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怀德老卒

大雨滂沱。临江城在雨夜下，好似一座死城一般。离着老远就能闻到城中那重重的血腥味。城中的百姓更是被乱兵逼迫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人恶的那一面被彻底释放后，他就不配称之为人。他可以做出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临江城的百姓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那些在军中训练的汉子现在变成了食人的恶魔。大街小巷，遍地都是尸体。有百姓的也有叛军的。分赃不均，拔刀相向。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像老鼠一样，卑微的活在这个城市阴暗的角落。年轻的女人已经成为乱兵的玩物，每日都能在乱兵聚集的地方传来女人的哭嚎和让人惊惧的**笑。……“将军，末将去叫门！”谢忠瓮声瓮气的说道。他和他麾下的三千人，人人骑骏马，带精甲，持马槊，开强弓。别说是一千乱兵，就是一万蛮骑，在谢忠眼中也不过尔尔。“不用了。”谢烬摇摇头，“城中已无守军，直接进城吧！”一行人来到城门下，谢忠刚要让人去开门，就见城墙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声。“城下的，可是天军？”“我乃幽州大总管治下，枭鬼军统领，谢忠。”谢忠谨慎的说道，这个时候，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暴露谢烬的身份。好在谢忠的身份也足够。“你们终于来了。”城上的声音，出现一抹哭腔。“你们……来的太晚了，临江城，完了。”“城门没拦，你们自己开吧！”谢忠朝左右挥挥手，几个甲士推开了城门。一瞬间，刺鼻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涌入众人的鼻腔。谢忠站在城门口，看着大街上随处看见的尸体，以及城中的惨状，皱了皱眉头。“将军，城中，恐无活人！”谢烬皱着眉头走上前，见城中随处可见大批的食腐鸟心沉到了谷底。“上城墙，问问怎么回事。”谢忠一路跑到城墙上，看到那个朝他们喊话的人。那人肚子上中了一刀，肠子都流了出来，明显只剩下半口气。不知道是何等的执念才让他撑到现在。“将军，他们……他们……”那人提着最后一口气伸出手，指向西方。“西边最近的城池是哪？”“怀德县城，有兵八百，人口十三万。”“留下五百人，清理城中尸体，记住，一定要焚烧干净，在接触尸体的时候，带上羊皮手套和棉布面罩。”“剩下的人，随我加紧行军。”一路穿过临江城，谢烬才知道，城中的百姓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处都是尸体，是被虐杀的尸体。有的甚至还在襁褓之中，就被人开肠破肚。最过惨烈的还是女人。但凡女人，只要看到的，无不是衣不蔽体，血肉模糊。“都说草原是中原之患，我看，中原这心腹大患，是人心。”谢烬不是故意碰瓷世家。但是，眼前这惨状也是世家制度间接造成的。底层之人无升迁之路，管理阶层多无德之人。长久的重压之下，一遭释放，寸草不生。“将军，小人不懂那些，小人就知道，我们兄弟的命都是将军给的，将军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往西。”“走！”谢烬一拉缰绳，打破雨夜的平静，朝怀德县行进。怀德县，位于幽州之西北和望江县一样，是北国为数不多的县城。县丞名叫杜凯，是陇西人，年少曾经追随过先皇南征北战。在征辽的过程中，因伤，被留在这里，建立军镇，最后，慢慢发展成了县城。“希望，杜凯没忘记身为军人的本分吧！”谢烬的担忧不无道理。杜凯，乃是跟随先帝的老兵，按照年龄，现在最少也要五十多，六十岁了。在古代，这个年龄别说上城督战，能否提的动战刀都是一回事。而此时，怀德县的城墙外，数千叛军，正虎视眈眈。在他们前方，是一个穿着满身甲胄，手里提着一把马槊的叛军首领，曾经的临江城百人长，号无敌大将军的孙钟。“城上的守军听着，识相的开城投降。”“不然，城破之日，城中上下，鸡犬不留。”须发皆白的杜凯手里提着隆兴八年配发的战刀，一手扶着城墙上的女墙，双目既愤怒又无奈。当年，他跟随先帝身边，南征北战，凭借手里战刀，斩首八十余级，若不是因为后来中了埋伏，负了伤，难以跟上大部队行军，恐怕现在最少也是个偏将或者一郡之守。“竖子！”“老夫隆兴八年随先帝南征北战，一生斩首近百级，从未有过一次投降。”“想进我怀德县，靠刀枪吧！”杜凯穿上老式的明光铠，上面充斥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指了指身上的铠甲，杜凯提气大吼，“逆贼，看到了吗，这是老夫随先帝征战的痕迹。”“有老夫在，你们休想踏入怀德一步。”孙钟看着誓死不降的杜凯，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把他们给我拉上来！”队伍分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推了过来。“杜凯，你不是忠勇吗？”“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你怎么办？”那些百姓被催促着朝城墙跑去，一个个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城门，眼中都露出了奢望。“爹，我去把百姓们接进来。”杜凯身边，他的长子杜佳提议到。“不可！”杜凯一把拉住自己的儿子。“那可是百姓啊，爹爹！”“你平时教我们，要善待百姓……”“闭嘴！”杜凯怒吼一声。他怎么不知道，城下的是百姓。但是身为一县父母官，他更要为身后的人负责。眼前这些流民，足足有数百人，万一这其中藏了一百敌人细作，夜里打开城门引叛军入城，那怀德县也将重蹈临江城的覆辙。“弓箭准备！”杜凯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爹！”“闭嘴！”看着城墙上的守军都举起弓箭，杜凯指了指前方二百步。“放百姓来城墙下，射杀进入二百步之内的敌人。”“每日，从城墙上，给他们放下一些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