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倭国处于千里之远,与我大唐之间更是隔着万里海洋,一旦征发大军,后勤补给人员调运,都不是易事,臣请陛下三思。”萧瑀话音刚落,刘泊便接过道:“陛下,倭寇乃瘙痒之患,去跳蚤,何须动用大刀。”“军国大事牵乎社稷安危,一旦稍有不慎定引得天下震动,臣叩请陛下深思。”“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转眼间,七部官员跪下了一大片。李承乾没想到他们的态度竟会如此强硬,一时之间,他也不好再过多说什么。沉寂几息,水军司参军知事宋大宝站出道:“陛下,倭人侵犯我朝数载,南起琼州北至江浙,这些年深受其扰,尤其是沿海地带,百姓更是死伤无数。”“陛下发兵倭国,此乃兴的是王师,顺的是民意,倭人卑鄙无耻,臣附议陛下发兵之举。”“就是,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要是还忍着,这些蛮子都敢爬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了。”段志玄嚷嚷道:“陛下,臣愿率直隶道一军,替陛下踏平倭国,将那倭王擒来长安跳舞。”听到跳舞二字,最后面的欲谷设,脸色不知不觉间就潮红了些。说来他爹颉利,也就跳过那么一次舞,这些年来时不时就把他爹给拎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欲谷设双拳紧握,咬牙站出道:“陛下,我大唐乃是天朝上国,倭人侵袭我海疆,这是眼中无君心中无父,臣附议段将军之言,斗胆请陛下发兵倭国,将那倭王捉来,以舞赏阅陛下。”此番话一出,当即引的诸人侧目。礼部左侍郎孔颖达开口训斥道:“荒谬之言,兵者历来凶矣,擅动刀戈乃祸国之道,你如此鼓噪吾皇,是何居心?哪有你说话的份?”欲谷设低下了头。柴绍轻哼一声,替他辩解道:“孔大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欲将军乃我枢密院参将,军情大事,他自有说话的权利,怎么着,现在连话难不成都不让我们说了?”孔颖达还要争论,李承乾这时轻拍桌子,问向房玄龄道:“房相,你怎么看?”“臣……”短暂犹豫过后,房玄龄朗声道:“臣认同陛下之言,倭人小国,犯我大唐,当诛。”此话一出,文官中有许多人面露不爽。“房相,千里征伐倭国,所耗钱粮不是笔少数,况且中间还隔着汪洋大海,长途远征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前隋三征高丽,此乃前车之鉴,房大人所言,误国误民,臣请陛下三思。”户部尚书刘政会,十分不满道。面对指责,房玄龄低头不言语。他的沉默,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炮火。税务司丞彭明生得到萧瑀的暗示,率先站出批判,紧接着工部也站出数人,而后就是刑部兵部。一时之间,堂堂内阁首辅,成了众矢之的,群臣从各个方面,或明或暗的进行着弹劾。不管他人说什么,房玄龄都低头不语。李承乾冷眼看着,过了片刻,他才道:“左卿,你说房相侵占田亩,可有实证?”治农司丞左林余光扫向了侯君集。后者连忙一通干咳,左林收回余光,底气不足道:“回…回陛下,臣…臣暂时未有实证,只是坊间传颂房相在故乡有万亩良田。”风闻奏事,是御史的特权,其他人没有实证就随意弹劾,这叫攻讦诬告。李承乾冷哼一声,吓得左林连忙低下了头。就在他害怕会不会遭到惩处的时候,李承乾开口道:“无风不起浪,既然百姓有此所传,那还是查清楚的好,高圣智陈泽先。”“臣在。”“御史台和廉政司,共同派人去齐州查查。”高圣智错愕。百官也都纷纷一愣。而后很快,许多人心中就狂喜了起来,最为高兴的,还是侯君集。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期待已久的信号,侯君集连忙给他的党羽施以眼色。左林眉梢带喜,急忙再道:“陛下,臣还要弹劾房大人以权谋私!”“臣弹劾房相清除异己结党营私。”“臣弹劾房大人纵容亲眷践踏法度。”“臣也有奏。”“……”刹那间,站出十几人,对着房玄龄炮火全开。李承乾面无表情,示意陈泽先一一查探清楚。这下子,众人终于是肯定了,皇帝是准备动房玄龄了。看明白这一点后,弹劾之人越来越多,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虽说他们的官职品级都不高,但从数量来看,也是令人生畏的。房玄龄依旧默默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萧瑀本不想直接下场,但他又实在不愿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朝堂上,当机会出现的时候,你若是不抓紧踩上一脚,那保不齐第二天人家就又没事了。毕竟李承乾顶着压力保了房玄龄大半年了,他现在好不容易松口了,这机会可来之不易。短暂权衡后,萧瑀暗自清了清嗓子,站出道:“陛下,臣觉得,坊间传闻不可轻言,房相历经三朝,行事坦**为人清廉,世人皆称贤相,有一些人嫉贤妒能,嚼舌根子……”萧瑀喋喋不休的给房玄龄说着好话,乍一看他好像是在给房玄龄辩解,其实,话里话外都在给房玄龄挖坑。李承乾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正因为房相资历老名望高,所以才要查清楚,免得落人口舌,身正不怕影子斜,朕是相信房相的。”“臣,谢陛下信任。”房玄龄终于开了口,萧瑀嘴角上扬,告了声罪后,站了回去。扫视一番众人,李承乾将话茬再次引向了倭人的身上。“诸卿,那这发兵倭国的事情,到底可行还是不可行?”武人们自然无二话,一致的喊打喊杀着,而文官们则迟疑了起来。侯君集这时才回过味来。原来这是个交易。如果他们同意发兵倭国,那御史台和廉政司肯定能在房玄龄身上查出点什么,可如果不同意,估计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同意,还是不同意,侯君集只犹豫了一番,便朗声道:“倭寇狼子野心,臣附议发兵。”他一开口,许多人当即改口同意,萧瑀纠结片刻后,也附和发兵。这一场利益交换,文官武将,包括李承乾在内,三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一受到损害的,只有房玄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