三两两结伴的身影，也有上班族接完孩子买菜回来路过，这里热闹又充满了烟火气。这是一个老小区，还没装电梯，最高六层。他走到五楼，拿出系统放在包里的钥匙，虽然没正式见自己的系统，但洛嘉觉得951的业务能力应该很强，连钥匙上的划痕都做得和前世他惯用的那个一模一样。是个细节控没错了，我爱细节控。小羊：[宿主，你不敲门吗？]洛嘉以为小羊忘了他是独居，他敲门给谁听。[我家就只有我。]洛嘉才刚转动钥匙，里面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率先将门打开了，一张出乎意料的脸出现在面前。洛嘉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问：“奶奶？”他听到自己这么喊着。山崩海啸的前世记忆融合新世界的，冲向洛嘉的记忆海。洛嘉的父母都在娱乐圈，一个知名影帝，一个女导演。他们因戏生情，等戏结束感情就淡了，加上两人聚少离多没多久就离婚了，对于在娱乐圈正值上升期的他们来说，这个孩子是意外。他们协议离婚后，洛嘉就被扔给了奶奶抚养。奶奶蒋厉莹是个对人很严苛的人，在洛嘉很小的时候就直言只是出于责任养他，满18岁就搬出去自己住。洛嘉一开始不懂，后来就意识到对所有亲人来说，他都是个累赘。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没人爱他也没关系，他会比任何人都爱自己。而且他的周围有许多喜爱他的人，老师、同学、朋友、邻居…最重要的是，银行卡里还躺着很多零，比起与事业脑的父母相处，他觉得还是RMB比较香。直到那天，洛嘉16岁生日的前一天。奶奶意外死在一条通往省外的高速公路上，是被高速逆行的摩托车撞死的。洛嘉不明白，喜欢宅家里的奶奶为什么会出远门，后来他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奶奶的手账本，上面陆续记录着他的饮食爱好，比如：今天西蓝花多吃了两颗，更喜欢咸豆浆（奇怪口味，像我），芒果喜欢南市产的……很零碎的记录，这样的手账有几十本，从小记录到大。洛嘉熬了好几天，全部看完了。他想起奶奶躺在血泊中，手里却还牢牢拽着一本物理书。原来那天是洛嘉很崇拜的一位物理教授兼作家在隔壁市开签售会，不过洛嘉那时刚念高中，课程紧张，没有请假，但依旧把偶像的宣传单放在书桌上了。蒋厉莹暗暗记下，准备等孙子生日时给他惊喜。那天去省外的大巴半途抛锚了，被迫停在应急通道上。汽车公司准备给他们临时安排个小旅馆住一晚，第二天再安排新的大巴来接他们去目的地。全车人虽然不满，但在这高速路上也回不去只能认栽。唯有蒋厉莹跳了出来，坚决不答应。“不行，我孙子还等着我回去！”“我不要赔偿，只要今晚回到家！”“明天是嘉嘉的生日，我要是没回去，他肯定以为我也抛弃他了！”“放开，我自己去找车子！”老人语气很凶，谁上来都被她骂退，无人敢阻拦。她一意孤行，独自在紧急停车带下了车。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刻薄的人，不然她也无法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刻薄是她的标志，也是她的保护色。她没得到过爱，也不知道怎么给予他人。她没走几步，就被一群竞速的摩托车党撞飞了二十多米。她生前最大的遗憾是，还没对洛嘉说一句：生日快乐。洛嘉再次看到奶奶重新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刻着岁月痕迹的脸，还是那凶巴巴的眼神。洛嘉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他大步向前，展臂就将瘦削的老人抱在怀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