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长龙行走在笔直的驰道上,路上的行人商队,纷纷避让两侧,目光热切的看着王师。程咬金骑马站在一旁,意气风发道:“都给老子走快一些,走得慢了,吐蕃人怕是就要被镇南道给杀光了,咱们千里迢迢跑来,不能连口热汤都喝不上,都快些,今日日落之前,务必要到灵州城。”直隶三军顿时加快了行军速度,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从灵州来的传令兵。“你说什么?”程咬金不敢信道:“陛下让我们转道甘州去云中?”“不…不是去云中。”传令兵喘着粗气道:“是借道云中去弓月城。”程咬金从亲兵手中拿过舆图,眼睛瞪得如铜铃,在舆图上找寻许久,才在偏远的西北角,找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弓月城。用粗大的食指比划了比划,程咬金暗暗心惊,这么远,等他们赶到,不得一两月?李承乾怎么会突然更改命令。不是说,让他率军前往西域,占据焉耆、庭州、楼兰三城,已为李道宗部后盾,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往吐蕃腹地挺进吗,怎么突然成他们往吐蕃腹地大跃进了?一两个月,等他率军赶到,李靖能顶得住吗?该不会,皇帝是觉得李靖在军中威名深厚,所以想来一手借刀杀人吧,程咬金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管他想些什么,君命难违,直隶三军还是调转方向,从灵州拐往了甘州。……此时,在疏勒城中,松赞干布也收到了焉耆城陷落的消息,虽然这都是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对于禄东赞坚守不到半日,城池就被唐军攻破,松赞干布还是感到很愤怒,气愤之余,他还担心禄东赞有没有当叛徒,有没有将他的计划告诉给唐人。正担心之时,负责管理外交事务以及刺探敌国的都护吞弥·桑布扎,面色凝重进来道:“大王,禄东赞回来了。”嗯?松赞干布一愣,随即咬牙道:“让他滚进来。”呃…吞弥·桑布扎面色有些为难。滚进来是不可能的了,毕竟唐军送来的,只是一具尸体。四个吐蕃士卒,抬着一副棺材进了殿。从材质工艺来看,这棺材定然不便宜,一众吐蕃臣子,窃窃私语起来。松赞干布皱着眉:“吞弥大人,这是什么?”吞弥·桑布扎亲手推开棺材盖,里面躺着的,赫然是禄东赞。松赞干布猛的站起。“大王,这是唐人特地送到龟兹城的,唐军主将李道宗,还亲自给您写了一封信。”松赞干布打开信一看,脸色渐渐变得通红。李道宗在信中,倒是也没说什么过分之语,他先是夸赞了一波禄东赞,盛赞他是忠贞不渝之士,唐军用尽手段,哪怕砍了他一条胳膊,他从始至终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对于这样的忠勇之人,李道宗是很欣赏的,所以特送一副上好棺椁,希望禄东赞能落叶归根得到厚葬,同时,禄东赞茅坑石头又臭又硬的态度,也让李道宗很是生气,他告诉松赞干布,不出两日,他定然亲率大军前来,望松赞干布能迷途知返,持吐蕃国印,率吐蕃国臣,出城十里,跪迎王师,以恕自身罪孽,已求上国谅解,只要松赞干布态度诚恳,他李道宗看在其年幼的份上,可以去跟李承乾求情从轻发落,毕竟年轻人嘛,冲动些,不知天高地厚,犯点错,也是正常滴。“狂妄,嚣张!”松赞干布将信件撕了个粉碎,愤怒的大骂了起来,座下吐蕃一众文武大臣,低着脑袋不敢吱声,足足骂了一刻钟,他才渐渐平息了怒火。“把副相抬下去,好生安葬,再于祭庙中布设灵位,寻几个大僧,好好的祭拜,晚上,本王亲自过去守夜。”虽然在心中大骂着禄东赞是个无能之辈,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既然以身殉国了,那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唐人说,禄东赞什么都没有说,松赞干布也不敢轻信,所以他又令尚囊,加派探马前往焉耆城,密切查探唐军动向。李道宗本来没想杀禄东赞的,但他不死的话,松赞干布肯定要怀疑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泄露,所以,禄东赞最终还是掉了脑袋,与此同时,为了迷惑松赞干布,李道宗率军开始向龟兹城进发。唐军主力开动的消息传回疏勒之后,松赞干布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来,唐军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还冲着疏勒来的,或者,起码也应分出一两部兵马,前往弓月城救援李靖的。一切看似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松赞干布深夜将一众文武全都召来。“刚刚传来的消息,李道宗率领唐军主力,已经向龟兹城开始进发,龟兹不过千人,城墙也低矮薄弱,想要挡住唐军,肯定是不可能的,龟兹一旦落于唐军之手,那唐军面前,只剩下了拜城和姑墨两城,这两城和龟兹一样,城小人少,估计最多两三日,唐军就要兵临城下了,各位,本王决定暂时放弃疏勒城,你等回去抓紧收拾,明日清晨,和我一同撤离。”除了尚囊几个重臣亲信之外,大部分吐蕃官员,都是不知道松赞干布的具体计划的,现在猛然间突然听到他要撤离疏勒城,众人立马就炸了窝。吐蕃起源于青藏高原,高原上的日子,那真的是苦不堪言,氧气稀薄资源匮乏,可以说是,要啥啥没有,尤其是到了冬天,日子更是难熬,好不容易攻占了西域,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松赞干布先是不听劝的非要招惹大唐,现再又要放弃疏勒逃跑,他们能跑到哪去?再跑回苦寒的青藏高原?许多人宁肯落在唐军手里,也不愿意过回以前的那种日子。眼瞅着唐军就要兵临城下了,许多人也再无顾忌,大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言语话外之间,对松赞干布也多有埋怨,更有甚者,还提议让松赞干布不要跑,大不了等唐军到城下了,和他们签订城下之盟。松赞干布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费口舌,直接起身离去,反正这些人,也都是原先吐蕃各个部落的酋长权贵,在被松赞干布征服之后,这些年他们一直是口服心不服,这些人走不走的,他也无所谓,到了后半夜,松赞干布带着少数的亲信重臣和妃嫔,悄悄离开了疏勒城。第二天清晨,有一部分人拖家带口的还在王宫外等着一起撤离呢,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松赞干布的一根毛,直到这时,他们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们的大王早都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