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七八百米的距离,连唐军士卒的样貌都还看不清,一股滔天煞气便迎面而来。身躯庞大的大象不安的甩动着鼻子,林邑军阵中弥漫着紧张与畏惧,还未交手,他们的胆魄就已散了七八成,连摩诃幽宇翔自己,心中也涌出了股子寒气。处在最前方的李绩,观察一番后放下千里镜:“弓兵营,弩兵营,十连射!”传令兵挥动旗帜,两营兵马随之上前,弯弓搭箭,随着李绩单手一挥,弓弦震颤,一枝枝箭镞极速冲出。刺耳尖锐的破空声,犹如深渊厉鬼的咆哮,遮天蔽日的羽箭,就是那厉鬼伸出的魔爪。前方的藤甲军,仓惶举起木盾,后方的象兵,心惊胆战的紧紧贴在大象背上,箭雨倾盆而下,不少人顿时就被射成了刺猬,而那些躲过一劫的人,也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随着火箭的相继爆炸,号称刀枪不入的藤甲军,绽放出一道道血雾,后面的象兵也彻底失去了对大象的控制,发了疯的象群横冲直撞,许多象兵都被甩了下来,他们的下场很惨,有些成了肉泥,有些则被深深踩进了土里,上千头大象集体发狂,那等场面说声地动山摇也不为过,幸好,它们虽然发了狂,但还残留着几分灵智,知道前方的安南军不是好惹的,所以这些大象纷纷往两侧跑去,等到象群消失在山林之中后,此时的林邑军已经十不存一。摩诃幽宇翔的运气不错,处在最后面的他,没有被大象撞飞,也没有被弓箭伤到,不过,身体上虽然没有遭受什么伤害,但在心理上,他却已是伤痕累累。此情此景,将成为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摩诃漫多伽独说的对,唐军不是他们能打得过的,想到老爹,摩诃幽宇翔猛的回过神,他手忙脚乱的从马上跳下,推开搀扶自己的家兵,毫不犹疑的跪在地上举起了手,此时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桀骜不驯。……城庯沱nǎng城中,摩诃漫多伽独的心一跳一跳的,不多时,就有人来报,唐军游骑出现在了城外。此时距离摩诃幽宇翔领兵出发不过一个多时辰,唐军能来的这么快,那说明是没有跟他们起战事,要不然,怎么也能挡个一两时辰。看来,好儿子是听了自己的话,乖乖投降了,摩诃漫多伽独安了心,当即领兵出城,恭候王师到来。他的手下,现在还有个五六万人,虽然战力不咋地,但远远看去,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还是很唬人的。李绩本想的,要吃掉这些人还得费一番功夫,没曾想,他刚举起千里镜,前方的林邑军中就升起了白旗,还不止是一面,粗略望去,起码得有个两三百面。安南军诸将士看的一懵,摩诃漫多伽独亲自擎着一面白旗,孤身一人向唐军走来,待被带到李绩面前,不等发问什么,摩诃漫多伽独就一咕噜跪下,竹筒倒豆子,有的没的都说了一遍。“你是说,你率领的这些人,是林邑的全部兵马了?”李绩问道。“是是是,除了一些零散的守城兵士之外,林邑再没有什么大军,能够和王师为难得了。”“你倒是个明事理的人。”李绩一笑:“这样吧,你率领你的人,为王师先锋,待到擒住林邑王,也算是立有大功,到时本总管亲自向皇上请功,保不齐你还能博个一官半职。”摩诃漫多伽独面露狂喜:“多谢大人给机会,大人放心,小的唯大人马首是瞻,一定尽快擒住范镇龙。”“好,去吧,抓紧整顿兵马,明日跟随我军一同南下。”“是。”摩诃漫多伽独起来,陪着笑,小心翼翼道:“大人,那小人的儿子…现在……在哪里?”李绩眉头一皱,不明白摩诃漫多伽独突然跟自己要儿子是个什么意思。“大人,小人之前派儿子摩诃幽宇翔去迎接王师,不知道他?”李绩明白了,转头对着亲兵低声吩咐几句,没多久,面色苍白的摩诃幽宇翔就从一堆战俘中被寻了出来。第二天,摩诃漫多伽独率领林邑军为先锋,李绩带着安南军跟在后面,小十万兵马,浩浩****向着占城而去。有着林邑人在前头淌水开路,行军速度不仅快了许多,安南军的伤病人数也大幅降低。十几日后,李绩带人进入占城,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可惜的是,林邑王范镇龙早已经跑了,为了尽早抓住他,李绩趁热打铁,在占城一日都不停留,带着摩诃漫多伽独接着向南进军。与此同时,范镇龙派出的使者,分别到了真腊和高棉两国。真腊和林邑的关系向来不错,而真腊王也是个聪明人,他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要是让汉人在林邑站稳脚跟,那真腊用不了多久,定然也会被唐军踩在脚下。所以面对范镇龙的求救,真腊王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而反观邻国高棉,高棉王可就没有那么聪明了,林邑跟真腊走得近,而高棉跟真腊又多有争端,现在范镇龙求到了他的头上,他帮林邑,岂不就是帮真腊,一想到这,高棉王当场就将林邑使者赶了出去,他没有丝毫唇亡齿寒的危机感,反倒兴致勃勃的准备隔岸观火看好戏,可不过两日,就传来了一个消息,唐军一部兵马沿着怒江南下,皆连攻灭了高棉北部的那六部洞蛮,这时候,高棉王终于是看明白了,汉人不是来打林邑的,他们是来占领整个西南的,高棉王彻底慌了,他匆匆召集兵马,准备去救援林邑。皇佑八年,八月初,镇南道总管李绩率军接连攻占林邑南部七城,此时还由林邑控制的,只剩下两座城池,范镇龙害怕的彻夜难眠,接二连三的派遣使者去向真腊求救。真腊王起兵六万,亲率大军前往救援林邑,而高棉王也率领五万兵马,从高棉匆匆赶赴林邑。李绩收到消息后,选择了按兵不动,暂时停留在了林邑南部婆罗城稍作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