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古多风情。夜色之下的秦淮河,两岸灯火璀璨,河面之上画舫连营。歌舞升平之下,一束束烟火冲天而起,将闪闪繁星点缀成了五颜六色。金陵城的节日气氛很浓厚。城中的喧嚣吵闹声,将吴王府的寂静衬托的更加明显。李格和王妃杨氏,于后院露天而坐。两人身前的圆石桌上,摆着几碟清淡小菜,李格的手边温着一壶清酒。一道道烟火冲上云霄,灿烂绽放。杨氏看的入迷,而李格却是一脸的愁闷。唉…一声长安,李格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王爷..”王妃投来关切的眼神,李格一笑,而后又惆怅道:“也不知母后和父皇如何了。”杨氏暗叹一声,拿起酒壶,边斟酒边柔声劝慰道:“前日从灵州来的信中母妃不是说了吗,她和父皇没事,让王爷不用太过牵挂。”李格又是一笑,紧接着连饮两口闷酒。灵州之变的真相虽然扑朔迷离,但有一点肯定是毫无疑问的。李承乾对李世民绝对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要不然他怎会登基的如此突然。要不然李世民又会待在灵州。本以为这位大哥,是个性情宽厚恭孝贤顺之人。结果没想到,终究还是那句话:天家无亲情。父母被困局于灵州,以后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一念至此,李格心里就堵得慌。但是他又做不了什么,甚至他什么都不敢说。唯一能做的,就是借酒浇愁。清澈的水酒一杯接一杯,杨氏看的心疼,劝慰道:“王爷,少喝点吧。”李格迟疑片刻,遂放下酒杯,转而抬头望空。眼神万千流转,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须臾过后,王府之中的大太监上前禀道:“王爷,长安来人了。”李格一脸诧异。……“见过王爷。”传旨太监一脸风尘,先是冲着李格行了一礼,而后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陛下有旨,吴王格,接旨。”李格躬身正色道:“臣李格,接旨。”“佳节本应重逢,然,兄弟友谊却分隔海内,念及于此朕心伤已,吴王格,朕之肱骨手足,虽非滴血却胜嫡亲,正值重阳,特赐玉花糕一盒。”“臣,谢陛下挂念。”将糕点圣旨转递给杨氏,李格又看向了传旨太监。“王爷..您是有什么吩咐?”太监被看的一头雾水,轻声询问道。李格眉头一皱,问道:“没了?”“什么没了?”太监莫名其妙道。“陛下再没旨意了?”太监不明白李格的意思,迟疑道:“没..没了。”嗯?千里迢迢派人来,就是为了送盒糕点?这...这有点不科学吧?李格正思索的时候,传旨太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王爷,这是汉王爷给您的信。”“谁?”李格下意识问道。传旨太监觉得这吴王的脑瓜子好似有点不太正常了,低着头也不敢多看他,回道:“汉王爷?”李元昌?李格显得更迷糊了。他跟这位七王叔,一直都没有什么往来。怎么现在突然间记起给他写信来了?今儿也太奇怪了。李格纳闷的接过信,随口问了两句长安的近况之后,便令人将传旨太监带下去歇息。“王爷,这糕点..”杨氏看着精美的礼盒,也是十分不解。李格没说什么,上手直接拆开了盒子。洁白无瑕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看起来虽是美味,但终究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不远万里派人送盒点心来,真的是因为兄弟情谊?李格皱着眉头,将一块点心喂进了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拆开了李元昌的书信。信,只有一页。一目十行,看着看着,李格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子。杨氏见此问道:“王爷,这信里说什么了?”嘴里的点心还未咽下去,李格索性将信递给了她。杨氏接过,未等看完就惊愕道:“不是已经上过恭贺折了吗?怎么又要让人进京朝贺?这...从没听过新皇登基,天下宗亲还得亲自去恭喜的。”李格暗自摇摇头道:“你先歇着去吧,不用等我了。”“王爷..”杨氏显得有些担忧,李格说了声没事后,便令人去传长吏权万纪。....“你觉得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汉王的意思?”待权万纪看完书信之后,李格问道。“王爷。”权万纪脸色凝重道:“汉王如今虽是宗正卿,但召天下诸王进京这种事,可不是他敢说的。”李格看了眼门外,随即往屋外走去。权万纪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二人一路行至后院湖中亭。四周被湖水隔绝,李格这才道:“你觉得陛下此举是想做什么?”权万纪苦思一番,摇了摇头道:“臣不知,但臣肯定,这进京朝贺只是个幌子。”说完,看了眼李格若隐若现的脸色,又问道:“王爷觉得呢?”李格起身,背手看着碧绿的湖水,过了几息后,叹气道:“本王也不知道。”“那王爷...打算去吗?”听到这话,李格突然一笑:“本王有资格选吗?”权万纪哑然。沉吟几息,他又道:“这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旨意,王爷不如告病,先拒了?”李格转身道:“今日拒了,来日正式下旨了呢?”权万纪叹气不语,低沉道:“那王爷是打算去长安了?”“不去又能怎么办呢?”李格烦躁的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的扔向了湖水之中。咕咚一声闷响,平静的湖面四散涟漪。权万纪起身,站至身旁道:“去了,万一回不来呢?”闻言,李格面色变得阴沉。他怕的就是这个。身为吴王,他辖吴地三十一州,说声坐拥江南半壁江山也不为过。身为皇子,他和李承乾年龄相仿,虽不是嫡子,但李世民对他也异常宠爱。同时,他身上还有前隋血脉。天下各州府,朝中各老臣,心向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而李承乾上位又不正,论名声,世人皆夸李格贤良。他要是在金陵登高一呼,打出复立李世民的旗号,那李承乾还真不一定坐得稳那个位置。可以说,他现在是对李承乾最能产生威胁的人。对皇帝产生威胁的藩王,历朝历代,可都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