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有点懵,接下来沈烬说的很多事,都像发生在平行时空。有关于他为什么欺负人送人过期的巧克力的。有关于他为什么原地跳投更好却要故意后跳撞人的。也有关于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冷酷拒绝的。沈烬捏着手里的烟,很快难过得低垂眼眸从他腿上下去,顾屿伸手想把人捞回来,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抽,说:“我怎么没觉得是这样……?”更要命的是,他擦擦疼痛的眼睛,作为alpha本能地解释道:“而且我也不冷酷,只是没学长话多。”“以及……当时的情况原地跳投的确更合理,但被我撞倒主要还是因为学长不够强壮。”温暖灯光里,沈烬抬起一双微红的眸子看他,忽然顿住了所有动作。*10秒后,房门狠狠关上,顾屿出现在3楼走廊,总算想起来他的学长为什么人见人怕。他扣了扣门,对方却毫无反应,就像刚刚一声不吭把他推出来时一样。原本他通过暴力就能抱住沈烬强留下来,但看对方挣扎时碰到伤口,他一个心软就落了下风。……还是刚才太宠着惯着学长了。顾屿站在寒风里无处可去,着急得只能隔着门问:“是真的生气了,还是需要我抱抱的那种生气?”“没生气。”这次沈烬委屈地回他了,“学弟那么厉害,应该赶紧带上游泳圈和凿冰锤横跨太平洋去美国打NBA,位置我都替你选好了,小前锋,特别适合你。”“……”顾屿沉默片刻,回答,“我会游泳。另外,太平洋不结冰——”门内传来响声,千言万语汇成一声威胁:“别让我看到你。”顾屿勉强维持表情镇定,胸腔里却阵阵慌乱,心脏像悬了块大石般难受,他总觉得正确答案就在脑海,却怎么想都满脑子昏沉,不明白沈烬刚才那些话代表什么。正当他压下心中伤怀,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思考时,秦逐的声音低低在他耳边响起:“沈烬怎么样了?”其他几个人都在回廊拐角处,看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顾屿回想着之前自己生气的样子,沉沉吸了吸气,问:“吓到你们了?”“你他妈废话。”秦逐扬了扬拳头,“不是沈烬的错,你凶他干嘛?要凶也凶我。”贺森洲在一旁嘀咕“我不准他凶你”,却又挨了秦逐一拳,顾屿望了望远处苍山,继续说:“今天是我的问题。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哄好他了,你们先回去睡吧。”寒风凛冽如刀割,秦逐面露疑惑:“那你出来吹风又有什么深意?怎么不进去陪他?”“……”顾屿撑着眼皮,抿了抿唇说,“他饿了,我去二楼给他买点吃的。”其他人似是而非地点头,顾屿没办法,只得在他们的目光中下了楼。二楼休闲区彻夜亮着灯,顾屿匆匆挑了几样零食后忽然觉得,或许带些吃的给沈烬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他开始在几个不同的货柜上翻找和整理,试图搜寻有没有沈烬最爱吃的那种饼干和软糖。“顾屿。”不大的房间里响起宋以知的声音,他说,“你怎么在这儿?和沈烬哥哥吵架了吗?”顾屿挪过视线看他,问:“有什么事?”“没什么事。”宋以知的神情看起来不算轻松,但嘴边仍勾着笑,“只是刚才听到楼上房间有动静,推测你可能需要朋友安慰两句。”顾屿重新看向货柜,终于在最低一层见到了沈烬喜欢的黄油曲奇,他屈膝蹲下拿出饼干,视线没兴趣看宋以知:“我的alpha朋友还没死光,哪怕我真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找你一个omega。”宋以知问:“难道分化性别不同,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我看你和秦逐学长的关系不也挺不错的?”“是挺不错。”顾屿回答,“他是沈烬最亲近的朋友之一,对沈烬很好,你不用拿他和你对比,他和你不同。”宋以知早已疲于质问顾屿为什么他们之间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他只是递给顾屿一罐可乐,说:“我知道你烦我,喝点东西消消气吧。”顾屿看向那罐拉开了拉环的可乐,脑海里忽然闪过几段破碎的画面,以及女民警离开时,无意识呢喃的那句话。——像杜骏这样的人,选择粉色兔子卡包的概率有多大?并非体育生alpha就不能喜欢兔子和粉色,但以杜骏自卑敏感的个性,他很可能并不会让自己在糙汉扎堆的游泳队里显得“特别”。顾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可乐,玩笑般淡淡问宋以知:“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欢碳酸饮料,又是大冬天的——怎么,是下了药只能用可乐的气味和颜色来掩盖?”换做其他人想安慰他,顶多给他一杯温水或者牛奶。顾屿并非发自真心地觉得宋以知能干出这种事,可对方却神色一震,暴露了眼底的羞恼。从沈烬出事开始宋以知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顾屿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好像远比他想象中慌乱。宋以知夺过他手里的可乐灌自己喝下两口,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下药?只是房间里送的饮料刚好是可乐而已!”顾屿总觉得哪里蹊跷,但看宋以知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也无暇多问,只是一边付款,一边道:“这次是陶晏说你跟他保证过绝不再乱说话,他们才带你出来玩的。你应该知道再对沈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后果会是什么。”宋以知低头捏紧了可乐罐,声音带着隐隐哭腔:“我当然知道……从小到大都是我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听你们的话,反正,反正现在你们也不在乎我了。”付款完成的叮声响起,顾屿越过宋以知,道:“更正一下,我从来就没在乎过。”但走到门口时,顾屿却停住脚步补充:“对了,关于警方搜到的那个粉色卡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那是你的。”他没有等宋以知回答,而是平静地提起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沈烬不是笨,不是看不穿你想做什么,他只是习惯照顾和帮助身边的其他omega——在你真正害人之前,他理解你我多年相识的友情,也不想带着最深的恶意来看你。”宋以知微愣后想说点什么,但陶晏却出现在门口,以至宋以知略带奶气的声音断在空气中。走廊顶光下,陶晏眼神幽暗:“你俩都在?那正好,我和江澜有急事找你们谈谈。”顾屿刚问有多急,江澜就从另一边探出头说:“比你想回去和学长举高高睡觉觉还急。”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神色凌厉了许多。四人表情各异来到江澜和陶晏的房间,顾屿倚靠桌边,已然想走:“说吧,到底什么事。”“我的小少爷,别这么急行不行?”江澜嘲笑他,“刚刚才听说你被学长赶出来没地方去——你居然也有今天?”显然,什么事都逃不过秦逐的火眼金睛,顾屿放弃抵抗,强行岔开话题:“……不说我回学长门前吹风了。”陶晏轻笑一声,神情却马上发冷。这里最年长的是江澜,不过他从来没什么正形,所以当初才让陶晏上位烟草三厂小队队长,几个人里,一向也是陶晏说话最有震慑力。“以知。”陶晏带着没什么温度的笑容看向宋以知,道,“坦白从宽这句话,你听说过吧?”宋以知舔了舔嘴唇,回答:“陶晏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次陶晏不再对他有任何纵容,而是直接拿出手机按下XX110几个键,说:“我的意思是希望你立刻从实招来。否则这通电话拨出去,接通的就是片区公安局的电话。”灯光撕扯着几个人的呼吸,顾屿本能地拧起眉,江澜则咬着烟沉默不语。陶晏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的?”宋以知攥紧关节发粉的拳头,呼吸颤了颤:“以知没学坏……”“没学坏你买违禁药品?!”谁也没想到,最先发怒的是江澜,他突然把未熄灭的烟头扔在宋以知胸口,骂道,“你疯了?!你的学长学姐三天两头冒着生命危险跟导师去前线救援,你学医却是为了当败类?!”烟头掉在地上,宋以知低头看看自己被烫出一个小洞的羽绒服,立刻哭了:“我没有……”“你没有?”江澜上前踩灭了烟,“警方搜出来的那个粉色卡包,谁的?”顾屿兀地抬头,心跳震了震:“宋以知……?”屋内蔓延开宋以知的啜泣声,他似乎知道再掩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断断续续说:“那是我想自己留着玩的……没想到不小心掉了被人捡走……”他从小娇生惯养,从未经历过这样被大声斥责的场景,所以连哭起来都打着嗝:“我不敢……不敢告诉警察,我知道错了,你们也不要生以知的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