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让车里彻底陷入冷场,年煜泽摸摸鼻子,不再说话了。夏秩和柏越带他们去餐厅吃饭,庆祝一下高中结束。餐厅选择得很正式,小包厢装饰华美,隐私性强。一共就四个位置,年煜泽琢磨着怎么个坐法。毕竟好久没离这么近了,挨在柏夏舟旁边和对面不知对方会不会不愿意。但要坐斜对角也奇怪,把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分开算怎么个事儿。于是他思索一番,先随便坐了个位置,把选择权留给柏夏舟。但柏夏舟显然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年煜泽瞬间感到了隐隐的压迫感,默默坐直,比课堂还要端正。“小年看看点什么。”夏秩把点菜的平板递给他。年煜泽仔细端详,把大家爱吃的都打上勾,神情十二分专注。卷曲的头发垂在微微皱起的眉头上,睫毛洒下的阴影齐整漂亮,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明显,还有挺拔的鼻梁,带有弧度的脸颊,圆润的耳垂。因为不太能晒太阳,所以穿了件挺薄的运动外套,衬得整个人很有活力。柏夏舟低头看着点菜的人,喝了口柠檬水。一会儿之后,等点的餐都上来,柏越给他俩倒了点红酒:“都成年了,意思一下。”昂贵的红色**落在高脚杯里,年煜泽砸吧了一口没喝出味道来,偷偷舔舔嘴唇,深红色便蔓延开来。柏越笑了,又给他补上:“小年和我们在一起随意,醉了正好送回去。”等给大家都倒完酒,柏越举起杯子继续说:“你俩这具体怎么了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决定放到高考完处理,那就抓紧处理。柏夏舟,再欺负小年真揍你。”这话把柏夏舟从小“威胁”到大。小时候年煜泽都会抢着说没人欺负他,但现在知道了柏夏舟根本不会挨揍,他就没话说了,一个劲儿地低头喝东西。等一顿饭吃完,年煜泽也差不多醉了,晕晕乎乎的。夏秩和柏越下午还有点事,让司机把他俩送回去。“崽,还有小年的行李你都给他放好。”夏秩看着长得比自己都高的柏夏舟,拍了下他头发上的细屑,低声说,“好好珍惜。不管友情还是什么,错过了就没了,别像你舅舅以前那样拧着。”“喂,怎么还拉踩?”旁边的柏越不满。夏秩笑笑,正好这时候车来了,他便朝年煜泽和柏夏舟挥挥手,跟着柏越走了。年煜泽这时候还能配合地挥手,坐进车子钻到另一侧靠门的位置,和柏夏舟保持相当的距离。但红酒的后劲儿是一点一点上来的,很快脸颊耳朵锁骨,都漫上了淡淡的颜色。脑袋也很快靠在车座上,保持着背对柏夏舟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到了目的地,柏夏舟叫了一声,扒拉两下,都毫无反应。只得下了车,走到另一侧,开了门。随着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这就把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面前,修长随意的少年姿态,像一幅电影画面。戳了戳挤起的脸蛋,年煜泽皱皱眉头,转了个角度。确认人醉得不轻之后,柏夏舟叹了口气,替他解开安全带,淡淡的红酒香扑在两个人之间,让他有一瞬间晃神。直到陈叔说话才打断了这种醺醺然的氛围:“小柏,我帮你把行李搬到门口了,下午还有什么需要吗?”“没有了,谢谢陈叔,您回去吧。”车子离开之后,柏夏舟把年煜泽抱回屋,想把他先放在沙发上,但年煜泽抓着不松手,似乎很抗拒降落在沙发上。温热的脸蛋贴在柏夏舟颈侧,小声说:“你好冰,船崽。”柏夏舟无奈,只能又把他抱起来,小年原来的房间陈设和东西都没变,只是没铺床单被子,也没法放上去,最后绕了一圈,还是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年煜泽宾至如归。他很熟稔地转了一圈,找到了两年前习惯睡的那一侧,抱住被子。柏夏舟想把被子给他盖上,但这人就是紧紧攥着,拔河似地扯了半天,目光忽然一滞。只见年煜泽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红绳和小牌,绳子自然不是以前那根,不过看上去也是半旧,唯独那个小牌新崭崭的,似乎被擦拭了很多次。上面“船”的字样和图案有所磨损,但清晰可见。红色金色在雪白的手腕上很显眼,仿佛打上标记的所属物,难怪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不脱外套,还老把手朝回缩。柏夏舟垂眸看着那个牌子,心里有点异样。当初明明都严词拒绝自己了,怎么还这样。还有抽屉里丢失的合照,消失的模型,都给他很多错觉。*一觉睡到傍晚,年煜泽才醒过来,听着外面渐起的雨声,在熟悉的房间里发了会儿呆,看到坐在桌前的柏夏舟,吓了一跳,重新紧闭双眼。闭了一会儿,察觉到对方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睁开了一条缝,偷偷打量。还是熟悉的角度和背影,肩膀好像宽了一点。悄摸看了半天,柏夏舟忽然起身,年煜泽再一次紧紧闭上了双眼。脚步一点一点靠近,停了下来。年煜泽知道肯定是被发现了,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僵持了一阵子,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于是只得缓缓睁眼,和柏夏舟的目光对上。正出神的柏夏舟一顿,转身想走。“船崽。”年煜泽赶紧拽住他的袖子,“不要走。对不起,我错了。”忐忑地等了等,竟然得到了回复:“错在哪里。”年煜泽一听就知道柏夏舟在给台阶下,立刻深刻反省:“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说一点都不喜欢你。原谅我吧。”他最会耍赖,眼神无辜地从下朝上看着柏夏舟,脸蛋仰着,充满真诚。“哦。”“原没原谅我呀?船崽。我学习可努力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年煜泽跳下床,去他行李箱里摸索一番,拿出个精致的小船模型:“上次去海边买的,送给你,不要生气了。”拿着小船模型的手递在半空中,宛如一个和平的橄榄枝,年煜泽的心情相当不安,七上八下,七荤八素。柏夏舟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年煜泽高兴了,抱住柏夏舟:“你这次生气了好久。”这动作还像两年前那样自然,但抱上之后才察觉不太对劲。高一的时候还像是小孩子,但现在他们都已经长高,年煜泽能感受到手下结实蓬勃的触感,明显不一样了。犹豫着想抽回手,就被柏夏舟也抱住了。他觉得柏夏舟手放的那一块儿很烫,两人的心跳声也很明显。柏夏舟亲眼看着年煜泽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知道对方又叶公好龙,故意安静好久才松开他。年煜泽自我调整了一阵,摸摸这看看那,才恢复正常。这才发现柏夏舟把他的行李放到了隔壁,正在给他铺床单。“干什么呀,船崽,你不和我睡了。”“不是说原谅我了吗?”“为什么把我赶出来?”这个“叶公”实在太吵,柏夏舟直起身:“腿长在你身上,随你睡哪。”“...好冷漠,船崽。”年煜泽忧伤,“不要装酷。”等到晚上的时候,看着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很有打雷的趋势。他还是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去了柏夏舟屋里,发现果然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高高兴兴地躺了上去。结果刚躺上一阵子,竟然真的开始打雷了。“轰隆隆”一声,给他吓了个激灵。赶紧转身朝柏夏舟靠了靠,想说说话。转身看到柏夏舟床头还摆着自己送的娃娃,打开话匣子:“你是一直把我当女生的吗?”“开始是,后来不是。”“就无论是男是女,都被我吸引了呀。那我魅力是不是还挺大的。”“是。”“怪不得你以前一直看着我叹气,原来是这个原因,是不是要向我道歉。”“对不起。”“船崽,你今晚被盗号了吗?”年煜泽瞪圆眼睛,“还有点不习惯。”他犹犹豫豫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声音很小,要几乎湮没在外面的雨声里:“船崽,你还喜不喜欢我呀。”“睡觉吧。”便没人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外面除了“轰隆隆”,又开始亮闪电,透过窗帘划亮了半个屋子,年煜泽又朝旁边挪,悄悄挨上了旁边的被子。默默看着窗帘,不敢入睡。柏夏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也挺清醒:“你想过来吗?”“想。”话音还没落,年煜泽就打断了他。于是柏夏舟就把台灯按亮,年煜泽钻进隔壁,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柏夏舟摸溜两下他的脑袋,年煜泽贴着他,闻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和衣服的阳光味,鬼使神差地说:“我可喜欢你呢。”摸他脑袋的动作停下来。年煜泽当即后悔:“早知道不现在说了,千万别赶我走。”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听雷声,担忧让他把柏夏舟抱得更紧,又觉得还不够,仰起头,忽然地想起两年前没完成的事情。此情此景简直一模一样,这回还有微弱的灯光,把柏夏舟的五官照得很清晰,又像是笼上了一层绒绒的光,中和了原本冷硬的线条,有种温柔的错觉。年煜泽半撑起自己,这次没有提前闭眼,认认真真地瞄着嘴唇,开始朝上靠。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柏夏舟匆匆朝旁边侧了一下,就落在了嘴角。温热而陌生的触感印在上面,像是羽毛,像是小时候没吃到的牛奶味果冻。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敲击着窗沿和玻璃,夏夜茂盛的叶子被摇得簌簌作响,不时还有声声雷鸣,年煜泽觉得他都不怕了,因为这个举动已经足够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