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夏舟依旧圆睁眼睛,什么反应都没有。和柏越想象中的大受打击不大一样,本来都想好让外甥抱着他痛哭一场了。夏秩伸手摸摸柏夏舟的小脸,一时无言。“不可能。”柏夏舟淡定摇头。“柏夏舟,你都五岁了,不是三岁小屁孩了。”柏越和他讲道理,“你想啊,你那妹妹除了长得漂亮,还有哪点像女孩子?”“不可能。”柏夏舟依旧坚持。脑海里浮现出妹妹洋娃娃般的小脸,天使一般的性格,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说出如此离谱的谎言。话不投机,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柏越把他按回去,今天非把这事儿解决了不可。“那你说他看到小裙子为什么生气?小年脾气那么好。”柏夏舟不知道,但他并不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像耗尽数年心血种一朵稀有小花,每天浇灌,锄草,施肥,豪掷万金,夜以继日地等待开花,忽然有天一个人路过告诉他这是棵草。种花的人宁愿把多嘴的打一顿,也不相信眼前的植物不会开花。柏夏舟没法打他舅舅,但可以坚持自我。他养了妹妹两年多,以后还要和妹妹结芬,养一个像妹妹一样可爱的小女孩。舅舅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柏夏舟?”柏越说累了,“我现在是替你瞒着小年,去道个歉就完了。要是他知道你一直把他当小女孩,这事儿还能轻易结束吗?”柏夏舟不听。旁边的夏秩一直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小脑袋。三人在房间里僵持,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年煜泽一个。他有点儿坐不住,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本来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帮助柏夏舟,现在柏夏舟能够融入集体,还找到了新玩伴,现在又开始嘲笑他。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已经没法在这里待了。年煜泽很感激这三年温暖美好的岁月,都是不曾体验过的。但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他擦擦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自己很久不曾打开的行李箱,一一朝里放东西。三年前的小被子被洗干净后一直放在柜子里,因为不知道大班住宿是否还需要绣名字,年煜泽装进行李箱。自己的衣物都是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买的,年煜泽没有带走,只拿了两条小裤衩和睡衣,先暂时支撑一下生活。他左右看了看,行李箱还是显得空空****。于是把自己的幼儿园园服也装进去,因为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想必留在这里也只会被扔掉。刚把园服外套拿起来,就听见“当啷”一声,一个带金牌的小红绳落在地上。年煜泽把它捡起来,想起来是上次掰手腕时拿下来放进了口袋。上面一面写着“船”,一面画着画。他低头看了好久,还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个行为找不到理由,但就是想带。一切收拾就绪,他拉上行囊拉链,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又去院子里摸黑把自己的拉布拉多套上项圈和狗绳,牵着踏上了旅程。天下之大,何以为家。*另一边卧室里,柏越和夏秩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小船。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小家伙油盐不进。最后实在没办法地看了眼时间,宣告放弃:“你先去睡觉吧,我们和小年聊聊。”柏夏舟紧绷的小脸稍微放松,又回忆了一下妹妹漂亮的模样,坚定地说服自己。就是妹妹。就是妹妹。就是妹妹。正要出去,就听到夏秩回来问他:“小糕糕去哪里了,和你说了吗?”他们开始在客厅没看到人,只以为是跑到别处玩了。但找了一圈发现卧室和楼上都没有,又来到院子里。这下傻了眼,院子里只剩下只焦急绕圈的小柯基,拉布拉多都不见了。“完了,小年真离家出走了。”夏秩望着黑咕隆咚的一片一片,有点急了,“这黑灯瞎火的跑到哪里去。”“找吧。我打电话给助理叫点人。”柏越随手套了件外套,匆匆离开。柏夏舟默默听着,鼓起脸不相信,独自来到妹妹的小房间里。第一眼发现柜子开着,一直放着的小被子和行李箱不见了,但是**还摆着最爱的钢铁侠,他没有带走。此时柏夏舟的心情跌落谷底,如同四郎看到嬛嬛离宫没带走玉鞋一般悲痛。别墅区很大,房子和房子之间间距更广,现在毕竟是晚上,四处找不到人问。保安犹豫着说好像没看到五岁小孩牵着狗出来,调监控还得上报,于是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折腾着找了半天,夜也逐渐深了。柏夏舟望着黑天,悲伤许愿,如果年煜泽回来,再也不跟他生气了。想扔多少小裙子就给他扔多少小裙子。这边焦头烂额,另一边年煜泽正牵着狗踽踽独行。他本来打算出了小区就打车回原来的幼儿园,结果只看到了一栋一栋挨着的楼,转了一会儿之后,不幸迷失方向。他坐在路边,沮丧地抱着狗脑袋。昏黄的路灯罩在一人一狗上,把身影拉得很长。夜间温度还是有点低,坐久了不由感到寒冷。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亮起一点手电的光亮。年煜泽抬起头,看到柏夏舟最先朝他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转换表情,就被一把抱住了。“没没。”柏夏舟抱紧肉乎乎的年煜泽,失而复得。本来有点冷的年煜泽被投入温暖的怀抱,鼻子有些发酸。柏夏舟对方搓搓冰冷的小脸,触感还是很像牛奶果冻。他留神看了一下,长睫毛大眼睛,嘴唇红润润,怎么就不是妹妹呢?“我还没有原谅你,柏夏舟。”年煜泽想起了奇耻大辱,这次真的很生气。“对不起。”柏夏舟没有犹豫地说。虽然他不愿相信因为妹妹是男孩子才为小裙子生气,但他更不想让年煜泽再离家出走,剩下的就不是那么重要。柏越和夏秩看着这个没成功走出小区的小不点儿,人还没有狗高,拖着个大行李箱,阵势倒是足得很。他俩和身后一起找人的大部队道了谢,把两个娃拎回家。第三次家庭会议紧急召开。两个娃被分别放在小沙发上,沙发对他们的身高来说已经有点小了。年煜泽被裹了个外套,手里捧着杯热水。柏夏舟则关切地望着年煜泽,伸手摸摸。柏越回家之后衣服都没换过,衬衫都有些发皱,但此刻看着这俩,觉得还挺好玩的。“好了。禁止交头接耳,柏夏舟小朋友把手收回去。”柏夏舟犹豫一下,屈服于舅舅的威严,把手收了回去。“首先批评年煜泽两句。遇到事儿不要离家出走,这次我和你夏秩哥哥了解了情况,主要是柏夏舟的错,要走也该是他走。”柏越拍了拍年煜泽脑袋,“还不告而别,我们不会担心吗?”“我告了。”年煜泽小声。“你告谁了?”“写纸条放在桌子上了。”柏越和夏秩确实没注意到桌子,挥手对旁边的柏夏舟说:“去,拿来看看。”柏夏舟默默出发,一会儿之后带回来一张纸条。【柏yue哥哥,夏zhi哥哥,xiexie你们的照gu,我回去了】后面还跟着个大水滴。柏越笑了,捏一下年煜泽的小脸:“怎么这么委屈?来这里净哭了。小哭包。”柏夏舟转头看看,手痒痒的,也想捏一下。被柏越拍回去,严肃道:“老实坐着。再欺负年煜泽,当心我揍你。”“柏夏舟,给你几天时间,把晚上和你说的事情好好接受一下,然后该道歉道歉。不然以后天天让你穿裙子去上学。”柏夏舟一惊,抬头看着舅舅。柏越挥挥手散会,揽着夏秩回屋去了。留下客厅的两个娃,柏夏舟再次道歉,不过只说了自己不该送小裙子,再也不送了,其他的话选择性遗忘。然后理直气壮地牵着年煜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年煜泽今天这么奔波得也累了,没有精力争辩,而且柏夏舟也道了歉,于是挨着枕头便睡着了。而一旁的柏夏舟久久无言。他侧过身,看着年煜泽安静的睡颜,月光描摹着棕色的卷发,垂落的睫毛,红润的嘴唇,肉嘟嘟的脸蛋。不由回想起第一次在节目上初次见到,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衣服,来找自己说话,像个小天使。伸手摸了摸,软软的。怎么可能不是妹妹?或许只是不喜欢小裙子。柏夏舟很努力地说服自己,以后不送就是了。他下了床,把书包里的紫色裙子叠起来,收到了抽屉的最底下。盯着发了会儿愣,重新回到**,转身连着被子抱住了妹妹。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今晚暂时跨过性别差异抱一下。年煜泽也不是个记仇的性子,接受了真挚道歉后,又听说那天来找柏夏舟的小女孩只是为了给姐姐要签名,第二天一早两人又和好了。柏夏舟仍是叫着“没没”,但再也没送过小裙子。柏越和夏秩在家里有意识地强调年煜泽的性别,每次柏夏舟都装作没听到。“今天去游泳?柏夏舟可会了,小年,到时候让他教你。”这是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每个人学会一项运动。年煜泽选择游泳,去当浪里小白龙了。几人来到游泳馆,首先要选一件泳衣。年煜泽很想要画着奥特曼的小泳裤,柏夏舟坚决拒绝,希望两人一块儿穿连体款。“泳池水有毒,没没。”柏夏舟危言耸听。小年煜泽半信半疑,接受了他的忽悠。轮到去更衣室的时候,柏越夏秩领着两人朝男浴室进,柏夏舟闭了闭眼,告诉自己是年煜泽年龄小,可以勉强进来。游泳的时候遇到个小宝宝,追着年煜泽叫姐姐,年煜泽认真纠正,说自己是哥哥。柏夏舟捂了捂耳朵,告诉自己是年煜泽要面子,假装了自己的性别。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他苦苦支撑,坚信自己可爱,美丽,天使一般的妹妹依然存在着,只是有点特殊罢了,说不定会好起来。但一切并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特殊。*时间驮着小白马,飞速地前行着。“柏夏舟。”现在正是北明市某初中的课间,人声鼎沸,一道清脆的女声叫住了前面的男生。那男生回过头,个子在这个年龄段已经算很高,蓝白校服干干净净,气质算不上太冷,但有种明显的疏离感,偏偏眉目相当俊朗,把经过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手上拿着个天蓝色的头戴式耳机,颜色挺亮,和本人格格不入。他低下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周六晚上有商扬的演唱会,放票一秒就空了,我这正好有两张票。”女孩捋了捋头发。“恭喜。”柏夏舟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那女孩还愣着,旁边和柏夏舟同班的早已司空见惯,还挺热心地安慰两句:“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这样——”话音还没落,前面拐角就窜出了另一个男生,踮脚揽住柏夏舟:“船崽。”柏夏舟把手上的天蓝色耳机递给他:“下不为例,别让我送。”女孩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位热心同学。热心同学不紧不慢地继续:“除了年煜泽,那是完全不一样。”女孩仔细看了看那位年煜泽,身高比柏夏舟矮上一些,但挺拔得像棵小葱,校服不老实地敞着前襟,袖子挽起来一边,乍一眼就很有活力。他看上去人缘也很好,因为和柏夏舟说话的这几分钟里,身旁路过了无数人和他打招呼。柏夏舟似乎不太高兴,换了个方向。女孩这才看清年煜泽的脸,不由微微愣了愣。偏棕的头发卷在额头上,唇红齿白,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睫毛的浓密,这使得眼睛最为浓墨重彩,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脸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看上去又挺可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闪着光。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票如果邀请年煜泽也很不错,至少不会和她冷漠地说“恭喜”。这两人似乎很熟悉,柏夏舟自然地替年煜泽翻了领子,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上。“船崽,你不要这么老土,谁会把拉链拉到这么上面。”年煜泽又拉了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柏夏舟便把他里面那件短袖校服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你小时候。”后面有人叫年煜泽,他回头应了一声:“我要回去交作业了,拜拜。”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补充:“对了,小商哥明天开演唱会,让我和你一块儿去。给个面子吧。”商扬比他们也就大个三四岁,家里很穷,柏越觉得这小孩有天赋,从小一直资助着。所以以前商扬经常到他们家来给柏越送特产,和两个小的也熟了。“不想去。”柏夏舟听到这个名字,拧了一下眉。年煜泽瞪圆眼睛。但身后课代表催得紧,他只能先回去:“放学再说。”柏夏舟揣兜看着他走进去,直到对方融入热闹闹的班级,才转身回到自己的班。一个红头发迎上来,吊儿郎当的:“偶像,又去找小年了?”“嗯。”红头发正是Mark,跟他妈妈姓陈,大名叫陈从骅。初中不让染发,他凭借一头天生红发引起诸多羡慕,打造了非主流形象。两人分在一个重点班。而小年由于一看书就犯困,成绩弱一些,虽然柏夏舟替他补课进了重点初中,但分班考试之前疯玩了一个暑假,过于愧疚而不幸忧思成疾,临考前夕发烧缺考,只能去普通班。普通班和重点班隔着一个连廊,很远。放学之后,柏夏舟在楼梯口站了会儿,看着年煜泽和他那些铁哥们告了别,小跑过来找他。“船崽,你等了有一会儿吧?”“确实很久。”柏夏舟扯了扯他的衣服,被铁哥们都搓皱了。年煜泽笑笑,婴儿肥明显了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不是故意的,饮料倒在桌子上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洗手。”柏夏舟看着他走进男厕所,默默转过身,叹了口气。很多年了,其实他还是没有释怀。有时候潜意识告诉自己,精心呵护大的就是一朵特殊的小花,但是这花总是去男厕所,就很违和。到了晚上,年煜泽换了睡衣躺在柏夏舟**,掀着刘海玩最新款模型。只要出了,柏夏舟就会帮他买一个,现在已经能组成一个庞大的军团。柏夏舟看着他松散的领口和下摆,顺手把被子扔到他身上盖住。“干什么呀船崽,吓我一跳。”年煜泽露出一双眼睛,配上细碎的乱发,仿佛有光。柏夏舟垂眸看了会儿,又叹了口气。拿上睡衣去外面换了进来,把自己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还是抱着小时候的妹妹公仔睡。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承载着最甜的回忆,不愿醒来。正准备自欺欺人地入睡,身后毫不知情的年煜泽戳戳他:“船崽,你为什么不去演唱会啊。我都答应小商哥了。”声音将他扯回了现实,柏夏舟有点留恋地放下公仔:“不想去。没必要。”他和商扬又不熟,也就年煜泽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就当陪我一起嘛。”年煜泽转过脑袋看着他,“我就原谅你长得比我高了。”家里有量刻度的尺,他们还小的时候常常就要量一下,开始总是年煜泽领先,后来逐渐持平,再后来——不提也罢。反正年煜泽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多吃米饭多锻炼,把能长高的法子都试过了,但并没有成功,于是逐渐摆烂,反正船崽还是那个船崽。因为一个人睡会怕黑,到现在还让他陪着呢。不知哪位伟人说过,精神的强大远远大于身体的高度,不以身高论英雄,身高是最肤浅的评判标准......诸如此类。“不止身高。”柏夏舟淡定补充。年煜泽真的要生气了。在他怒火值蓄满的前一刻,柏夏舟非常拿捏:“好吧,到时候陪你去。”“...哦。”“不过你得多做一套卷子。”“凭什么?”年煜泽坐起来。“得上一个高中。”柏夏舟说,“你成绩得再提高点。而且初三还有次分班考。”提及这个,他又叹了口气,五岁之前一直希望快快长大,可以和他妹妹结芬。多么美好的梦想,要是能实现该有多完美。他转过身,把公仔抱进怀里,准备睡觉。年煜泽挺不满,嚷嚷道:“你怎么老看着我叹气,我有那么糟糕吗?长得高成绩好很厉害吗,再这样我就讨厌你了。”说着也翻了个身,抱着他的大黄蜂怒气冲冲地入睡。第二天一早,柏夏舟早早起来,穿上他的白球鞋,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英文广播,一边等年煜泽。因为夏秩已经在不久前博士毕业,被邀请去了其他地方的表演学校任教,积攒几年资历才能调回北明,他那恋爱脑舅舅当即就跟过去了,寒暑假和节假日才回来,留下两个留守儿童。保姆张阿姨每天定时来给他俩做饭和收拾房间。柏夏舟等英文新闻进行到一个当口,胸有成竹地看了一眼手表,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果然年煜泽匆匆地跑出来,冲进厨房,一会儿之后叼着个鸡蛋饼走出来,一只手拿着盒牛奶:“快走快走,迟到了。”看来小年在寄宿幼儿园养成的好习惯已经被彻底磨灭。柏夏舟淡定地摘下耳机,和他来到车库。两人穿过重重豪车,停在了角落的自行车前面。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挺近,他们都觉得专门麻烦司机太张扬。本来柏越给他俩一人买了辆酷炫山地车,结果年煜泽五年级的时候非去跟同学飙车,不幸从车上掉下来了,伤得还不轻,养了几个月之后被剥夺了骑车的权利。于是柏夏舟换了辆能带人的车,带着年煜泽。年煜泽嫌这种自行车丢人,每次都让柏夏舟在距离校门口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把他放下来,自己步行进去。柏夏舟骑着自行车,又叹了口气,本来应该和妹妹甜甜蜜蜜,自己没嫌他就不错了。“停停停,就到这里船崽。再往前就遇到同学了。”柏夏舟减缓车速,年煜泽从后座跳下来,若无其事地展了展校服衣角,仿佛不认识一般朝前走。柏夏舟彻底无语,戴上耳机继续朝前骑。到了学校之后认真上课,课间和马克站在走廊上瞎看。忽然间就看到对面教学楼的年煜泽,马克立刻激动地指着:“那不是小年吗?长得好看就是显眼。”年煜泽又和他那一堆好兄弟混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柏夏舟移开目光,这不是他的妹妹。但马克还在继续:“我小时候还以为你俩是亲兄弟。现在一想真是太蠢了,不光姓不一样,长得也不像。不过你俩性别倒是一样,不然你把他当老婆养多好,青梅竹马的。”“...呵呵。”柏夏舟高深莫测。“唉,要不你考虑考虑养我妹妹?陈安安可痴迷你呢。”陈安安就是陈从骅的妹妹Anna,比他小四岁,现在还是个小学生。不过很喜欢柏夏舟哥哥,每次一起玩的时候都缠着他。“你是人吗?”柏夏舟转身进了教室。“欸——我说的养就是像你小时候对年煜泽那样,天天牵小手,送玩具,喂巧克力,别人多碰一下你就像要鲨人...”马克的话像一柄柄利剑,伤到了柏夏舟的心。年煜泽浑然不知,放学之后就拿着两张票来找柏夏舟,说是小商哥寄给他的,明天周六一起去看演唱会,还说得早点出发,因为要看彩排。受马克话的影响,柏夏舟低头细细地看着他,把年煜泽看得发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听到对方又长叹了口气。“你有毛病吧柏夏舟,我真生气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凡有另一个人敢盯着他英俊帅气的脸叹气,早就狠揍一顿。柏夏舟伸手捏住年煜泽的脸,揉了两下,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年煜泽不仅婴儿肥尚在,皮肤也白皙细腻,摸起来手感很好。怎么就不能是妹妹呢。柏夏舟伸手接过年煜泽手里的票:“明天给你买最大号的荧光棒。”“...真的吗?”每次演唱会柏夏舟都不让他拿荧光棒,嫌他挥起来太激动,总是戳到别人。这下年煜泽高兴了,一心期待起明天来。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准时把柏夏舟拍醒。柏夏舟也有从舅舅那遗传的起床气,他一向作息规律,一旦被打断就会非常——穿戴整齐的年煜泽趴在床边,大眼睛水汪汪的,自来卷柔顺得落在额前,眨了两下。“没没?”柏夏舟不太清醒。“你好久没叫过我这个称呼了。”年煜泽仰着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柏夏舟沉默了一下,满腔的火也被浇灭了。他也准备换上衣服,手都搭到扣子上了,才发现年煜泽还在眨着眼睛看他。“转过去。”“切,谁要看。”年煜泽转过脸,“不过你好害羞啊船崽,我们都是男生...”“别说话,不然不带你去了。”柏夏舟听不得这样的话。年煜泽抗议:“我比你大十一个月好吧,谁要你带。”这无疑踩到了另一个雷区,柏夏舟起身,把他推了出去。*事实证明,年煜泽确实需要柏夏舟带的。他是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痴,就像小时候那次未果的离家出走,永远在迷失。当柏夏舟第n次调转了年煜泽的方向,两人都没话说了。该嘲讽的,该狡辩的,都被说完了。“牵着。”柏夏舟伸出袖子。年煜泽捏了个角:“我本来也不想牵你手,缩起来干什么?”“讨厌你柏夏舟,小时候都求着我牵你。”“......”柏夏舟没说话,拎起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你不觉得两个男的在大街上牵手很奇怪吗?”“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说。就是讨厌你,你不是船崽了。”虽然别别扭扭的,但方向总算没有走错,两人终于绕过了十八弯的检票入口,进入了演唱会的场地。结果舞台上空空如也,根本没人在彩排。柏夏舟吸了口气:“怎么回事,年煜泽?”“...来得太早了。”年煜泽没想到路上这么快,起码早来了一个小时,连人家检票的都没上班,一路畅通无阻。于是两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场馆里一片寂静,连工作人员都没来,门能开着已经是奇迹了。柏夏舟一瓶水很快就喝光了,把瓶子朝垃圾桶里投了个标准的三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舞台,又转头看了眼年煜泽。年煜泽逃避目光。两人就这么坐了好久,舞台上终于有点人的迹象,工作人员来来去去,调试着各种音箱升降台。又过了很久很久,年煜泽想看的彩排才姗姗来迟。但开始还是伴舞的彩排,又跳了好一阵子,那位商扬才登台。他们的位置离舞台很近,商扬一上来就看到他们,立刻招了招手。柏夏舟不怎么喜欢这个商扬,淡淡点了点头。“商先生,这两位应该是您的狂热粉丝,提前好几个小时就过来等着了。”柏夏舟:“......”商扬也挺意外地跳下场地,径直走向柏夏舟:“挺难得的,来这么早。”现在约莫十七八岁的商扬年轻帅气,丝毫不见当年第一次来柏越家时的贫穷窘迫。他和柏夏舟打完招呼,便熟稔地拍了一下年煜泽的脑袋:“好久不见。”“小商哥,程峰来了吗?”程峰是年煜泽偶像,一个硬汉歌手,年煜泽很希望自己也能长成这个样子,商扬说这次会请他来做嘉宾,所以年煜泽才这么期待。“啊?不好意思,他今早才跟我说来不了了,临时有点事。”年煜泽挺失望。“那我们走吧。”柏夏舟在旁边说。商扬脸色变了变。还是年煜泽拉住了柏夏舟,秉持着“来都来了,捧捧场嘛”的原则,坐到了他们票所在的位置。位置也挺靠前,应该是VIP专区。一直到晚上正式开始,年煜泽虽然失望,但身处在这个氛围里还是很嗨,举着荧光棒在柏夏舟上空乱戳。正进行得好好的,场里的光束忽然打在了他们这排,紧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两个人。年煜泽还在那里激动地“船崽,我们上电视了!”,柏夏舟很快就猜明白了商扬的目的。好在早有准备,他把自己的口罩拉高,帽子压低,扮演一个冷酷无情的雕塑。镜头一直对准他,时间实在太久,周围的人开始感到奇怪。而柏夏舟不耐地挥挥手,镜头才不舍地离开。散场之后,年煜泽依然激动,拉着柏夏舟乱晃。柏夏舟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激动,只是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搜索关键词,果然有一些“柏越外甥出席商扬演唱会”“柏越让外甥替自己出席商扬演唱会”。但是由于没拍到脸,实在捕风捉影,热度一时没起来。柏夏舟飞快地给舅舅截屏发过去,应该能够及时处理。他早就发现舅舅很久没和商扬往来,察觉到应该有问题。“你今晚开心吗,船崽。”年煜泽忘却了之前的不快,问柏夏舟。“还行。”柏夏舟顺手把对方的卫衣帽子兜在脑袋上。不仅不是妹妹,还傻了点。他看着满天的星星,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