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府。“父王,儿臣今日写的字写完了。只是不知有无改进之处,想请父王雅正。”朱厚熜颤巍巍地站在兴王书房门口,眼带祈求地问道。“进来我看看。”兴王正在画一副仙鹤图,看到儿子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样子,匆忙丢下笔。朱厚熜拿出自己临摹的杜牧的诗给兴王看。临摹练习的是杜牧的《山行》。朱佑杬最喜欢的一首,很有意境的诗词,看来这儿子是投其所好: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多’字的四个撇画,应该分别写作,一缩,二少缩,三亦缩,四需出锋,其他的笔画也是这样,如果不注意布局,字形就会显得呆板。“另外,竖写每行八个字很容易横着出现“通道”,如果字写得有大有小这种“通道”就会避免,比如最后一行的“花”字就把枫林的通道“堵”住了”“落款需要完整,尤其是写唐诗宋词,要交代清楚作者的年代、姓名。”朱佑杬看了片刻,指导道。他这儿子这些年真是荒废了,因为身体不好,读书也是半半拉拉。如今写字笔力也是软弱无力。不过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孩子再差也是自家的好。自己这儿子能熬过上次病情,听话跟着自己读书练字,也算是壹大进步。“父王,儿臣先前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父王这一直到,儿臣豁然开朗,这就去再写一张。”朱厚熜急忙说道。“不必了!你今日学习也算不短时间,你身体还虚弱,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写,记住按时吃药,我让周侍医又给你开了些补气血的药,只要按时吃饭吃药,你的身体假以时日,定然康健。”“父王……”“王爷!”袁宗皋的声音在门外想起。“熜儿,你且去歇息,明日有空我再指点于你!”兴王直接说道。“是,父王!”朱厚熜起身,拿着自己写的字退到门口。门口侍候他的小太监李让接过他手中的字画,扶着自家主子出门。原先他的侍候太监长盛,是兴王妃帮忙挑选的,上次上元节事件,他是主要参与者,已经被兴王杖毙。“袁长史!”“世子!”袁宗皋跟朱厚熜彼此打招呼。“宗皋,可有事?”“王爷,臣不知道世子在,那李让先前去茅房,也没在门口守着,臣以为您房间没人。”袁宗皋解释道。“无妨,你是无事不等三宝殿,是什么事?”“王爷,是关于秦公子。”“秦邵?”兴王有些惊异。他记得王圭那边刚传信回来不久,卢氏那边的线索有些断。那卢大带着全家人进城做生意,说是去了北地京津地区。做的是米粮生意,只是卢大后来去冀省进货,进货途中不小心调入山崖没了性命。卢大娘子带着女儿卢氏日子艰难,且生了病。本想回镶阳老河口张沟村投奔丈夫弟弟一家,不想病急,不几日就故去了。邻人看卢氏可怜,将她说于一货郎为妻。货郎出钱安葬了卢大娘子后,就带着她的女儿卢氏离开了北地。货郎走南串北的,邻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王圭说正在打听货郎身份,还需些时日。“是的,是秦公子,秦公子写了请帖和书信。”袁宗皋从袖子里拿出来。“这小子!”朱佑杬看了几眼,忍不住哑然失笑。“李让,秦邵是谁?”朱厚熜有些阴郁地问道。“世子,臣不知。”李让答道。那人究竟是谁?朱厚熜远远从门缝可以看到自家老爹神采飞扬的神情,还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和笑声。他可是好久没对自己笑过了!“王爷,秦公子是有什么事吗?”袁宗皋好奇地问道。“那小子要开一家粮油店,说是想让我题字找个招牌!”朱佑杬笑道。“他……”袁宗皋有些语滞了。哪小子竟然敢!这安陆州还没有谁敢让王爷给题字写招牌的。他开一个小小的粮油铺子,竟然敢让堂堂王爷写招牌。这叫什么事!“王爷,如果您……”“这小子还算识相,估计知道他那小店跟本王的身份不符,说是本王可以随意写个,不落名讳即可!哈哈哈哈!这小子!哈哈哈!”兴王的眼泪差点笑出来。他朱佑杬纵然比不上名画大家,他母妃只有他一子,从小悉心教导,他从三岁就开始启蒙练字作画。当年在上京的时候,父王曾说过他的字画不比那些科举才子们差!如果生在平常百姓家,参加科举,说不定还能会试及第。因为父王的原因,他从小就会科举考试就有好奇的梦想,每次会试,都会偷偷看士子。曾经他看过一本话本,说是有女扮男装的女子扮演成男人参加科举考中探花。那个时候他曾幻想过自己要不要也假冒普通人参加科举试试。只是他一向听话懂事,不想母妃担心,心中之想也只能放下。且科举严格,自己身份报考根本不容易,只能想想罢了。练字这么多年,他一个王爷,竟然要给一个小小的粮油铺子题字,还有比这更搞笑的吗?那小子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想偷偷用自己的墨宝了!谁让他不好好练字,那小子纵然读书不错,两试案首,但字体真的中规中矩,没什么特色,最多也就工整而已。袁宗皋没想到这件事让王爷笑得那么痛快!多少年了,也就年少的时候,王爷曾这么畅快地笑过,好多年不见他展颜了。袁宗皋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自家王爷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总算好些了。“王爷,你不会真打算给秦公子的粮油店写招牌吧?就他那小店……”袁宗皋迟疑了片刻问道。“写!为什么不写?难得有人找我题字,还是门店招牌!”“他只是个小小的粮油店,如果大点的店面还好说些……”袁宗皋嘟囔道。“宗皋,柴、米、油、盐、酱、醋、茶,人生最重要的七件事!秦邵这句话说的好,人活着离不开那些,离了那些都是水中花、井中月!”“名字取的也不错,这小子虽然诗写得一塌糊涂,倒是很有几分聪颖,这店名取的有深意,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七样都卖,那叫七必居,他只买五样,叫五必居!”朱佑杬饶有兴趣地说道。“秦公子卖哪五样?”袁宗皋的好奇心被挑起。“米、油、酱、醋、茶吧?他说五样,只是不卖柴,应该就是那五样。盐可轮不到他卖!他说自己家店铺位置不大,如果卖柴不方便,且太占位置。”朱佑杬说道。“这样考虑也好,柴确实麻缠,王爷对秦公子真是太赏爱了,幸好只是要个门面赐字,如果要要些盐引子,王爷岂不是真要从汪褔那里拿盐引给他?”袁宗皋笑道。“嗯,那小子最让人喜欢的一点,就是懂得适可而止,盐纵然暴利,但里面的关关节节太多,太耗费心神,卖些日常用品即可!”“记得汪褔当日刚接触盐业之时还是个青葱少年,先前贼寇之乱之时再见,头发已稀稀疏疏,不知道还以为知天命年纪。”兴王突然感叹道。“逝者如斯夫,王爷,汪褔当年十七八,跟秦公子年纪大小差不多,王爷前年与其相见之时,他已三十又九,四个孩子的父亲了,能不沧桑吗?且他带着那些多船只,管着那么多人,又做那盐业买卖,自然抄心辛苦!”袁宗皋也很感叹,当年他也是年轻稚嫩青年一枚。“也是,如果不是汪褔赚的那些银子我们拿回来,这安陆州城池估计早已不保,哪能有现在的安稳!”“汪褔是王爷的人,自然应当为王爷效力,只王爷默默为这安陆几十万百姓做的一切无人可知!王爷如此大义,为避人嫉妒忌惮,还要如此藏拙,天理不公!”袁宗皋愤然。“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宗皋,往事不可再提。”朱佑杬摆摆手道。……县衙。“什么?你说那秦邵要开粮油店?”鲁廉献从椅子上弹起来。“大人,您小心,别摔着。”鲁主薄有些无奈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