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皇帝吗?这个问题可谓是妙之又妙。放眼天下,想当皇帝的人,定然比志在闲云野鹤的人多。而李承乾身为太子,不管想不想,这个位置不做也得做。屁股不放在那个位置上,就得死。李世民这话问的,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心里虽有万般说辞,但李承乾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说想?不妥当。说不想,那纯属扯淡。李承乾低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略显纠结。李世民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长子。须臾过后,瞅着是没办法糊弄过去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得到了答案。李世民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这心里,却又跟打翻了各种调料瓶一般。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李承乾不跟他来虚的,说明他们父子之间还残留着一丝真诚。但真话,又总是令人难以接受。李世民神色复杂的看着长子。李承乾低着脑袋,尽量避免着和他的对视。父子二人沉默不言。足足一刻钟之后,皇帝一声长叹,而后道:“这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为父就是前车之鉴,为了这位子,咱们家,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了。”李世民一脸苦涩。停顿几息后,才接着道:“若是有一天,你也如我当初一般,要做出抉择,你如何选择?”皇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稍有不慎,保不齐李世民立马就会掀桌子翻脸。这个问题,李承乾是真的不敢回答。虽然他心里有答案,但这个答案,却不能告诉李世民。要不然,怕是今夜他就要葬身在这观音寺了。知子莫如父。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当李承乾沉默的那一刹那,李世民就知晓了他的答案。皇帝的脑袋里,立马回放起了当初玄武门之变时的景像。想到李建成临死前的眼神。在看看如今李承乾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李世民这心里突升一股怒火。皇帝双眼赤红,好似都要喷火一般。死死的盯着李承乾许久之后,李世民突然掀翻了矮桌。矮桌在空中翻转了几圈,而后,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断了腿。门外的金吾卫听到动静,纷纷看向了苏宁。唉……这位总管太监顺着窗户看了眼里面的皇帝和太子之后,微微摇摇头。屋外之人全都退到了外院。而屋内,在掀翻了桌子之后。李世民彻底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将目光所能看到的,所能拿动的,所能摔的,全都砸在了地上。哐当哐当……破碎之声不绝于耳。李承乾如木头桩子一般,跪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不论李世民骂什么说什么,他都不做回应。这种冷应对,让皇帝又是一肚子的气。李世民呼吸声越来越厚重。本想踹李承乾几脚撒撒气,但看着长子单薄消瘦的身影,李世民抬起的脚最终踹向了一旁的佛像。可怜的菩萨被殃及池鱼。连踹数脚,待半个脚掌变得酥麻之后,李世民心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你不要回灵州了,以后就留在长安吧?”李承乾眉头轻皱。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摸不透李世民的心思了。既然不想放他回灵州了,那为什么又将李泰送去了灵州?他若是被困在长安,那李泰到了灵州之后,决然没有好果子吃。李世民难道现在,已经丝毫不在乎他的爱子了吗?李承乾稍一琢磨,又马上自我否定。不对,李世民若是真的不在意李泰的话,那也不会让他去灵州。可既然还在意,那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李承乾心里一团浆糊。乱拳打死老师傅。皇帝现在的招数,没有一丝头绪,让人根本无法应对。搞不清楚皇帝的真实想法,李承乾索性直接沉默到底。等了几息,没有等到回应。李世民又瞬间变得暴躁。“朕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愤怒的声音,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下来。李承乾揉了揉耳朵,低声道:“父皇想让儿臣说什么?”说着,李承乾就起身看向了李世民。他的神色很是平静。“父皇不想让儿臣回灵州,那儿臣自当遵命。”“回不回灵州,儿臣无所谓。”“儿臣只想知道,父皇将儿臣留在长安,准备如何安排儿臣?”这个问题,李世民仿佛思虑过千八百次一样,他想都未想,直接道:“你是太子,不管是在灵州还是在长安,你都是储君。”“哪怕你就是成日里就在东宫待着,这天下,最后也是你的。”皇帝情真意切。这一刻,李世民是以父亲的身份在跟儿子做保证。身为皇帝,李世民能有现在这幅作态,可以说是十分的真诚十分的给面子了。但对李承乾来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不论李世民现在说的有多么的好听。李承乾都不会轻信。承诺这东西,有时候可值千金,有时候又一文不值。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之后,李世民又突然改了主意呢。李承乾现在的处境,就如之前刘枕所言的那般,他跟汉朝的刘据,很是相似。刘据,身为汉武帝的长子,自出生那一刻起,就非常受武帝的喜爱。他的太子之位一直稳如泰山。但是,当武帝年老昏庸之后,被人稍稍的一挑拨,刘据就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就是前车之鉴。以史观今,现在不管李世民说的有多么的好听,谁能保证他一直能靠得住呢?留在长安,那他在灵州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定会化为泡影。灵州的一切,决然会跟他越行越远。可能用不了多久,灵州便会彻底抹去他的痕迹。到那时,李承乾手中便再无底牌。到那时,他所能依靠的,只有李世民。皇帝要是心情好了,那李承乾可能会按部就班的继位。但李世民要是有其他的想法了,那李承乾的下场,估计比刘据好不到哪去。所以,这长安,决然是不能待的。哪怕就是因此跟李世民闹翻,他也无所谓。“父皇这话,儿臣听过。”李承乾沉声道:“当初,祖父不也跟大伯说过这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