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晚餐还是没吃成,裴廷约临时接到个电话,有要紧事要他回去律所处理。“你把我放前面地铁口吧,今天谢了。”沈绰再次跟他道谢。裴廷约靠边停了车,看着他解安全带推开车门。“沈教授。”沈绰回头。“今天这顿先欠着,下次见吧。”裴廷约说。沈绰目光一顿,点了点头。身边人下了车,裴廷约目送他背影走进地铁站,片刻后漫不经心地重新踩下油门,驶入黑夜里。再见到裴廷约,是两天后,沈绰应邀去了趟启德的研究所,地点在市中心繁华地段。工作结束后他出门过马路,打算坐地铁回去,却在路边看到了裴廷约跟人握手告别的身影。虽然说了“下次见”,沈绰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装作没看见,刚转身准备走,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进来新消息。“见了我就跑?”沈绰故作镇定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转回身。跟裴廷约寒暄的人已经离开,他的助理也走了,只剩他一个,站在车边,抱臂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沈绰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裴律师怎么在这里?”裴廷约示意他看旁边:“淮城的商事仲裁庭在这,来打官司。”沈绰:“哦。”“你怎么见了我就跑?”裴廷约不依不饶。“没有,”沈绰坚决不承认,“我没看到你,刚从启德的研究所出来,正准备回去。”裴廷约嗤了嗤:“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既然碰上了,刚好,请我吃饭。”沈绰还欠了他一顿饭,说好的总不能反悔,只好跟着他上了车。下班的点,裴廷约开着车还在一路不停接工作电话。沈绰在他电话间隙提议:“你要是实在很忙,今天要不就算了吧,改天也可以。”裴廷约的目光落过来。“不专心跟你约会,让你不高兴了?”沈绰哽了一下:“约会?”“不是约会?”沈绰:“你不如说应酬。”裴廷约:“行吧,应酬就应酬,麻烦沈教授了。”他没再接电话,专心开车,十几分钟后将车开进了附近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沈绰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犹豫问:“在这里吃?”“这里的顶楼餐厅挺出名的,”裴廷约说,“看夜景也好,去不去?”沈绰默默将话咽下:“随你。”希望他一个月工资能打住这一顿吧。裴廷约示意他下车,先推开了车门。坐到餐桌前翻餐单,也没瞧见上面标价,但看那些食材便知价格不菲,沈绰心想自己真是土包子开了眼了,又见对面裴廷约轻车熟路地点餐,显然不是第一回来。沈绰放下餐单,捏起杯子喝了口薄荷水,下定决心以后要离这个人远点。“你不点?”“不了,你点吧,我随便。”沈绰干笑。裴廷约看他两秒,目光落回餐单上,没跟他客气,点完单还示意侍者再开瓶好酒。“你还要喝酒?你不是开了车?”“可以叫代驾。”“……”沈绰没话说了。“放轻松点,”裴廷约先给他倒酒,“你看外面。”沈绰偏头看向观景窗外,昼夜交替的时分,漫天晚霞与灯火交织,开阔视野下,是这座繁华大都市的惊鸿一瞥。“从这里看下去,人跟蝼蚁一样。”裴廷约忽然说。沈绰的目光动了动,看向他。裴廷约其实在笑,却能叫人觉察出他眼神里的冷漠,他捏着手中的红酒杯轻晃了晃:“大多数人都喜欢人往高处走,仿佛站得越高,就越能蔑视一切。”“你也觉得是这样?”“谁知道呢,”裴廷约的口吻轻蔑,“也许吧,但说到底没有什么是真正自由的,如我们做律师的,再厉害的律师也逃不出‘法律’这两个字本身。”沈绰有点不理解,像裴廷约这种对自己的职业毫无敬畏,眼里没有任何悲悯和同理心的人,为什么偏要选择做这一行?不过他也没问,即便问了这人八成又要说喜欢钱、喜欢看别人拿钱求他。裴廷约点的菜很快上齐,沈绰心疼自己的工资,不再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放开了肚子吃起东西。裴廷约慢条斯理地进餐,更多的时候目光落向对面座的人,打量着他。沈绰今天穿了件很正式的衬衣,最简单的白色款式,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勒出他脖颈的一段流畅线条,吃东西时喉结随之无意识地滑动。表面文质彬彬、正经禁欲的大学教授,上了床却热情得叫人招架不住,很奇妙的反差。裴廷约想到什么,垂眸笑了笑。用餐快结束时,裴廷约搁下酒杯,说要去一趟洗手间。沈绰点头,让他随意。“你慢慢吃。”裴廷约起身离开。他先去了前台,随手付了账。从洗手间出来他也没回去座位,走出旁边的露台,点了根烟。手机屏幕上有几分钟前进来的微信消息。宋峋:【老裴生日快乐!晓嫚说周六亲自下厨给我们做大餐,你到时有空来我这吃饭吧?】裴廷约顺手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和迟晓嫚庆祝结婚三个月的亲密合照。裴廷约咬着烟,视线在这张照片上停了片刻,烟雾弥漫后的神情有些模糊。他没有回复,直接退出,删除了对话框。沈绰过来时,裴廷约这根烟刚抽到底。“你不是去上洗手间?结果躲这里抽烟来了?”裴廷约回头,对上沈绰盛了不满的眼睛,问他:“沈教授,你怎么这么没耐性?你这样能安下心做科研、教导学生吗?”还倒打一耙上了,沈绰指了指自己手表:“你出来二十几分钟了,这都快八点了。”裴廷约掐了烟,不怎么走心地道歉:“抱歉啊,忘记看时间了。”沈绰不想理他,转身准备进去,裴廷约忽然伸手攥了他一把,将人推到旁边墙上,在沈绰出声前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有人。”裴廷约的声音落近耳边提醒。沈绰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暧昧声音。他瞥眼看去,绿植隔断另边是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亲热调情,不时接吻,旁若无人。沈绰有些无言,收回视线,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人,眼神不悦地示意他让开。裴廷约盯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地松开手,但没有退开,视线偏向一边,注意到沈绰耳垂边缘上有颗红色的小痣,目光一顿。“这么出去挺尴尬的,等等吧。”他的声音和吐息间的热气一起往耳朵里钻,沈绰觉得有些痒,往另一侧转过头。隔断另边亲热纠缠的身影就在眼前,在那些绿植枝叶交错的间隙之间清晰可见。无论是亲昵磨蹭的鼻尖、依偎相贴的唇,还是一方贴在另一方颈上又被握住交缠的手,都昭示着这是一对陷在热恋中的爱侣。沈绰闭了闭眼,那些莫名的燥热被高楼上的夜风裹挟,鼓噪着身心,让人难以忽略。裴廷约细致地端详着他的神态,再次偏头,贴近他。“沈绰。”这人的声音很轻,念着这两个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低语。沈绰平静问:“做什么?”“名字挺好听。”裴廷约说,仿佛只是心血**,忽然想叫他而已。“你没话说可以不说。”“真的,”裴廷约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是挺好听的。”沈绰不想理他,微仰起头,望向露台外逐渐浓沉的夜色,黑眸里不见波澜。停了片刻,他问:“什么时候能走?我不想一直躲这里。”“嗯,”裴廷约随意带出这个音,视线落回沈绰耳垂边的那颗痣,“他们快结束了。”那些暧昧的声音却依旧在继续。“你会觉得尴尬?”沈绰的目光转向他,压着声音讥诮道,“你明明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样吧。”他说着愤愤推了一把面前越贴越近的混蛋,转身就走。亲吻得难舍难分的情侣被突然走出来的沈绰打断,齐齐一愣。沈绰一眼没看他们,大步回去了餐厅里。他直接去了前台买单,却被告知他们这桌已经结过账了。裴廷约慢悠悠地跟过来,示意他:“走了。”“不是我请你?”沈绰立刻明白过来,是裴廷约先买了单,虽然他觉得自己被这人坑了,但说好的请客他没打算反悔。“下次吧,”裴廷约说,“今天我请你。”“不必,”沈绰坚持道,“我请,多少钱?”裴廷约看穿了他的心思:“请完这顿跟我两不相欠,以后好不相见?“你想都别想。”裴廷约按开电梯门,先一步进去,站定看向门外还拧着眉神色不快的沈绰:“进来。”沈绰尤其讨厌他这种强势命令的语气,但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他起争执,沉下气走了进去。电梯径直下行,裴廷约不说话沈绰也懒得开口。到地下停车场,沈绰忽然想起来这人还没叫代驾,刚想问,裴廷约已经拉开车门,伸手一攥将他推进车里。沈绰猝不及防跌坐进后座,没来得及反应,裴廷约跟进来,用力拉上车门,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