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听得这几个字,太极殿中的诸人立刻停止了喧嚣。不多时,两个禁军士卒搀扶着一脸风尘的骑士进殿,朴二郎下去接过信文,一番核验后递给了李承乾。信封的封口处,除了寻常用来封口的火漆之外,还加盖有镇西道总管官印,镇西道监军御史印,镇西道参军司马印,以及李君羡和李政的贴身私印。密密麻麻的印鉴,无不透露着此信的重要以及机密,李承乾眼角一跳,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立刻放大,同时,一股阴寒之气快速从各处毛孔散出。底下的文武百官后脊一凉,纷纷不安的低下了头。皇帝的脸色虽然看不真切,但从那御座上飘下来的寒意和杀气来看,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要不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不至于如此失态。难不成是李政出了什么事?侯君集心里冷不丁冒出了这等想法,一股冷汗瞬间就将后背浸湿。十几息后,皇帝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厚重,那呼哧呼哧的声音,犹如狮子盛怒之下的低吼。蔚蓝如洗的晴空,眨眼被一团乌云笼罩。山雨欲来风满楼,太极殿内的气压骤降,低着脑袋如木头桩子的百官们喘气都不敢太过大声。侯君集越发觉得不安,犹豫再三,他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惶恐,硬着头皮开口问道:“陛下,前方……是出什么事了吗?”李承乾寻声猛的看了过来,他的两眼已被血丝染红,眼海深处闪烁的皆是嗜血愤怒。侯君集头皮炸裂汗毛竖起。太特么渗人了。这等眼神,就跟饥肠辘辘的食人血肉的恶魔正在饥渴的搜寻猎物一般。从未见过皇帝有如此般的眼神,这必然是出了天大的事了。侯君集两腿一软,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正当他欲接着再问时,李承乾声音嘶哑的开了口:“李君羡急奏,帕萨尔加德失守,李公及北庭道十万士卒,皆身死殉国。”轰!短短几句话,百官耳边犹如炸响了一道天雷。不少人将朝堂礼仪抛之脑后,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李承乾,皆是一脸不可置信之色。十万将士被歼!李靖身死!听起来怎么如此梦幻。众人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李孝恭结结巴巴道:“陛下…是不是……是不是李君羡搞错了?”李承乾声音空洞,缓缓摇头道:“阿拉伯人攻破城池之后,将我军将士之遗骸曝尸城外铸成京观供野兽蚕食,李公之首级,亦被悬挂而起。”所有的怀疑与幻想彻底被击碎。“这些卑劣蛮子!”留着一口髯面的兵部左侍郎李孟尝,红着眼睛愤慨道:“陛下,阿拉伯人如此凶蛮,此次若是不给以重戒,日后怕是彻底将我朝不放在眼里了,臣斗胆,请陛下发大兵,为我忠君死战之将士,报这血海深仇。”话落,不管是兵部还是枢密院,凡是挂着武官衔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气愤的跪地喝道:“臣等愿为先锋,不灭阿拉伯人,誓不回朝。”群情激奋!这一刻,就是力主谈和的马周和李孝恭,心中想的也只有报仇雪恨。阿拉伯人此举,彻底惹恼了太极殿里的君臣。如果只是破城还好说,打仗嘛,自然就有输输赢赢,城失人亡,那是唐军技不如人,还不至于让人如此愤怒。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唐军将士的遗骸堆成尸山供野兽食用,如此行为,不仅道德人性全无,还将大唐的尊严、脸面,全都踩到了脚底下。大唐是有血性的。被如此欺辱,若是不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那站在这太极殿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将被天下人耻笑。李承乾愤然而起,一甩大袖道:“传旨,令北军即刻召回所有休沐将士,做好出征准备。”“兵部即刻给与秦王李象所统率的府兵配发武器甲胄,散朝之后各部即刻开始准备出征事宜,半月之后,朕亲率大军出征,在朕离京后,暂由秦王象监国。”“陛下!”侯君集想要劝阻,但李承乾一个眼神,便吓得他又将话咽了回去。“散朝。”朴二郎一甩佛尘,急忙追上快要不见身影的皇帝。百官稀稀拉拉的行礼,动作再无往日之整洁。武官们三五成群的离去,嘴中不停叫嚣着要给阿拉伯人好看。文官们也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话里话外间带着股子忧愁。散朝之后,帕萨尔加德城破,李靖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坊间百姓大多对此持怀疑态度。自立国以来,唐军不说百战百胜,起码也是十战九胜,整整十万兵马,怎么可能被全歼呢,况且统率大军的还是李靖,他可是东征西讨未有一败的军神啊。有人对此觉得荒谬,有人却知道这是真的。于是相信和不相信的人,难免就产生了争论和冲突。长安城中到处都是吵闹之声,直到下午的时候,朝廷发布正式通告,这才终止了各种无意义的争吵。在布告张贴在各个坊间最显眼处的那一刻起,长安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寂,当百姓逐渐消化了这一残酷的事实后,一股滔天怒火便直冲而起。这一夜,不论是酒楼茶社还是勾栏瓦舍,处处响起的都是讨伐之音。这一夜,许多百姓自发前往卫国公府,在门外鞠躬参拜,以示哀悼敬佩。这一夜,军校的学子们彻夜无眠,纷纷写下血书请战。待到天亮时,卫国公府已被花海环绕,李承乾的桌头上也堆满了血书。军校副祭酒张士贵,偷瞄了眼面色晦暗,一看就是没睡好的皇帝后,小心翼翼的从袖中也掏出了一封血书。“陛下,臣虽已多年不统军,但廉颇虽老尚还能战,臣愿为先锋,哪怕只做一小兵,也心满意足,请陛下恩准。”李承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短暂思量后,颔首道:“那你就负责统率府军吧,另外再从军校中挑选五百人补入府军充当骨干,抓紧熟悉磨合。”“诺。”张士贵心中暗喜。他走之后没多久,脸色同样暗沉的李象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