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队。”一大清早,江泠刚关上房门,正好就碰见了出门的陆晖。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休息!“陆队。”一大清早, 江泠刚关上房门,正好就碰见了出门的陆晖。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休息, 江泠昨天赶了一天路的疲累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然而眼前的陆晖似乎并不是这样。双眸下厚厚的一层黑眼圈,陆晖本就喜欢冷着脸,然而今天的他更甚, 周身仿佛都聚集着一圈低气压。“陆队是不是不太习惯这里?”江泠关心的问:“昨晚没睡好吗?”陆晖看着眼前在他梦里跑了一夜的人,别扭的移开视线, 闷闷的应了一声。江泠有点诧异。按照他对陆晖的了解,对方似乎并不是一个很挑剔的人。而且昨晚陆晖给他擦头发擦到一半突然就跑了, 他至今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陆队, 你——”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话语。“陆队, 江泠。”旅馆走廊的最尽头, 朱振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冲他们跑了过来, 热气从袋里不断的钻出来,应当是他打包来的早餐。“我还怕你们没起来呢,这是我刚刚买的炒面。这是我们这的特产,别处吃不到的, 面条跟外面的不一样。江泠你一定好久没吃了吧?陆队你尝尝喜不喜欢。”他热情的招呼着,领着他们上了自己的车子。开车之前,朱振又转过了头, 看向车后排坐着的两人:“我原本是打算今天带你们去所里跟你们说下案情具体情况的,不过你们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你们今天打算做什么?是先去所里还是——”陆晖眉头微皱, 礼貌问道:“从这里到大香村, 大约要多久?”“你们想去大香村啊。”朱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去不了吗?”江泠问。“不是的,”朱振忙解释:“只是大香村那地方在山沟沟里面,路都只有小道,车子是开不进去的,你们想进去只能骑摩托车。”他看了眼两人:“你们想去大香村看看也好,但是我得去跟村里打个电话叫他们准备下,然后我们还得要整两个摩托车来,你们有谁会骑摩托车吗?所里人不够,恐怕抽不出人来跟我们一起进去。”“不用给大香村打电话,”陆晖道:“我们直接去就好,我会骑摩托,你在前面带路。”朱振哦了一声:“那行,那你们先吃着,我去搞两摩托来。”他一脚踩下油门,开着车子到了所里后,很快就弄出了两辆摩托。陆晖不熟悉路,江泠坐在了朱振的后面,由他带着,顺着一条小道往大香村而去。就像朱振所说的那样,大香村地处山沟里,或者甚至说是山洼里。在一片群山之中,他们沿着山路骑了快两小时,一路颠簸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江泠下了摩托,望着眼前的场景,很久都没有说话。这里不是他长大的地方,但却与他记忆中的风景极其相似。很多时候他曾在梦里对那个地方感到深深的恐惧,如今来到了这个相邻的乡村,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意外的平和。陆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转眼看向朱振:“我们直接去案发地看看吧。”“那可不行,”朱振说:“陆队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王有仔虽然是这个村子的人,但住的却比这里还偏僻,没有人带路挺难找的。我都来了几回了,还是不太熟悉。这样吧,我去找村长过来,你们先在这等着我。”他骑上摩托车,一溜烟走了。陆晖将摩托车停在了一旁,走到了江泠身边。“心情不好?”他问。从进山开始,江泠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如今的脸色更是不好看。江泠勉强笑了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他没再多说,陆晖却明白他的心情。江敏是在同是方南镇的余口村找到他的,即便那时候江泠年纪并不大,但如今几乎算是踏上了同一片土地,而过去那些事情却依旧还只是没有解答的案子,被写在了他们单位的档案之中。如果换做是他,他大概也没办法彻底解开心结。他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四周。朱振曾经介绍过大香村是方南镇出了名的贫困村,他们一路过来交通极其不便利,而眼前的那些村民住的也大多是些低矮的土屋。这里就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一样,没有一点现代化的气息,时光似乎在这里倒退了几十年。有村民背着柴火从他们面前走过,奇怪的打量着他们。陆晖被他们看的略有些不自在,好在朱振很快就带来了村长。“这是大香村的村长王庆民,”朱振指着身边男人道:“幸好他今天在村子里,不然就麻烦了。”陆晖看着眼前的男人,跟他之前见过的大香村的村民一样,王庆民面容干瘦发黄,本就不太高的身躯略有些佝偻,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这两位一定是上面来的大官吧,”王庆民的态度很热情:“欢迎欢迎,小朱警察你应该早点说的,好让我提前准备一下。”朱振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的。村长,领我们去王有仔的家看看吧。”王庆民忙应下。他们将摩托车停在了王庆民家的院子里,跟着王庆民继续往山上走去。“有仔的家就在上面,”王庆民指着不远处道:“当初他爹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屋子,现在算是彻底废了。”陆晖不太能听得懂他的口音,一直在一边没说话。江泠环顾四周,冷不丁出声:“村长,你们村子都姓王吗?”王庆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对啊对啊,很多都姓王。我们村子里的人随便拉扯两个,只要是姓王的,基本都是亲戚。”“这样啊,”江泠道:“如果都是亲戚,那你们年轻一代结婚的事怎么办?你们应该知道亲戚之间不能结婚吧。”王庆民诧异的朝他看了一眼,但很快便回答了上来:“这有啥难的,跟其他村子的结婚不就行了。附近还是有好几个村子的,骑个摩托车很方便,互相之间介绍下也不是什么难事。”“那王有仔的老婆林娟呢?”江泠问:“她是隔壁的子的人吗?”王庆民的脚步一滞。他抿了抿嘴,原本自如的神情隐约带了些慌乱。“她不是隔壁村的。”他说。“那她是哪的人?”江泠追问:“我之前在所里看见的资料上显示林娟就是你们村里的人,她是哪家的?你们村里还有姓林的吗?”王庆民闷头走了几步:“也不是我们村子的。嗨,其实也没什么,林娟是王有仔从外面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朱振惊愕的看向他:“村长,这件事你之前怎么没跟我们提起?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庆民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开了口:“王有仔呢,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困难户。他那死鬼爹走的早,家里就一个娘养大了他们兄弟三。家里穷的哟,你们是不知道,那屋子到处都是破洞,刮风都堵不住。有仔长大后,因为他那个眼睛,村子里跟村子外的姑娘没一个愿意嫁给他的。穷就算了,还瞎了一只眼,丑的很,谁能看得上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旱烟,啪嗒的抽了起来:“有仔一直到三十多岁都娶不到老婆,他那两弟弟虽然也穷,好歹是正常人,勉强也找到姑娘了。我原本还想着有仔大概就只能这么过下去了,哪知道有一天,他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回来就带回了林娟。”江泠与陆晖对视了一眼。江泠忙道:“他没说林娟是什么人吗?这样就结婚了?”“就是没说啊,”王庆民道:“反正就这么结婚了。林娟像是个无处可去的,也愿意跟着有仔。有仔这才有了个老婆,后来也生了个闺女。”他边说着,边停下脚步:“两位大官,这就是有仔的家了。你们看看都烧成这样了,有什么可看的?镇上还不许我们动。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每晚路过这里都觉得渗得慌,总觉得能听见鬼哭的声音。”江泠望着眼前的一片杂乱,怔怔的停在了原地。视线中的那一片废墟跟照片上如出一辙,经过了几天的风吹日晒跟人为的清理,这里稍微显得整洁了一点。但那些被烧过的焦炭仍旧杂乱的摆放着,空气中隐隐的透出了烧灼的气息,仿佛一周前的那场大火至今还在绵延不绝的燃烧着。陆晖第一时间的走向了江泠,站在他的身边低声道:“看见了吗?”江泠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沉默的盯着眼前的废墟,半响后终于点了点头。“看见了。”他的声音略带些沙哑,即便是在照片上见到了现场的样子,即便是知道了案件的详情,但真正直面这惨烈的画面时,他仍旧有些心悸。那被烧死的七个人,或者说是七个鬼魂,他们仍旧以死前最后的样子呆滞的停留在了原地。江泠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烧的面目全非,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七个人除了一个是躺在地上蜷缩着,另外六个都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火势这么大,这六个人仿佛毫无所觉,又或者是压根动不了,就这么静静的趴在那里,任由烈火灼烧。“他们——”江泠顿了顿,看向朱振:“尸检报告出来了吗?”朱振摇摇头:“还没呢,我们这小地方没有法医,那七具尸体都送去市里了。但是走流程要点时间,一时半会恐怕还出不来。”江泠没有再说话,视线重新回到了那七个鬼魂身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六个人应该是被下了药困住了,所以才不能逃脱。但那唯一的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他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