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房玄龄如此的不给面子,让李象很是不高兴,他撇了撇嘴,气呼呼的瞪了二人一眼,扭头就往营中走去。“殿下,殿下……”李君羡吆喝了两声,而李象却是头也不回,这是第一次见面,李君羡也不想跟这位小祖宗交恶,连忙就追了上去,其余军官见此,也紧跟在其后。房玄龄暗自摇摇头,从蹲着的士卒肩上拿起铁皮喇叭,冲着城上大声喊道:“我乃原内阁首辅房玄龄,城中的人听好了,秦王殿下是绝对不会进城的,不过你等放心,我以多年清誉向你等保证,汝等出城之后,绝不会有一人施加苛责于你等,朝廷也知道,你等是受了委屈,是一时汝昏智才从了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不然,只要汝等及时悔悟,朝廷仍视尔等为良民,可莫要不知轻重,诺不然,一旦待大军进城,到时可勿悔也。”房玄龄的声音,虽然听着柔弱,但其话中的态度,却是强硬不已,这就是最后通牒了,要么速速出城投降,要么洗干净脖子,等着大军攻城。这一下子,城墙上的乱民顿时就心慌了起来。面对官军的最后通牒,有人想要直接开门投降,有人则更加害怕官军是想要骗他们出城,诸人七嘴八舌各持己见,渐渐的,他们互相间吵闹了起来,在巨大的压力下,诸人争吵的越来越激动,随着情绪的渐渐失控,一众人自然而然的就开始了拳脚相向。城头上不少人打成了一团,有几个倒霉鬼在左右推搡之下,脚下一个不稳,就直接从城头掉了下去。照这样下去,自己也要被这些蠢货害死,陈七郎心急如火,大声的劝阻着,但他的话实在没什么分量,犹如石子投入大海一般,没有激起一点浪花。眼瞅着动手的人越来越多,一场内乱似乎难以避免了,陈七郎都有些绝望了,这时,站在他身后的金龙羽站了出来,只听他大喝一声:“都住手,你们现在打的头破血流,没有一点用处,照我看,这秦王不肯进城,恰恰说明他身份尊贵所以不敢轻易冒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是真的秦王,既然秦王是真的秦王,那么他说的话,定然也是真的。”金龙羽有股上位者的气势,简简单单几句话,立马就镇住了混乱的场面,一众乱民纷纷停手看了过来,金龙羽再道:“所以啊,官军应该是不会使诈的,出城投降没什么问题。”此言一出,立马有人喊道:“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咱们现在就出城,免得把官军惹恼了,再不让我们投降了。”一众人说着就往城下拥挤而去,金龙羽赶忙又道:“等等,出城肯定是要出城的,但咱们不能就这么出城,不如再等一日,等到明天,咱们和官军商量好之后再有序出城,要不然一窝蜂的涌出去,官军还以为咱们是要干嘛呢。”诸人互相看看,最后点了点头,安抚住乱民之后,金龙羽和陈七郎回了州府衙门。“金先生,这秦王不肯进城,您看……”见陈七郎那狡黠的眼神,金龙羽就知道他想说什么:“首领放心,给出去的钱就如泼出去的水,自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我答应你的事,依旧算数。”“金先生果真大义。”陈七郎面露狂喜之色,恭维过后,又小心问道:“先生,那您看您什么时候送我出城?”“明日!”金龙羽回道:“明日首领当着众人的面,委任我出城去与唐军商讨投降事宜,等我回来之后,立马就送首领出城。”“那小人就先谢谢先生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人一辈子都将记得先生大恩。”陈七郎态度转变很快,一瞬间就把姿态拉到了最低,就看那谄媚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狗腿子。就这等货色也学人家造反,金龙羽心中鄙夷面上则无恙道:“首领言重了,不过在下倒是还有一件小事想请首领帮忙。”“先生只管说,只要小的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金龙羽颔首道:“这城里不是有一个武库吗,在下想去看看。”这不是什么难事,陈七郎立马就让人带着金龙羽去了武库。在占据东阳城后,这些乱民虽然劫掠了一波城中的大户,但是对于官府的设施,他们还是心有顾忌的,所以城中的武库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失。东阳城中的武库,堆积的大多都是盔甲和军服以及一些生活上的物资,库房里只有少量一些兵器,至于火药,更是少之又少。金龙羽在武库各个库房之间来回折腾,费力搜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堪堪找到了两箱竹雷,他从腰间解下布质腰带,用匕首将腰带从中间划开,而后小心翼翼拧开竹雷,倒出里面的火药,将黑火药在装进腰带中,最后,小心翼翼的用针线在将腰带缝住,这个过程,危险不已,一个摩擦产生的小小静电,都可将金龙羽炸成肉屑,万幸的是他运气不错,一套操作下来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握着腰带从武库出来时,夜色已经盛浓,湿透的后背被晚间的寒风一吹,一股子冷意直入骨髓,金龙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身子是冷的,但他的心却是火热的,吐蕃人在弓月城自杀式的袭击,给了金龙羽很好的灵感,既然李象不肯进城,那他就主动去见他,到时同归于尽,他也算是完成任务了,金龙羽无声一笑。此时在城外,李君羡不停的在李象的帐篷外徘徊着,自从白天钻进帐篷之后,李象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送进去的饭菜,也全都被丢了出来。这位秦王的脾气,让李君羡真是无语,这要是他的儿子,早都被他抽的皮开肉绽了,可惜,李象不是他的儿子,别说教训了,他连得罪都不敢得罪,现在李象耍小孩子脾气,李君羡也只能跟伺候祖宗一样的哄着。“殿下,您稍微吃点吧,要是饭菜不合您的口味,您想吃什么您就跟臣说,臣这就令人去做。”堂堂当朝国公,镇西道总管,一品大将军,此时低三下四的犹如一个老妈子,按理说李象也该给点面子了,可帐中却依旧毫无反应,李君羡叹口气,准备去找房玄龄出出主意,临走之际,吩咐周遭卫兵道:“看好殿下,有什么事即刻回报。”“诺!”房玄龄的帐篷离李象不远,李君羡进来的时候,帐内已经布满了酒气,自从痛失爱子后,房玄龄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看着醉醺醺的房玄龄,李君羡暗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又退了回去。看了看李象的帐篷,再看看房玄龄的帐篷,李君羡哈了一口白气,摇摇头,也回了自己的帐中。呼~一阵寒风突然升起,帐外的卫兵裹紧大氅,跺了跺快要麻木的脚,这时,李象打着哈欠从帐中走出,几个卫兵顿时挺直了腰不敢再动。李象看了他们一眼,旁若无人的走到帐篷旁,松开裤带,一阵放水声过后,他又打了个哈欠,懒散道:“大晚上的,你们也别站着了,回去歇着吧。”俗话说,哈欠是会传染的,李象这接二连三的哈欠,害的这几个卫兵顿时涌起了浓浓倦意,但困乏归困乏,他们是万万不敢轻离岗位的,为首的校尉俯腰回道:“谢王爷体谅,小人等不困。”“让你们回去就回去,那那么多的话。”李象小手掐着腰,校尉为难道:“王爷,总管吩咐了,让我们就守着王爷,军令如山,小的等人实在是不敢回去,王爷放心,小的等人绝不发出一声声响,王爷安心歇息就是。”“嗯?”李象的脸顿时变得冰冷:“你的意思是,你只听李将军的话,不听我的话咯?”这话可就杀人诛心了,唐军的铁律,就是只忠于皇帝一人,这是不可逾越的红线,谁要是越过了这条红线,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李象这话要是让李君羡知道了,那李君羡绝对要狠狠收拾他一通。校尉面色一变,连忙道:“王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意思是……”“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李象直接打断他道:“现在,我让你们回去歇息,你是回去还是不回去?”校尉面色纠结,和几个手下一番眼神交流后,躬着腰缓缓退下。李象得意一笑,待他们的身影之后,李象鬼鬼祟祟的向着东阳城走去。矮小的身形,在密集的帐篷中穿梭,犹如蚂蚁在落叶群中一样,很难被人发现,李象躲过数队巡夜士卒,一路摸到了大营外,前方东阳城头上,几盏灯笼左右摇曳着,看着高大的城池,李象兴奋的捏住了拳头。把自己当个无用的蒙童,以后他就是个小屁孩?哼哼!李象看了眼身后的大营,毫不犹豫的向着不远处的城墙跑去。等明日天亮,等他领着城中这些乱民出来,看看李君羡和房玄龄还无不无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