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寂静,昨夜下了场大雨,杏树上挂着的红布条被打湿,直到天色大亮还没干,正一滴接一滴,缓慢往地面砸水珠。谢眠那声不是清晰回响在别院,江怀玉僵在原地,他看向谢眠,用心念跟谢眠说话。“谢眠……”谢眠屏蔽了心念,不听江怀玉说话,他看着中年人,笑道:“钟道友,你刚才不是说想感谢救你两个弟子之人吗?这位便是救你两个弟子之人,玄魏宗,江尊者。”谢眠说完,侧身疏离恭敬,唤了江怀玉一声江尊者。中年人名叫钟李梓,闻言,表情诧异,他听说过玄魏宗江尊者“江怀玉”,毕竟江怀玉恶名昭彰。他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位让人惊艳的人就是江怀玉,跟传言中的江怀玉一点不像。钟李梓看了江怀玉两眼,回头看向谢眠。谢眠没有介绍自己名字,只说姓谢。姓谢?应当就是江怀玉最小的徒弟“谢眠”,天资卓越,五宗大比第一。只是不知他为何说江怀玉不是他师尊。钟李梓眼神暗了几分,他收回看向谢眠的目光,走到江怀玉面前,拱手一礼。“在下钟李梓。”镇长在钟李梓拱手一礼,表明身份后,殷勤补充道:“钟仙者就是之前击退魔物的仙者,此此听说魔物再犯,千里迢迢赶来城镇。”“可惜来晚了,魔物已经被你二位全部剿灭,没给我留一只。”钟李梓笑了笑。江怀玉压住被谢眠无视的难受,心思落回剿灭魔物上,点头道:“确实已经剿灭,不过失踪的那些少女还没找到,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应当……”钟李梓摇了摇头,“这些少女都是被女鬼抓走剥皮了。”他说着,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孩子,“我问了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是趁女鬼扒其他人的皮时,从女鬼手里逃出来的。“她们逃出来后,正好遇到魔物,发现她们逃走,追上来的女鬼不敢跟魔物争斗,才离开,放过她们。“也是很幸运,在遇到魔物后,又碰上江尊者,这才逃过一劫,活了下来。”两个孩子立刻点了点头,描述女鬼的模样。江怀玉当时救两个孩子时,就疑惑两个孩子怎么会在那种偏僻地方,现在疑惑倒是解了。不过……江怀玉看向其中一个男孩,微微蹙起眉,男孩似乎知道他的疑惑,立刻不好意思回答道。“家中没有兄弟,所以把我当男孩子养。”江怀玉所有疑惑解开,他半蹲下,问,“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就在荒山过去那片乱葬岗。”没有作男孩打扮,比较冷静的女孩应道,“女鬼把我们捉到乱葬岗后,还说我们年纪小了点,要养一段时间。”魔物的老窝也在荒山,荒山石林,江怀玉收起千幻伞离开时,还特意在石林找了圈,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少女的踪迹。当然,他是没有找到少女的踪迹。钟李梓听说女鬼的下落,看了看站在旁边安静的谢眠,又看了看江怀玉,抬手敲背着的盒子,表示要去灭女鬼。“女鬼扒皮,不能放任不管,任其祸害。二位灭魔物,辛苦了,女鬼交给在下就好,定要把她灭了。”江怀玉见钟李梓实力应当不弱,他也确实累,不过不是因为灭魔物,便应下,让钟李梓如如果不是女鬼的对手就尽快联系他们去支援。钟李梓笑道,“区区一个女鬼,还不至于需要帮忙。”边笑边离开别院。他离开别院,走了段路后,回头看了眼站在别院里的两个孩子。目送钟李梓离开别院,江怀玉正欲请站在一边的城镇镇长送两个孩子回家,谢眠已经在他之前请城镇镇长两个孩子回家,还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道符箓,防止出意外。两个孩子昨晚被谢眠吓到,怕谢眠,道了谢,接过符箓,转身就要跟随镇长回家。她们跟镇长刚跨出别院,想起什么,又倒了回来,压低声音,跟江怀玉说谢眠把江怀玉给她们用来传送的发带和玉牌拿走了。江怀玉在看到绯红发带时,就知道谢眠拿了回来。镇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江怀玉召出千幻伞,把千幻伞递给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谢眠,“你的千幻伞,还给你,我……”江怀玉纠结瞬间,改了口,“为师没想……”赶你出师门,双修之事,也没怪你。江怀玉话没出口,就被谢眠打断,谢眠接过千幻伞,把玉牌还给江怀玉,“多谢江尊者。”江怀玉被谢眠一句多谢江尊者堵得慌,他没接玉牌,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补救,“为师没怪你,也没有想赶你出师门……你站住!”谢眠见江怀玉不接玉牌,弯腰在江怀玉腰间系上玉牌,转身就走。江怀玉气急,直接祭出青藤绑住他手臂,谢眠定在原地,他转身看向江怀玉,掀起眼帘。“江尊者,我已经说过,会退出师门,罪名是欺师犯上。江尊者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我不是江尊者弟子,回宗就解除师徒关系。”谢眠说完这话,身影直接消失,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谢眠离开后,青藤没有支撑点,尽数跌落在地上。江怀玉:“……”江怀玉堵得慌,又愧疚又气又累,后悔自己一直坚信原著,钓谢眠害自己。他收回跌落在地上的青藤,转身也回了自己房间,不打算去敲谢眠房门,谢眠应该不会给他开门。解开衣服,江怀玉把自己泡灵液里舒缓疲累,抬手去揉身上的痕迹。他穿衣时,故意用灵力遮盖了这些痕迹,怕别人看到。痕迹凌乱,遍布全身,江怀玉还隐隐约约记得魅香发作时谢眠折腾他的场景,疯,疯得江怀玉求他,他都当没听见。如果江怀玉不是化神期修士,指不定床都下不来。江怀玉带灵力揉了会,痕迹依然没消散多少,痛得厉害。江怀玉放弃揉,打算一直遮掩着,直到它自己消失。靠在灵液浴桶中,江怀玉想了又想,拿出玉牌,联系越沉水。“宗主大师兄,师弟问个事,如果你惹怒了徒弟,怎么哄他?”师兄弟三人,就越沉水和他收了徒弟,符无相没收徒弟,他收徒弟的要求有点变态,要求徒弟是个活死人,能给他当小白鼠,试丹药。这个收徒条件一出,没有一个人敢拜符无相为师。越沉水沉吟片刻,“我不会惹怒徒弟,徒弟也不敢生气。”江怀玉:“……”江怀玉:“假如徒弟敢生气,你惹怒了,错在你,怎么哄?”“送他可以淬炼本命剑的材料,如果还生气,就帮他直接淬炼本命剑,如果依然生气,那就送把好剑。宗内弟子没人能拒绝一把好剑。”江怀玉:“……”“怎么,跟哪个弟子闹翻了?要去哄。”越沉水蹙起眉,问。江怀玉郁闷到不想说话,谢眠不是剑修,用一把剑就解决,好像行不通。狐尾还在身上,打结时,江怀玉已经承诺送谢眠一把剑,谢眠的反应不像高兴。知道跟越沉水聊也聊不出办法,江怀玉掐断联系,自己想,他想着想着,灵液泡着太舒服,直接睡着了。他睡着后,感觉有东西在细细啄他唇角,但他实在累,没有察觉危险,便没有睁眼,直接挥开。……睡来已经快下午,灵液药效尽数发挥,江怀玉感觉不怎么累,身上也不怎么痛,便直接穿衣起身,坐在桌前研究平安玉。平安玉是谢眠的,之前摔碎成四瓣后,江怀玉一直没找到办法修复。这玉蕴含复杂阵法,还带有祈福,普通修复办法修复不了。江怀玉翻来覆去看平安玉,正想着能不能直接撤掉上面的阵法和祈福,直接用普通办法修复,修复好后,再重新吧把阵法和祈福刻制上去时,房间外传来一声凄厉哭声。江怀玉收起平安玉,直觉不对,推门而出。推开门的瞬间,江怀玉发现城镇上空煞气冲天,鱼鳞般连绵的云皆被染红一般,瑰丽无比。“江尊者。”钟李梓一个传送阵法,从半空中出现,他狼狈不堪,浑身是血,身后背着的盒子已经被削去一角,“这女鬼杀了二十个少女,阴气冲天,在下实在不是对手,得劳烦江尊者出手了。”他说着,吐出口血,血里有一些肉沫。江怀玉没想到钟李梓会被伤成这样,召出霜寒剑,江怀玉向钟李梓要了女鬼的位置,一个传送阵传送到乱葬岗边缘。江怀玉刚离开别院,谢眠房门就打开了,他眼神微冷,看了眼盘坐在地给自己疗伤钟李梓,身影也消失在别院。乱葬岗边缘,墓碑倒塌,阴气冲天,比乱葬岗深处还阴冷,血腥味几乎要凝成血水,从空气中滴落。江怀玉来到乱葬岗,第一眼就看到女鬼。女鬼年龄不大,应该是个少女,她飘在半空,癫狂地撕扯空气,浑身都包裹着黑布,直露出一张完好、浮着鬼纹的脸。察觉到有人来,女鬼停止撕扯,缓缓扭头看向江怀玉,咧嘴一笑。江怀玉提高警惕,他握紧霜寒剑,在女鬼扑上来的刹那间,刺破女鬼想要撕扯他的凶猛动作。阴暗乱葬岗最边缘,谢眠正靠在墓碑前,冷眼看着女鬼,他指尖轻叩着墓碑,一声接一声。女鬼应该是死时怨气太强,又杀了二十个本该踏入仙途的少女,实力才强得离谱,阴气冲天。江怀玉在乱葬岗这种有利于女鬼的位置,对付起女鬼有些吃力。但很快,江怀玉就彻底压制女鬼,他毕竟是化神期,怎么也不可能低于一个要成为小鬼王的女鬼。霜寒剑刺到女鬼头颅,女鬼飘在空中的身躯一软,瘫在地上。她眼睛向上看,看着刺到她头颅的剑,凄厉尖叫一声,似乎是恢复了一点属于人的理智,哭了出来,浑浊的血混着泪水砸在地上,晕开一团血色。“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扒皮,不是我……”尖叫声太悲凉,江怀玉即将刺穿她头颅的剑顿在原地。……鱼鳞般的云已经褪去血色,江怀玉擦掉剑上的血,离开乱葬岗。返回别院时,江怀玉看到谢眠房门还是关着的,钟李梓正坐在杏树下,杏树下有摆放了石桌石凳。钟李梓脸色依然苍白,看来是被女鬼伤得很重。见到返回别院的江怀玉,他站起身,“江尊者,怎么样,女鬼?”江怀玉看向钟李梓,笑着点头,“处理掉了,还好,不是很强。”“处理掉就好,不处理掉,迟早要成祸害,祸害城镇的人。”钟李梓感叹了一句,“其实那女鬼也可怜,死前年纪不大吧?看起来,死得挺凄凉。”江怀玉点头应是,看向杏树上的红布条。跟钟李梓说了没两句话,城镇镇长听说魔物和女鬼都被剿灭,高兴得把消息放了出去,让城镇中的人放心,已经没有威胁。同时,为表达感谢,宴请江怀玉、谢眠、钟李梓于第二天晚上在镇上酒楼吃饭。江怀玉应下宴请,见谢眠没出房间,也帮他应下,不应下显得人太高傲。“为师帮你应下了宴请。”江怀玉敲了敲谢眠房门,谢眠没应他,犹豫片刻,道,“明天晚上记得去。”话音刚落,房门忽然打开,谢眠站在门口,“江尊者就没想过我不想去?”谢眠冷着脸说完这话,关上门。江怀玉抵住了房门,谢眠没关上门,他关不上门也就放弃关门,冷言冷语。“江尊者,你又不是我师尊,凭什么干涉我?”江怀玉一把拽过他,按在镜前,“本尊就是你师尊,再胡说八道,本尊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