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黎楠和谢泽之最后也没有被丁建国给抓到，因为两人及时地赶在丁建国过来之前，出来收拾好冰鞋了。刚好安德烈的自由滑结束，分数已经出来了。黎楠完全错过了安德烈的分数，不过没关系，后台的电视机上已经呈现出了这一次的排名。黎楠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拿下了第一。在后面亲得脸颊红扑扑的黎楠，看到这结果，直接乐得抱着谢泽之原地转起了圈圈，丁建国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幼稚鬼像是小孩子一样手拉手在原地蹦跶。丁建国：……也亏得谢泽之能跟着黎楠关系好，能陪着他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他看了一眼被脱在一边的冰鞋，又看了一眼黎楠脚底踩着的拖鞋，是酒店里带出来的那种一次性拖鞋，皱了皱眉，“你怎么冰鞋脱了还乱丢，工作人员都找到我那边去了。”黎楠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偷偷地又瞪了谢泽之一眼：“没什么，就是刚刚脚抽筋了，就脱下来放一边了，可能刚刚工作人员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其实我们刚刚就坐在那里呢！”黎楠指了指一个被盆栽挡住的长椅，如果不注意看确实可能会遗漏那里。丁建国也没有怀疑太多，点了点头，“收拾收拾快走吧，去领奖，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极限的做法也能成功，还真的能拿下这枚金牌。”丁建国十分感叹。毕竟黎楠这一次的劣势太过明显了，安德烈作为上一届的世界冠军，虽然都说上一届世锦赛黎楠才是无冕之王，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在裁判的偏爱之下，黎楠想要赢过安德烈真的很困难。这一次又在俄罗斯进行的大奖赛总决赛，黎楠想要赢过安德烈的难度只会更大。从短节目黎楠排在第三就可以窥见几分了，不过黎楠硬生生利用规则，把五组跳跃都压缩到了后半程，完成了这一次精彩的逆袭，看得叫人热血沸腾。丁建国相信，从这一场大奖赛总决赛开始，黎楠今后将会成为真正有桂冠的王，而不是什么无冕之王。这一次颁奖仪式，黎楠必须风风光光地上。这么想着，丁建国连忙推着黎楠的后背，让他走快一点：“快快，回去找造型师给你补补妆，到时候上去领奖意气风发，以后还能留作纪念呢！”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做黎楠成神的第一步。啊哈哈哈——丁建国的嘴角比那AK还难压，他一手养出来的崽崽这么出息，他这个老父亲跟着与有荣焉啊！哪个教练第一次正式带徒弟就能把徒弟一手捧上冠军的位置，甚至还有可能是冬奥会冠军呢？即使黎楠的成功，多半还是他自己天赋高又努力，但作为黎楠正儿八经的教练，他可是比谢泽之这个后来的辅助教练更加广为人知！现在互联网逐渐发展，社交平台也逐渐完善了，黎楠公开的社交账号下已经有不少的粉丝了，那些关注着黎楠的冰迷，大多数都只知道他丁建国是黎楠的教练，却不怎么知道谢泽之现在才是主要负责黎楠的。黎楠对于补妆这事不怎么在意，反正他有系统，始终开着光环呢，就不可能会被拍到丑照，什么黑历史啊也不会存在。不过他确实看起来有点狼狈，头发丝都因为刚刚的汗水黏在了一块，去整理一下也好。毕竟他是冠军嘛！拿了金牌，还不准他嘚瑟一下嘛！黎楠很听话地去整理了一下形象，美滋滋地登上了领奖台。真正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俯瞰身侧的两人，黎楠心中是说不出的恍惚感。好像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好久，可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黎楠心中反而觉得空落落的。那一瞬间，黎楠好像已经把未来的目标全部达成了一样……不，不对。黎楠突然回过神，这只是一个大奖赛的冠军而已，接下来还有更加重量级的冬季奥运会要举办。他的目标，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个大奖赛的金牌呢？接下来的冬奥会金牌，未来其他比赛的奖牌，他都——势在必得！黎楠看着逐渐升起的国旗，耳边响起的是华国的国歌，心中更加澎湃。是的，这枚大奖赛金牌只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步而已。接下来，是冬奥会。黎楠拿着那枚得之不易的金牌，回了后台。这一次的大奖赛华国队收获颇丰。黎楠拿到了金牌，女单王敏慧拿下了第四，虽然离领奖台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对于王敏慧来说已经是进步了很多了。双人滑更是拿下了金牌和银牌，冰舞拿下第五名。华国队的领队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一次大奖赛是冬奥会前的最后一场A级赛事，基本上等同于明年冬奥会的成绩了，如果华国队真的能像是大奖赛一样，在冬奥会上如此发挥，那和上一届的冬奥会就差不多了。上一届冬奥会，华国花滑队一共拿下了两枚金牌和两枚铜牌，这一届冬奥会上面给他们花滑队的指标可不低，如果大家都能发挥这次冬奥会的实力，那么完成指标简直不在话下。黎楠和王敏慧一边聊天一边准备回酒店，今天晚上他们还要在俄罗斯度过一个晚上，明天才会启程回国。黎楠聊着，余光瞥见了一抹金色，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寻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刚刚余光瞥见的那抹金色。王敏慧注意到了黎楠的异常，询问道：“怎么了？你刚刚是看到了什么吗？”黎楠摇了摇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黎楠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回头仔细看了两眼，没有找到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对王敏慧说：“好像是我看错了。”“谁啊？”王敏慧十分好奇，“你熟悉的人？神谷朝生？还是谁？如果是神谷朝生的话，他刚刚应该已经跟着日本代表队离开了，你要不然回酒店后再去找他？”“不是他。”黎楠否定了王敏慧的猜测，“只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呃，小朋友？”“小朋友？”王敏慧迷茫，“什么小朋友？在异国他乡你还有认识的小朋友？”“嗨……”黎楠摆了摆手，“就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小朋友挺厉害的。”“说起来……”黎楠算了算，“他今年……应该也有九岁了吧？”王敏慧：？九岁？那还真是小朋友了。不过认识了很久？难不成你在人家刚出生就认识人家了？听上去有点怪。“走吧，应该是我看错了。”黎楠招呼王敏慧。跟着华国队一起回了酒店，黎楠昨天晚上还被那些裁判气得吃不下饭，今天就因为拿了金牌，一口气吃了三碗饭。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黎楠准备好好地泡个澡，让今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懈一下，他的肌肉也有点酸痛，待会去找谢泽之按摩一下就更好了。黎楠安排着晚上的活动，哼着歌给浴缸放水，房门就被敲响了，来人似乎有点着急，敲门的声音有点大，打断了黎楠哼的歌。黎楠循声走了出来，打开了房门，就看见谢泽之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黎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泽之给打断了，他把手机举了起来，“你妈妈……黎姨她，好像确诊胃癌了。”黎楠的瞳孔瞬间放大。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耳鸣了一般，听不清谢泽之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嘴张张合合，都是他听不懂的语言。恍惚间，黎楠好像又回到上一世，刚刚得知他母亲身患癌症，进了医院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黎楠进入花滑圈没多久，刚刚滑出一点成绩来，就从他妹妹那边得到了这个噩耗。其实黎雯青和沈旭东都因为黎楠忙着在比赛，没有把黎雯青患癌这件事告诉他，只是偷偷住进了医院，甚至在黎楠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还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瞒了黎楠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沈苒苒因为外公外婆去医院照顾妈妈，爸爸又刚好不在家，外面下着暴雨打雷，家门口不知道是那个醉汉在徘徊，她感觉害怕，才用家里的座机给黎楠打了一个电话，想到得到些许安慰，才误打误撞让黎楠知道了这件事。那个时候黎楠还在进行一个非常重要的训练，听到黎雯青生病住院，妹妹在电话里又说不清楚，整个家里只有小姑娘一个人在家，外面还有醉汉在踹门，他直接连夜请假买了机票回家。知道黎雯青患癌，甚至是中后期，即使治疗也不可能痊愈，最多只是延长所剩无几的寿命，而这件事甚至已经瞒了他小半年的时间了，黎楠只觉得天崩地裂。那个时候的黎楠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因为是临时转去学的花滑，想要登上正式的比赛，黎楠得付出比别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赶上职业选手的进度。他之前所参加的那个封闭式训练，甚至已经进行了一年多的时间了。也就是说，他上一次回家，在一年多前，在黎雯青发现胃癌，并且住进医院这小半年间，黎楠但凡回家过一次，也就发现了。偏偏他因为训练缘故，没有回过家。那个时候，黎楠看着夹杂着些许白发的沈旭东，越发苍老走路都有些蹒跚的外公外婆因为他回来，满是愁苦的面容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和他有些陌生，但一见面就紧紧抓住他衣摆的沈苒苒，以及躺在病**只能吃流质食物的黎雯青，他有一瞬间想要放弃花滑。黎楠上一世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他任性了很多很多年，从年少辍学去混娱乐圈，再到一边读书一边唱歌，后面放弃已经有了一点名气的娱乐圈，转头一头栽进了以他这个年纪基本上混不出名头的竞技圈。他一路走来，所有的勇气都来源于他的家人。因为他的家人在他身后无条件地支持他，黎楠才敢放手去做。可当他回首一看，发现他这么多年，一直为了追逐所谓的梦想，将他的至亲之人放在太后面了。等到发现的时候，时间好像已经完全来不及他补救了。黎楠沉默地留了下来，任凭外公外婆、沈旭东和黎雯青怎么驱赶他，他都没有回去的意思。面上俨然已经放弃了所谓的花滑。似乎是因为见到许久没有见到的大儿子，病情一直恶化的黎雯青好转，就连医生都惊讶于黎雯青身体的恢复状况。见到这种情况，黎楠更不可能离开了，继续亲力亲为地留下来照顾母亲，距离他请假回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黎楠的手机被他的教练打了一回又一回，黎楠最开始还会接起来，和他的教练说自己这里走不开，到了后面他的教练再给他打电话，黎楠甚至都不敢再接起来了。他害怕自己听了，会对花滑重新生出留恋。但他的电话还是被黎雯青给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第二天他的教练就出现在了黎雯青的病房里。那个时候，黎雯青告诉他：她之所以会恢复得那么快，是因为想要儿子赶快回到那个属于他的赛场上，而不是被禁锢在自己身边。她说：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本该翱翔，却被困在这几平米的病房内。她说：跟着你的教练回去，我还没见过冬奥会的奖牌呢，你拿回来一枚，给我瞧一瞧，我这病说不定就直接好了。……那一天黎雯青同黎楠说了很多，甚至将黎楠小时候的糗事都拿出来说了很久，最后黎雯青让他回到赛场上，黎楠同意了。他跟着他的教练，回到了比病房更加广阔的冰场上，心却仿佛被困在了那方寸间的病房里。因为黎雯青说，拿到一枚冬奥会的奖牌，她的病就会好起来。黎楠的目标，就是拿下那一枚冬奥会的奖牌。他的成绩一天比一天好，他像是一个冰雪的奇迹，在十九岁踏入花滑的门槛，二十四岁便能代表着华国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在无数花滑天才的包剿下，他依旧是杀出了一条道路来。每一个难熬的夜晚，黎楠是看着谢泽之过去比赛的影像支撑着过来的，这位引领着他进入的前辈，逐渐成为了黎楠的精神寄托。谢泽之曾经拿过冬奥会花滑男单银牌，仿佛黎楠只要成为下一个谢泽之，就能成功过拿到那枚冬奥会的奖牌，而他妈妈的病就会好起来。在黎雯青生病的那几年，几乎成为了黎楠的心魔，谢泽之是唯一的解药。黎雯青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宽慰孩子的一句话，竟然会给黎楠带来这样的影响。好在那些年，黎雯青的病情逐渐稳定，黎楠也能放心地在比赛场上拼命。变故在黎楠二十八岁的那一年。他的这个年龄，放在别的运动员身上，早就应该退役了。但黎楠还没完成和黎雯青的约定，他始终想要那一枚冬奥的奖牌，还是坚持了下去。甚至开始挑战四周跳。以他的年纪和基础，练习四周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成功率很低很低，甚至在反复的摔倒过程中，都练会了如何在摔倒的时候保证自己不会受伤的本领。可四周跳毕竟是四周跳，完全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在一次大奖赛分站赛中，黎楠挑战四周跳失误，冰面太硬，抓刃不深，黎楠落冰就直接摔了出去，后脑勺撞到了围栏，当场头破血流晕了过去。再次醒来，黎楠才发现自己受伤严重两处骨裂，脑震**，需要养伤。怕家里担心，他不敢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受伤的事情，只是努力养伤，尽全力复健，等参加了那一年的世锦赛，成功拿下了一枚铜牌，欢天喜地地打电话回去，想要告诉他妈这高消息的时候，却得到他妈病情恶化，于三天前去世了。也就是说，在他前往国外比赛的那一天，他的妈妈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他的家人因为担心他比赛会分心，所有人都瞒着他，甚至连沈苒苒这个逐渐长大，对他越来越没好气的妹妹没一同沉默。他连夜赶回国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有自己母亲那张笑容恬静的黑白遗像了。那是黎楠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世。他甚至都没能直面死亡，因为家里人将他保护得太好了，他就像是那温室的玫瑰，受不了一点风吹雨打。也是同一年，他的外公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接连离世。黎楠一下子失去了三位至亲，是他无法忘怀的噩梦。黎楠不知道那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甚至连训练都不做了，他的教练那时候也在考虑给他办退役的事项。毕竟黎楠二十八岁了，是时候退役了。只是沈旭东的一句话惊醒了他：你还没完成你和你妈妈的约定吧？还要这样继续颓废多久呢？那一夜，黎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流干了眼泪，第二天起床就给他的教练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要继续滑冰，参加下一届的冬奥会，在B市举办的那个冬奥会。他的教练也曾劝过他，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毕竟二十八岁的年纪很大了，如果要参加下一届B市冬奥会，那个时候他都三十一岁快要三十二岁了。这个年龄几乎不可能再滑下去了，即使是花滑历史上也没有这么大龄的花滑运动员。黎楠却坚持要继续滑冰。教练拗不过他，再加上刚刚拿下了世锦赛铜牌的黎楠，确实是华国的一哥，暂时还没有接替他的人，能够留下他华国队也很乐意，他就怎么继续留了下来。一滑又是三年。最后一场B市冬奥会，黎楠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冰面的。因为和他做下约定的人已经离世，他争取这一枚奖牌似乎也没有了意义。又或者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他，也会做梦，想着若是他能拿到这一枚奖牌，他的妈妈是不是也能回来。在踏上那片冰面的时候，他的想法是什么呢？被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往日的旧事重提，黎楠才恍惚间想了起来。在踏上比赛的冰面前，在走出比赛的场馆后，在结算了那一瓶啤酒和泡面，在苦涩的啤酒与泡面的味道在舌尖交融，甚至于在被车撞飞的那一刻，他最后的想法应该是——妈妈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我的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