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已经快六点,卖方的房东家住在市区,裴廷约开车载沈绰过去,到地方刚好六点半。车停在街边,沈绰下车去拿钥匙,随口跟人聊了几句,再次提到过户的事情,对方满口答应月底前一定办好。裴廷约回头瞧了眼,降下车窗示意沈绰:“走了。”沈绰坐上车,说要去新房子那边看一看。“这么急?”“都出来了,还是去看看吧。”沈绰坚持道。裴廷约问:“还没过户他就把钥匙给你?”“我打算再简单装修一下,约了装修公司的这几天去看现场,跟卖家说了先拿钥匙。”沈绰说着报了小区名,裴廷约随意点头:“挺老的小区,地段也偏,房价挺便宜的吧?”“是不贵,不到三万。”沈绰说。“你好歹也是大学副教授,工资这么低?”“确实没有你们做律师的赚钱,”沈绰坦然道,“不在外自己开公司接项目,那就只有那点死工资,科研费倒是不少,但我总不能收自己荷包里。”“纠正你一下,律师刚入行也没几个钱,”裴廷约说,“而且赚得再多,跟真正的有钱人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那你别做律师,也去做生意好了,”沈绰奚落道,“这么看重钱的话。”“不了,”裴廷约眼神漠然,“钱是好东西,但我更喜欢看有钱人双手奉上钱,求我救他们时的表情。”沈绰闭了嘴,再次肯定,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裴廷约难得好人做到底,把沈绰送到新房,还陪他一起上了楼。这小区环境其实还不错,沈绰买的房子在第十层,位置也不错。走出电梯他拿钥匙正准备开门,他的那间房却从里面开了,有中年妇女拎了袋垃圾出来扔门口,再“啪”一声带上门。沈绰左右看了眼,确定这边这间是他的没错。“里面还有人?”裴廷约顿时乐了,“卖家之前没告诉你?”沈绰皱眉,上前敲了两下门,半天里面才拉开条门缝,还是刚那个中年妇女,狐疑瞅着沈绰,粗声粗气问:“做什么?”沈绰拿出购房合同给对方看,解释说:“这套房是我买下的,请问你们是?”下一秒,比先前更重的一声响,房门再次阖上了。裴廷约“啧”道:“够凶的。”沈绰的脸色有些难看,拿手机给卖家打了个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对方支吾道:“他们是房子的租客,月中租约就到期了,我之前让他们搬不肯搬,你既然去了,你跟他们说让他们搬走吧。”“但是……”沈绰才开口,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难怪这么好说话,提前把钥匙给你,原来是为了把麻烦甩给你。”裴廷约抱臂站在一旁,看热闹一般。沈绰没理他,正犹豫间,裴廷约上前一步,拿过他手里钥匙,直接开门。沈绰赶紧拦住他:“别,你这是私闯民宅。”“卖家是不是说他们合同月中已经到期了?”沈绰点头:“是没错……”“那就行了。”钥匙转了一圈,裴廷约一把推开门。“做什么呢你们?!”屋子里一共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十几岁人高马大的儿子,都站了起来,先开口质问他们的是那个儿子。“不做什么,”裴廷约没有进门,双手抄兜里拦在门边,“来收房的,这房子我们买了,麻烦腾个地。”“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不认识你,这是我们租的房,我们付了钱的,想让我们走没门!”中年妇女大声嚷道。“再不走我们报警了啊!”一旁的男人也叫嚣道。“随便报,”裴廷约无动于衷,“我倒看看警察来了是赶谁。”“反正我们不搬,谁来都没用!”对方儿子凶神恶煞撸袖子上前来想撵人,沈绰有些担忧,小声冲裴廷约道:“要不我们先走吧。”裴廷约眼神示意他让开,抬起手,在对方推搡过来时利落把人扣住,反手一招擒拿,扣着这傻大个手臂用力把人推到了门上。裴廷约像捏鸡仔一样,捏着手里块头颇大的男生,把人一侧脑袋压到房门上动弹不得。“你爹妈没教过你有话好说,能动口不要动手?”男生高声嚎叫,中年男女大喊着“你放开我儿子”一起冲了上来。女人更快一步,扑上来想挠裴廷约,沈绰动作极快地伸手帮挡了一下,锋利指甲瞬间在他手臂上抓出两条血印子。那女人也被他掀得后退了一步。裴廷约不慌不乱地扣着男生手臂转身,把人往他们面前一怼:“不怕我弄死他就继续。”他这副模样哪里像个精英律师,活脱脱一个耍横的流氓。男生被裴廷约掐住脖子快喘不上气,呜呜咽咽地挣扎,不停流眼泪。中年男人举着板凳大瞪着眼睛呼哧喷气:“你快放开他!”女人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哭嚎,但也不敢再动手撒泼。沈绰有心想劝,话到嘴边还是算了,毕竟裴廷约是帮他。“明天之内把房子腾出来,”裴廷约的语气强硬,“要不我天天来找你们。”民警上来时,这一家三口已经被裴廷约教训老实了,不情不愿地保证明天中午之前就会搬出去。“怎么回事?”民警过来先问。“一点小的纠纷而已。”在民警面前,裴廷约又变回了文质彬彬的精英范,主动拿沈绰的购房合同给他们看,解释说他们是过来收房子的。“你们是这里的租户?”民警听罢问起那一家三口。傻大个男生先跳了起来,指着裴廷约冲民警说:“他刚差点掐死我,你们抓他。”裴廷约淡定道:“这小孩嘴里没一句真话,是他们赖着不想走赶我们,还把我朋友手臂抓伤了,我们可没动他们一根手指头。”虽然差点把人掐出毛病,但对方黝黑皮肤上连道印子都没留,无凭无据,裴廷约干这事一看就不是第一回。他没给那一家三口争辩的机会,又给民警看了一下自己名片:“干我们这行的,总不能知法犯法吧。”沈绰无言瞥开了眼。二十分钟后,他们下楼,沈绰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直接说。”坐进车里,裴廷约发动车子。“你……真是律师?”“不然?”“觉得我解决问题的方式过于野蛮?”裴廷约轻易猜到了他的想法,“你认为应该怎么办?用法律手段?比如先报警再去起诉他们?”沈绰:“难道不对吗?”“没用,”裴廷约不屑道,“你报了警,那些民警来了,最后还是和稀泥让我们自己解决。“至于去法院起诉,倒也可以,你做好三个月半年,甚至更长时间拿不到房的准备就行。”沈绰:“那也不至于跟他们动手吧?”“沈教授,跟法盲讲法律是没用的,对付无赖只能比他们更无赖。”沈绰不能苟同:“你这种作风真不怕影响自己名声?”“我名声挺好,客户很多,不需要你操心,从来只有我挑案子,没有案子挑我。”沈绰当然不操心,又不是他的事。“刚谢谢了。”裴廷约回头:“跟我说谢?”“你帮了我,我是该说谢,”沈绰说,虽然不是很赞同裴廷约的做法,但好赖他还是知道的,“要不是你,我可能真三个月半年都拿不到房子了。”“嗯,”裴廷约的心情颇为愉快,靠路边停了车,“等着。”他下车进去了街边的药店,五分钟后再出来,手里多了一盒碘伏棉签。坐回车里裴廷约将棉签扔沈绰怀里:“搽药。”沈绰看了下自己的手,这点小的抓痕根本不用在意。裴廷约侧身靠过去,帮他拆开了一支棉签,按到手臂上。“沈教授,嘴上说谢没什么诚意吧。”“你还想怎样?”沈绰瞬间警觉。裴廷约抬眼:“再跟我上一次床。”“不上。”沈绰拒绝得干脆。“在拉斯维加斯的那晚,”裴廷约忽然问,“你是特地买醉放纵自己?为什么?”他盯着沈绰的眼睛,沈绰却下意识避开了:“没有。”“你在撒谎,”裴廷约说得笃定,“不敢看我,被我说中了心虚?”“与你无关。”沈绰冷了声音。裴廷约微眯起眼,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颈,沈绰立刻侧头避开。“现在跟贞洁烈男一样,那夜倒是放得开,这么别扭,心里有人?”“我说了——”“跟我无关?”裴廷约略不爽道,“沈教授,你又忘了,我是你丈夫。”“裴律师的专业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沈绰骂了句,嘴上也不客气。“还挺牙尖嘴利,”裴廷约问,“什么样的人?”见沈绰似乎没听懂,他重复了一遍:“你心里那个,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绰一怔,沉默扭头,看向了车窗外:“……没有,没有这么个人。”裴廷约一哂,坐回去重新发动车子:“有也给我死了心,你是已婚人士,注意自己的身份。”然后也不等沈绰反驳,他说:“走吧,折腾了这么久饭都还没吃,沈教授你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