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立军令状,半个时辰之内必然攻破城墙,若是超时一息,臣提脑袋来见。”执失思力咬牙切齿道。北庭道的将领大多数出身于过去的灵州军,执失思力和他们既有袍泽之情也有兄弟之谊,如今往日这些一同饮酒作乐的老兄弟们只剩下了皑皑白骨,这让他怎能不愤怒。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对于已经半只脚踏入热兵器时代的唐军来说,这个时间可谓是绰绰有余。李承乾毫不怀疑,此刻他只要轻轻的点点头,最多两三日的功夫,唐军就可夺回帕萨尔加德。诸将跃跃欲试!就当他们想要集体出来请战的时候,李承乾却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不,还不到和阿拉伯人图穷见匕的时候,先将他们围起来吧,朕打算和他们和谈试试。”此话一出,满堂愕然。北军诸将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前后左右看看,直到见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他们才敢相信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皇帝确实是亲口说出了和谈两字。北军之人虽疑惑不解,但尚可还沉得住气。可是站在张士贵身后的那些从军校抽调而来临时充当军官的府军将领们,一时之间却是都炸了窝。这些人平均也就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听和谈二字,当即是气血翻滚直冲脑门,有些性子急的直接站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跪在地上悲愤喝道。“决然不可和谈啊陛下,我北庭道与镇西道前后四十余万将士皆命丧其手,阿拉伯军可谓是血债累累,此时若是和谈,如何与死战殉国之英魂交代,又如何与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儿交代,况且,陛下离京之时曾放下豪言,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陛下怎可自食其言,学生万死,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府军的这些学生官们相继站出,眨眼间就跪倒了一大片。他们一个个面色潮红神情激愤,看这架势今日要真是敢决议和谈,这些人怕是要行那死谏之事了。张士贵面色一变!劝谏这事,文官可以干,他们却不行。他们就是一把刀,不管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皇帝想杀,那就必须得杀,换言之,就是只要皇帝下令了,不管合不合理,他们都得遵守,就算前面有个悬崖让跳过去,哪怕明知会摔得粉身碎骨,也得毫不犹豫的去跳。只有愚忠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这是李承乾亲自给军校题的校训之一。但是现在,这些学员们却态度强硬的和皇帝唱起了反调,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都算是坏了大唐军中皇命君令不可违的铁律,身为军校副祭酒,日常军校一切事宜都由张士贵负责,这些学生们不知不觉间犯下了天大的错,他这当老师的自然难逃其咎。张士贵大呼倒霉,匆忙跪下告罪道:“臣治学不严,陛下息怒。”李承乾摆摆手,脸上看不出个喜怒哀乐来。“你们跟朕来。”说着,他转身向里面走去,诸人跟在他的身后。身为皇帝,李承乾的帐篷很大,仿照长安的布置,分为议事歇息里外两处,此时一些太监和侍卫们正在布置着帐内的摆设,李承乾挥挥手,朴二郎带着他们暂时退到了外帐去。“从长安出发时,朕曾密令秦怀玉率领五千兵马南下。”对着舆图,李承乾手指顺着长安一路向下划,直到交趾布政司。“为了防止走露风声,所以并未明发召令。”李承乾侧过身看着众人,缓缓道:“待到达交趾之后,安南水师会派出舰船,带着秦怀玉部穿过马六甲海峡,一路向西绕到阿拉伯半岛去,如今阿拉伯本土兵力空虚不设防备,只要秦怀玉带着人顺利到达,必定所向披靡无人可挡。”“这城里的阿拉伯人怎么说也有三四十万之众,哪怕他们现在士气低迷军心浮动,我军也没法一口把他们全都吃了,现在要是打的话,恐怕阿拉伯军会趁乱逃脱掉不少,这些人一旦返回本土,那秦怀玉部必然陷入危险。”“所以朕才打算假借和谈之名,将阿拉伯军主力拖在帕萨尔加德,为秦怀玉部创造有利条件。”千里迢迢差人去偷阿拉伯人的老家,诸将无不惊叹于李承乾的大胆和魄力。刚刚还一脸怒容愤慨不满的学官们,转眼间又都喜笑颜开兴奋激动了起来,他们考虑的不多,只知道直捣黄龙听起来很解气,可像执失思力这样的大将想的就比较多了。他不是很明白李承乾让秦怀玉千里奔袭的意义是什么。是想直插都城,将留守的那些王公贵族一网打尽,使阿拉伯帝国陷入瘫痪?或者是攻取城池,蚕食瓦解阿拉伯人的根基?执失思力想了想,又快速的摇了摇头。这都不可能。秦怀玉只带了区区五千人,哪怕阿拉伯本土守备再松弛,凭借这点人估计也很难翻起什么大浪。皇帝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呢?当执失思力暗自琢磨时,张士贵已然拍起了李承乾的马屁:“陛下雄心壮志魄力超凡,臣等真是拍马也不及。”李承乾呵呵一笑:“行了,去做准备吧,北军守好东西两城,府军守住南北两处,阿拉伯人要是赶出城来,就将他们狠狠打回去,朕丑话说前头,谁要是放跑了一个阿拉伯人,那就自己提着脑袋来见我。”“诺!”诸人气势如虹,大喝一声。执失思力有心想问个明白,此时也不好在张口,只好先行退下去安排围困事宜。张士贵正欲也走时,李承乾开口留下了他。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屋内顿时冷清了下来,皇帝的脸色也渐渐冷淡,张士贵心生不安,低着头道:“学子们本心是好的,只是性子冲动了些,陛下见谅,待回到长安之后,臣定然严加教导。”李承乾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朕看他们带兵还是不错的,这一路走来,府军井然有序,待到结业时,就将这一批人派遣到府军任职吧。”“诺。”从御帐出来,张士贵惋惜的摇摇头。这一批学员中好苗子不少,有几个更是有帅才,这一到府军基本上就算是废了。可惜了,可惜了……不过也怪不了谁,谁让他们自己没规矩呢。今日能和皇帝硬着来,那等来日带兵了,要是皇帝又做了什么不符合他们心意的事情,那这些人是不是还要行兵谏啊。张士贵叹口气,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