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楚市市中心到方南镇没有直达火车, 那边地处偏僻,至今没有开通高铁, 陆晖也只能跟在江泠的后面从清晨出发, 开了大半天的车子终于在天刚刚黑的时候赶到了镇上。过来接引他们的是方南镇上的一名小警察,名叫朱振。朱振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长着一张娃娃脸, 见到江泠他们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意。“我等了一个下午了,领导说你们没那么快, 结果真的等到了现在。”朱振一口的乡音,帮忙接过陆晖手上的行李箱:“路上顺不顺利?你们的旅馆都已经安排好了, 我们镇上条件没有你们城里好, 千万别嫌弃哈。”江泠客气道:“不嫌弃,我也好久没回来了。”朱振诧异的看向他:“回来?怎么, 你是我们镇的人?”江泠微微颔首:“我在这边长大的, 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所以也没什么印象了。”“原来是老乡啊,那敢情好啊,”朱振乐了,语气更加热情, “等会吃饭的时候叫老板炒几个家乡菜,保管你吃了喜欢。”“不用了,”陆晖沉声道:“随便买点盒饭解决就好, 我们想先了解下案件的情况。”“这么着急的吗?”朱振挠挠头:“你们也跑了一天了,还是先休息下……”“还是先介绍情况吧,”江泠道:“明天要开始工作, 总不能一无所知的过去。”听了他们的话, 朱振犹豫了片刻, 嗨了一声:“那行吧,那我们就先去所里,那里信息多。”方南镇是一个很小的镇,一条主干道即贯穿了整个小镇。根据朱振所指的路,陆晖开了不到十分钟的车就到了小镇上的派出所。朱振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又从旁边的小饭店买了三盒盒饭提溜了回来。三人各自捧了一盒开吃,几口解决完后,朱振终于进入了正题。“这个案子的案发地是在我们镇下面的一个叫大香村的地方,那地方偏僻的很,窝在山沟沟里,连车子都开不进去。接到报案的时候是一周前的晚上十二点,是大香村的村长报的案,当时只说是他们村里有户人家烧起来了。等我们连夜赶过去后天都快亮了。那户人家穷得很,房子都是自己偷偷砍树做的,一点就着,烧的基本上都没剩下什么了。”朱振递给他们几张照片:“这就是当时的现场,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了吧。”这些照片里面确实有几张是江泠他们已经在之前见过的,就像是朱振所说的那样,照片里的房子烧的只留下一片废墟,除了满目的焦炭,几乎什么都不剩。“大香村的村长告诉我们,那户人家的户主名叫王有仔,是个残疾人,有一只眼睛自打出生就看不见,一直是村里的低保户。他的老婆名叫林娟,不会说话,好像精神不太好。起火的那天晚上,王有仔跟他的老婆、他的母亲陈莉花,还有他的两个弟弟两家一共七个人在家里吃饭。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起了大火,烧的一家人连骨头都没剩下。”“你们看看这个,”朱振抽出两份文件,看了一眼确认后又递给了他们:“这就是那七个受害人的资料。”江泠与陆晖各拿了一份,翻开仔细查阅。七个人的信息资料都在这份文件上一览无余,只是贴在上面的那七个人的照片都有些泛黄,显然不是最近的近照。在这些照片上,每一个人都带着被贫穷所磨砺出来的沧桑与麻木,目光呆滞的盯着镜头。“我记得是不是还有个他们的女儿?”陆晖问。朱振嗯了一声:“对对,是还有个小女孩。就是王有仔跟林娟的女儿,名叫王晞(xi),今年十六岁了。当晚起火的时候她恰好不在家,被王有仔喊去买酒了。结果酒还没买回来,家里就出事了。”“王晞?”江泠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陆晖看向他,问。江泠若有所思:“从资料上看这一家人似乎都没受过什么教育,他们的名字起的也很寻常。唯独只有这个小女儿的晞字,似乎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又没有捕捉到苗头,只好看向朱振道:“麻烦继续吧。”“之后也没什么了,我们调查了现场。虽然说王家都是用木头做起来的,但也没道理烧的那么快那么彻底。我们还专门请专家去看了,说是燃烧现场有辅助性燃料,起火点就在厨房。而且更奇怪的是,就算火烧的那么大,那七个人也不可能一个都跑不出来。”朱振道:“据村里所说,王有仔的那两个弟弟早就跟他们分了家,平时只有陈莉花跟她儿子儿媳住在一起。那晚恰好是王有仔请他的两个弟弟去吃饭,又恰好起了火。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巧了。”“那有没有查到当晚王有仔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江泠问。朱振摇摇头:“问了,村里人都说不知道。所以说这个案子实在太蹊跷了,我们也确实没办法,所以才去向你们求助,还麻烦你们特意来我们这一趟。”陆晖盯着手里的资料,突然问:“那你们之前为什么说王晞有嫌疑?”“这个啊,”朱振皱了皱眉:“主要是这个小女孩太古怪了。起火那晚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烧死的是她爸妈,她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整件事都跟她无关一样。最奇怪的是,从那天起她就一句话都不说了,问什么都不说,谁问也不说。村里人都说她估计跟她妈一样,变成了个哑巴。”“一点表情也没有?”江泠诧异道:“没有哭吗?或者说点什么?”“就是没有啊,”朱振道:“我们都觉得太奇怪了,我跟你们说啊,虽然我们这个地方小,但也是办过几个案子的。我们就没见过像她那样的,真的,连我们警察看见那样的场景心里都难免不太舒服,她就跟没事人一样,真的很吓人。”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几乎将目前的全部情况都说了出来。江泠与陆晖了解清楚后,又跟朱振约好了第二日见面的时间。忙了一整天,时间也已至半夜,他们便起身回了旅馆。旅馆的条件并不算太差,至少基本的设施都很齐全。陆晖草草的冲了个澡,临睡觉时又想起了什么,从旅行箱里摸了瓶牛奶就去敲江泠的门。出乎他的意料,江泠的房间门没锁。陆晖进去的时候江泠不在房间里,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整个房间里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这个旅馆建的时间应该有点早了,整个房间里还是采用的老式布局,连带着洗手间都是用了以前有段时间里最流行的半透明玻璃隔开。陆晖不经意的朝浴室那望了一眼,透过这玻璃,他几乎可以看见后面的江泠正在冲着澡。这原本是最正常不过的情景,他并非没有见过。彼时他与陈子风一起出差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然而此刻,也不知道怎么的,陆晖的脑中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江泠那白的过分的皮肤。江泠是他见过皮肤最白的人,即便是在单位里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磨砺,他也白的一如他刚来的时候那样。——也不知道洗澡的时候江泠是不是依旧那么白。在意识到自己脑子此刻冒出了怎么样难以形容的念头后,陆晖不由的狠狠的锤了下自己的大脑,仓皇的将手里的牛奶放在了房间的床头柜上,转身就想离开。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江泠穿上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见到陆晖,江泠也愣了一下:“陆队,你怎么来了?”“额——”陆晖避开眼神,若无其事道:“就过来看看你睡没睡,既然你没睡,我就先回去了。”江泠:“……”他觉得有点好笑:“那我要是睡着了呢?陆队你就不回去了吗?”陆晖气闷的撇开眼:“怎么会呢——”他嘟囔着:“算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恐怕要去大香村一趟才行。”江泠笑了笑,转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摆着的牛奶:“牛奶是你拿来的吗,陆队?”陆晖闷闷的应了一声,却一直刻意的不去看他。江泠失笑:“陆队你有没有觉得你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怎么走哪都记得要给我喝牛奶呢?”“老父亲……”陆晖低声道:“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他忍不住又看向江泠,见他一边抽出吸管喝了起来,一边就这么随意的打算在**躺下。“等等,先把头发吹干再睡觉。”陆晖说。江泠无奈的看向他:“很快就干了,你真把自己当我爸啦。”“你跟我出来我就不能让你生病,”陆晖找了找,没找到吹风机,只好在浴室里随手扯下一条干毛巾走过去给他擦头发。“湿着头发睡觉,以后老了会头疼。”陆晖的神情严肃,认真叮嘱着他。江泠几乎要笑出声来:“我老了头疼你也要管吗陆队?”“怎么不能管?”陆晖随口道:“你要是乖乖听话就不用我操心这个了。”他用力的揉着江泠的头发,目光不经意的往下一瞟,瞬间忘了接下来的说词。江泠正半靠着床头,拿着手机翻看着今天朱振发给他们的资料。为了方便陆晖的动作,他的手臂半撑着床板,身上穿着的睡觉的宽松T恤因为这个的姿势领口几乎空了一大半。衣服下,条条斑驳的陈年伤痕清晰的露了出来。然而,与此同时,还有那白到几乎可以与江泠口中咽下的牛奶相媲美的胸口也随之映入眼帘。陆晖喉咙干涩,落荒而逃。作者有话说:又到周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