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响起一拨人声,看来是有小半个班的人过来了,程捷的目光狠狠瞪着顾屿,问:“还挺眼熟,你哪个班的?”沈烬刚想让顾屿快滚,这家伙倒好,直接回答:“17级16班,顾屿。”“唷,还是重点班?”程捷说,“好,老子记住你了。”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忘踹了浑身发抖的阮竹一脚。事情的正常发展,当然是程捷找人打顾屿一顿了事。沈烬知道这口气程捷咽不下,所以连续几天都偷偷跟着顾屿,不想让自己盯上的猎物被别人撕了。自然,程捷也足够自信,周五放学后叫上两个朋友就来拦人,以为对付顾屿这种乖乖学霸,三个人怎么都够了。所以当沈烬出现在巷口并站在顾屿那边、堪堪和他们打了个平手时,程捷脸上的肌肉**得厉害。沈烬想让顾屿走。恩怨归恩怨,他还不至于真想断送对方前程,可顾屿像没听见他说话,反倒拉他到身侧,该往外招呼的拳头一拳没落下,要不是后来那场雷雨下得太大太突然,双方估计真得医院ICU见。那时有同样的电闪雷鸣,沈烬察觉到顾屿不对劲,所以赶紧拽着他跑掉,躲进了认识的兄弟家里。沈烬拿快生锈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扔顾屿在沙发上就打算走,但对方却忽然埋头伏到扶手上,好像很难受。沈烬驻足,骂道:“又tm怎么了,雨里有硫酸?”他抬脚虚虚踹顾屿小腿,对方不动,他只能扶人起来,满眼不耐烦地拿来浴巾擦那些雨水,说:“刚才老子要你走你不走,这会跟你爹装娇生惯养小王子了?”顾屿依然没说话,他额上青筋突突跳动,整个人都冒着冷汗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一道闪电随着震耳雷声刺破天空,他更是攥紧手心,嘴角也咬得即将变形。沈烬多少明白过来,不仅没有同情,甚至直接嘲笑:“我艹……都tm多大的人了,你不会是怕打雷吧?”顾屿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在阵阵惊雷里,他根本无暇和沈烬争执,只是摁着额头突起的青筋,闭紧眼睛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沈烬嘲讽几句,翻出个老旧耳机塞给顾屿,又随便往他的伤上涂了点正红花油,没再管他。等雨小了,顾屿才逐渐恢复往常神情,抬头问:“程捷……还会再来找你吗?”“搞清楚,他找的是你。”沈烬懒懒回答,“不过程捷这b也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他当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乖学生,3打2还打成平手,估计嫌丢人不会再来了。”更何况对学霸动手风险极大,程捷还不会蠢到天天来找事。沈烬边拧衣服边说:“我猜他喜欢那个阮什么……心里不愿意承认,所以恼羞成怒了。”就在阮竹求程捷还项链时,沈烬看到了程捷的犹豫。程捷想拿水龙头淋阮竹,又刻意避开了脖子侧后方的两道伤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顾屿不解:“喜欢他,还这样对他?”“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心理咨询师。”沈烬说,“喜欢谁就欺负谁,天下傻b男的也就只有这点事儿干了。”顾屿嘴角平了,难得和他说这么多话:“也对……总有人自以为喜欢,却从来没想过给别人带来多大伤害。”沈烬顿了一下,应道:“哦,可我看阮竹还挺喜欢程捷的……”他听起来好像是在为程捷辩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潮湿的房间里,顾屿的语气带着少有的起伏:“阮竹喜欢的,大概也只是一开始救他的那个程捷,不然,受害者怎么会喜欢施暴者?”沈烬张张嘴,也没反驳:“……我就瞎jb说两句而已。”两人就坐在同一张沙发的两头,他随口问:“所以……要是有人一直这样欺负你,你是不是也不可能喜欢他?”他没想到,对方远比他认真。顾屿握紧手心,额头上再度浮起青筋,暴露了几丝沉闷:“不会……不会理解不会原谅也不会喜欢,更不可能和这种人结婚生子……过一辈子。”“……”沈烬哦一声,想:老子就随便问一句,怎么都扯到结婚生子过一辈子上了,想得倒挺美。他不耐烦打发顾屿走:“你要是恢复了就赶紧滚,一会儿我兄弟回来了还以为我俩在他屋里干了啥,衣服头发都湿透了。”天色晴了,顾屿把毛巾给他后起身离去,沈烬闷头倒在沙发上躺了许久,只记得自己睡着前迷迷糊糊想:你这不是打架挺厉害的吗,那……我俩之间不能算我欺负你,顶多是以牙还牙,礼尚往来而已。*后来那些年,沈烬和顾屿想过帮阮竹解决麻烦,但阮竹却并不愿与他们有什么接触——他仍然受人排挤,仍然独自吃饭学习,有时候还会追着程捷。据说程捷经常骂他让他滚,却又在毕业的关头想跟他和好,但他还是选择归还项链远走他乡,从此与程捷相隔千里,整个年级没人再有他的消息。年少时的心事尽数埋葬在大雨里,那年离校时沈烬同样以为,自己和顾屿的故事不会再继续了。然而此刻,他置身一样的雨中,还是在乐园中找到了顾屿。隔着沉沉雨幕,那个身影坐在一处供人拍照的布景里,架子上缠绕的人工树枝看似有所遮挡,其实在大雨中的作用十分有限——顾屿整个人都被淋透了大半,没动,大概也不想动。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方的?沈烬急起来:生怕开车的工作人员找到你?他立刻跑过去想拽起顾屿,却发现对方小腿上有血流下来,估计在哪里摔到或者擦伤了。“……我艹。”沈烬赶紧搁了伞蹲下查看顾屿伤到哪儿了,他声音很大,试图引起对方注意,“顾屿……还能走路吗?”顾屿弯腰捡了伞挡住他,看起来多少比高中那次好些:“……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到。”“皮外伤还是伤到骨头了?”沈烬看着那片黏糊的血肉痕迹,心急如焚又不敢随意摆弄,顾屿则望向他湿了大半的裤腿,没理他在说什么:“你不要淋雨,回去,我待会就来。”沈烬喉头轻动,一时有点恍神。对方的眼睛缓缓张合,很显然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沈烬猜测对方是走不了路了:“别扯淡……医务处离这儿近,我背你过去。”顾屿却用词简短:“不需要,背不动,你走吧。”沈烬连哄带骗都劝不了,半天才察觉自己手机在震动——无数个未接电话,他刚接起来就被许停云劈头盖脸骂:“我*,人呢?!”向来温柔的许停云很少这样发火,沈烬仍旧蹬鼻子上脸:“桃花林长椅,快点,三分钟内到,不然要你俩陪葬。”听筒里传来电竞圈最有素质的中国话,几分钟后,沈烬还是等到他们和工作人员,好歹把顾屿扶走,离开了那片灰蒙蒙的雨幕。*医务处躲雨的人多,沈烬到处问了一下有没有吹风机,又匆匆找工作人员借了件衣服让顾屿换上,憋不住问:“医生,他的腿怎么了?是不是残疾了?要不要截肢?现在的医疗技术能治好吗?”年轻的医生抬眼看他:“你俩有仇?”“……”沈烬喉结滚动,只好回答,“确实有仇。”好在顾屿着凉不严重,还算有救。“那就说得通了。”医生一边查看顾屿的腿伤,一边说,“摔的吧,以我的经验是轻微骨裂加皮外伤,我先做个简单的消毒和固定,你们赶紧叫车带去最近的医院照个片吧。”“骨裂?”沈烬看看眉头都没怎么皱的顾屿,不自觉吐出脏话,“我艹,你是不是痛得没知觉了?医生,他不会真有截肢的风险吧——”许停云早已出去用地图软件约车,沈烬则心急不已地站在一旁看医生处理伤口,再度发出疑问:“这真的是酒精吗?”毕竟伤口猩红一片,但顾屿还是在他面前忍着,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是我被你质疑医术后流下的眼泪。”医生回答,“年轻人,感情可是男人行走江湖的大忌——你要是不放心就喝两口确认一下酒精度数,待会跟他一起进医院。”沈烬哑口无言,手臂又被顾屿紧紧攥着,整个人都动弹不了。没办法,他权当可怜的胆小鬼经历这场雷雨后,需要一两个熟人带来的安全感。所以他全程都在骗小孩儿似的念叨“好了好了”、“不痛不痛”,要不是医生还在场,他大概能剪朵小红花贴顾屿脑门上。几分钟后,许停云叫的车终于来了。雨小了一些,走出医务处时,沈烬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某个认识的身影,但他实在无暇他顾,还是先哄着顾屿,把他扶上了车。*当天快天亮,几个人才从医院出来。医院诊断为小腿末端轻微骨裂,没伤及关节,问题不大。消炎照CT,用石膏固定后回去静养几周,定期到医院门诊复查即可。学校那边只能请假,他们送顾屿回到公寓后,多少还有点犯难。沈烬问:“你家里……有亲戚能来陪你几天吗?”“……不用。”折腾这么久,顾屿的神色看似早已恢复如初,他说,“又不是两条腿都断了,而且有医用拐杖。”说着他不自在地垂眸看药盒,头都没抬:“今天谢谢学长们,你们先回去吧。”许停云拿手肘捅沈烬,沈烬倒不觉得顾屿的话有什么问题:“行……那我们先回去了,有空再代表电竞社来看你。”下午多少淋了点雨,沈烬感觉喉咙发痒却没空管,于是强迫自己想,赶紧离开别传染人,或许也是好的。静默灯光下,顾屿点点头,继续读单子上的医嘱。他总是没有太多表情,好像再疼再难受也能忍得一脸平静,让人想心疼都找不到机会。沈烬暗暗握紧手机打算转身,但这时,屏幕上却跳出一条新消息,拦住了他的脚步。短信,陌生号码。这年头还有人用短信?他既疑惑又磨磨蹭蹭地点开,没想到会看见那个陌生号码说:【你和顾屿之间都是假的,对吗?】沈烬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又一条新消息跳出来,说:【别老缠着顾屿让别人以为你俩是一对了,他好像连个临时标记都没肯给你吧?】沈烬懵在玄关处,脑子多少有点转不过来:艹,哪来的神经病,居然知道我是omega……难道一个标记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老子一个断情绝爱的假A,会在乎这种东西?两个室友站在门外,疑惑地回身看他,他却不由舔舔嘴唇示意他们先走,甚至一个没忍住,把门都关上了。听到关门声,顾屿抬起了头——发觉沈烬居然还在,他又立刻把头低下,问:“……怎么没走?”沈烬捂住自己后颈处用于临时标记的腺体,不禁瘪了瘪嘴。那里的确从没有人动过,包括好几次敏感期时和顾屿独处也一样。算算时间,下一次他**期正常的话,应该是在一周后。“不怎么。”他坐下来夺过顾屿手里药盒,强行揽责,“知道你受伤很疼,良心不安而已。今天的事我们几个学长多少也有点责任——算本副社长倒霉,这几周没课的时候我就过来照顾照顾你吧,也能顺便打打游戏。”不等顾屿开口,他便冲动得比十几岁时还不如,耳根发红用力补充道:“当然,为免有个火灾地震之类的突**况你跑不掉,所以也……也包括晚上睡觉。”艹。他想:顾屿给的临时标记又有什么稀奇的,只要老子想要,不得让他神魂颠倒三天三夜把我腺体啃烂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