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他们从本地城帮菜菜馆出来, 沿着学校附近的大道回寝室。两人开了门,听到卫生间传来吹风机的嗡嗡运作声,万褐疑惑道:“老周不是说今天回家, 不在寝室睡吗?”洛嘉刚进门就觉得这里有些不同了,主要变化在柏宴那床盖着的白色防尘罩消失了!再细细一瞅, 床铺焕然一新,空无一物的书架多了排列整齐的专业书,一只银色笔记本电脑,几只平板错落放置在书桌上。洛嘉的嘴微微张开, 眼瞳瞪得溜圆,他扯了扯万褐:“……你看!”万褐差点被洛嘉拉衣服的小动作萌到,洛嘉属于气质飘然的仙男系,但他偶尔一些动作真的特别让人心肝颤,他要是撒娇的话, 谁扛得住?万褐回神,环视寝室后惊呼了几声:“我滴天, 上帝他老人家, 你这听到我祷告的声音了吗?”万褐以为是谣言没当真, 哪想到大佬真的回来了。他兴奋地在寝室里绕了好几圈,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洛嘉说:“这是不是应该叫王者归来?”咔嚓,浴室的门开了。洛嘉没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开门的手,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柏宴冲完澡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T恤,露出白净结实的手臂, 下方是宽松的休闲裤。平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显得松散,垂在光洁的额前, 在洗浴后显得越发清爽。柏宴拉了下脖子上的毛巾,目光撞上回来的洛嘉。他的动作短暂地滞了下,很快恢复如常:“回来了?”那自然的语气,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在寝室。洛嘉在想,柏宴回寝室是因为他口中的新项目,还是听说了主角受在相亲过来刺探情况?有原著的不断加持下,主角攻受的缘分很深,兜兜转转又回来也不一定。事出反常,所以洛嘉猜测柏宴这意外的举动应该有什么深意,只是他现在还猜不出来。洛嘉感到他的cpu快烧掉了,他一个路人在意的是主角攻受可能有的后续发展?当然不是。洛嘉飞速扫了眼两张并排的床,这也太近了点!床帘洛嘉知道女生寝室很多会装,但男生这边见到的少,于是他也没装。他要是不小心看到点不该看的,难道要自戳双目?洛嘉的心尖在发颤,洛嘉,你别想那么血腥的画面。洛嘉反射性地点点头:“刚与万学长吃完饭,您、你今后是常住寝室吗?”柏宴看着洛嘉反复捏着衣角的动作,这是洛嘉慌张时特有的行为习惯。他像是没发现,伸手做了最常见的社交礼仪:“嗯,我们当室友还是第一次,相处愉快。”这句话,一语双关。但此刻的洛嘉完全没意识到。“好的,我想一定会愉快的!”洛嘉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着什么。礼尚往来,洛嘉也伸手,轻轻握上就马上撤离。洛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撤得太快,柏宴的手指划过他的手心,带起浅浅痒意。万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当初可从没这么正式地互相认识过。而且宴哥不是有洁癖,拒绝所有不必要的触碰吗?万褐有点惊奇,于是他试图靠近一步,却见柏宴冷冷淡淡地觑了他一眼。万褐忙阻止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手脚,看他们握手结束立刻插嘴:“宴哥,你怎么搬回寝室了啊?”洛嘉趁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装作忙碌整理习题册的样子。柏宴望了眼洛嘉宛如夺路而逃的背影,转回视线:“有点事要处理,回寝室住一段时间,不欢迎?”万褐的嘴角咧开:“宴哥你必须看我真诚的眼睛,我简直举双手双脚赞成!”柏宴笑了下,指着他位置上震动的手机:“你有电话,不接吗?”万褐一看是追了很久的姑娘来电,兴匆匆拿起手机来到走廊。柏宴看洛嘉那紧绷着的背脊,好似一点响动都能跳起来的模样,也没再走过去,而是给洛嘉消化消息的时间,转而走出了寝室。洛嘉握着笔有一刻钟没动,他拍拍思维有点发散的大脑,慢慢将柏宴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点。他强逼让自己专注,做题是洛嘉最为熟悉的领域,他一旦开始就会旁若无人,所以当柏宴重新回来,就在旁边办公,洛嘉的笔也没停下来。等到他做完两套基础题冊,伸了个懒腰,才注意到旁观的光亮。柔和的台灯下,柏宴一手点着鼠标,侧颜清隽而冷淡,他望着电脑屏幕,单耳戴着耳机,对着那头说话。都是些专业术语,即便洛嘉涉猎广泛,也只能听懂一半。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发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比如今晚我能一转头就看到大佬,这大概是半夜都能把我惊醒的程度。当柏宴不存在。那就是一团空气。洛嘉低声默念了几句,接近他们寝室定下的熄灯时间,他去洗漱后就上了床。但从来睡眠质量极佳的洛嘉,疑似失眠了。枕头里面放着薰衣草与草药,洛嘉闭上眼,试图数羊入睡。可效果不太好,洛嘉有些羡慕地看着对面没什么动静的床铺,万褐睡得很熟,他居然也有羡慕别人睡觉的一天。也许是接近午夜,所有声音都在耳中放大了无数倍,柏宴打键盘的声音,按压鼠标的声音……细细密密地传入。洛嘉翻开羽被,睁眼望着只浸入少许光线的天花板。柏宴将台灯关上,寝室一下子陷入漆黑中。洛嘉听到窸窸窣窣上床的声音,当柏宴将枕头放在他这一方向时,洛嘉的思绪短暂停住。他们寝室床的设计是头对着头,当然如果关系一般,脚对着脚也有,只是洛嘉习惯睡这边。洛嘉攥紧在被子里的手指,闭上眼,放轻呼吸声,装作熟睡。柏宴没多看,他单手遮着手机光线,他还有条信息需要回复,手机幽幽的光照在柏宴的脸上。下午时,柏宴问蒋厉莹的信息,现在才收到回复。蒋奶奶可能是睡醒后,才看到的消息。Yan:[您做的物品除了我和宋恩霖,是不是没有送给任何人过?]蒋厉莹一觉睡醒,这会儿很清醒。她的手工制品以前只有洛嘉才有,这些年随着柏宴的陪伴,也将他纳入亲近人的范畴。莹:[和你说过的话这就忘了?当然只有你们两个,你以为做它们那么容易啊,贼花功夫哩!]柏宴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离他不过十几厘米的人。忍不住想戳戳那根始终翘着的呆毛,但想到已经熟睡的人,只隔空描摹了下。柏宴霍然想起灵堂上,蒋奶奶那句嘉嘉没死,还有请求他能暂时抹去宋恩霖的痕迹。柏宴一直认为那是悲痛至极后的不愿面对现实的冲动话。以己推人,他能选择时间回溯,为什么蒋厉莹不能悲恸到做出异常举动。但如果换一个角度,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柏宴顿时醍醐灌顶,那是他从未思考的方向。这样匪夷所思的重生,不是亲眼看到,即便是柏宴也不可能想到当年蒋厉莹是在提醒他。柏宴猜到一种可能性,宋恩霖是否曾与蒋厉莹有过某种约定,这才有蒋厉莹后面那些举动。柏宴立刻想要验证他的猜测。Yan:[现在宋恩霖的过去,需要恢复吗?]恢复与不恢复的节点,就是洛嘉出现的现在。蒋厉莹盯着这条信息半晌,突然畅快地笑出了声。这句话,她会受限制无法直接说出来,即便说也只能旁敲侧击。也许因为柏宴本身的特殊,他居然不受规则限制,能直接问出来。柏宴才与嘉嘉重逢多久?这大一第一学期都没过呢。她后来没提醒,也是察觉到像柏宴这样本身拥有不可言说能力的人,最相信的是自己。他们不会去信他人简单的几句话,更何况只是不确定结果的提醒。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也是无法那么快与洛嘉接上暗号的。所以,这孩子居然仅凭借那些不算线索的线索,靠自己推理出来了?这想象力与观察力,简直是妖孽。柏宴要是对嘉嘉只是朋友还好说,但这三年她看在眼里,如果嘉嘉无法回应的话——蒋厉莹想起砸灵堂那日,柏宴企图摧毁整个世界的血腥与残忍。她很清楚嘉嘉重生前,更多的是将之当做必须完成的任务,蒋厉莹没有继续想下去,缘分是最无法预知的。莹:[恢复吧,这些年苦了你。]柏宴关上屏幕,捂住眼睛,低低嗤了声。若是重来,他还是会尝试时间回溯,因为他无法赌那接近于零的可能。柏宴心中五味杂陈,这声自嘲似的笑声很轻。洛嘉没睡着,敏锐地察觉到那道声音,似有什么疯狂又隐忍的气息破土而出。洛嘉的手指微微收紧,由于离得太近,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蔷薇气息。洛嘉的呼吸不稳,像只四处乱窜的小动物,对于猛兽的亲近有本能的畏惧。不行,再距离这么近,我迟早要得失眠症!大佬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相处的,洛嘉有点欲哭无泪,我还是把枕头换个方向吧。虽然那样要把脚对着柏宴。唔,那只能说句抱歉了!我会每天将脚洗得香喷喷的。洛嘉遽然坐了起来,正在心里酝酿着即将开口的话。柏宴发现他的动静,转过身,温声道:“把你吵醒了?”那低沉的声音浸染着柔和,如朦胧月色下的潺潺溪水。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透着一丝蛊惑力。洛嘉喉咙一梗,捏着枕边布料的手指反反复复。黑暗中,柏宴好像在凝视着他。“我想……”“嗯?”洛嘉不由吞了吞唾沫,想说的话卡在唇间,莫名地话锋一转。“我、我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