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个中年汉子,身量不矮,却是瘦的皮包骨,整个人如同一根细细的竹竿挑着一套衣服,面容猥琐丑陋,头发黏糊糊的一绺一绺,肮脏至极。说着,那人也不踹了,兴奋的跑到男孩脱手的那件物事之处,俯身捡起,用黑乎乎的手拂去表面沾着的雪泥污物,放到嘴里大嚼。居然是一个饭团……见到这人三两口将饭团吞入口中,那挨打也不还手的男孩急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跃起,狰狞的神情像是一只发狂的幼兽,两只眼睛血红一片,嘴里发出一声近乎狼嚎的吼叫,向那人冲去。“蓬”那人正在吞咽饭团,冷不防被男孩一头撞在腰眼,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嘴里吞了一半的饭团也吐了出来。男孩一击得手,瞥见从他嘴里掉出的半个沾满了口水唾液的饭团,两眼放光,恶狗抢食一般猛地扑过去,一把将饭团紧紧的攥在手里。男孩毕竟人小力弱,那汉子猝不及防被撞倒,却是没伤着,一骨碌爬起来,见到半个饭团被男孩攥在手里,顿时大怒:“小兔崽子,找死是吧?”冲过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那男孩没一会儿就被打得浑身青肿、鼻血长流,却躺在地上蜷着瘦弱的身子,将攥着饭团的双手死死的压在身下,嘴里嘶声哭嚎:“田老二,你个畜生……呜呜……这是我跟官爷讨来的饭团,是给我娘吃的……呜呜呜……”那汉子闻言更怒,下手愈发没有轻重:“你娘都是我的人,她的东西还不就是我的?赶紧给我拿来……”俯身去掰开男孩的手指。男孩却死死不撒手,哭叫道:“我娘的粥都被你吃掉了,她还有病,再不吃东西就饿死了……呜呜……死也不给你……这是给我娘吃的……”作为身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受社会主义教育熏陶的李恪,曾能看得惯这种行为,立马愤怒的大喊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殴打孩童,给我拿下!”几个仆人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冲过去就将那汉子拉开。那汉子冷不防被人拽住胳膊拉开,大怒,正欲喝骂,回头一看,就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李恪貂帽锦裘,气度非凡,貌似谪仙,骑着的一批骏马通体乌黑神骏非凡,一见便知是身份高贵的贵人,便是几个仆人也是神情倨傲,气势汹汹,这汉子如何敢惹?田老二他讪笑着说道:“几位贵人,某正在教育自家儿子,这兔崽子实在没良心,见笑,见笑……”家务事?李恪在马上皱皱眉,心下犹豫。这里是唐朝,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什么儿童保护法……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不是说说而已,若是为人子者不孝,老爹是完全有权力把他打死,而不用偿命,甚至会得到舆论的支持。可这男孩刚刚说,这个饭团是为他母亲讨来的,这个汉子却要抢着吃了,却让李恪怒火中烧。堂堂男儿,不能给妻儿谋一顿温饱的饭菜、一处遮风的家园,反倒要抢夺妻儿口中的食物,简直连狗都不如!“我不是你儿子,我姓萧,你姓田,你不是我爹……”瘦弱男孩大叫。那汉子大怒道:“小畜生找死吗……”伸手又欲打。这是旁边早围拢过来不少灾民看热闹,便有人讥笑道:“得了吧,田老二,萧山本就不是你亲儿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人家的爹咧?”又有人道:“就是,讨了萧四娘那样的媳妇儿,简直就是你老田家祖坟冒青烟了,你个驴日的整天吃喝嫖赌,却逼着娘儿们养你,现在婆娘病了,你居然连她的口粮都抢了,你特么还是人吗?”围观众人皆是看不过看,纷纷出言谴责那田老二。田老二面皮通红,色厉内荏道:“此时某的家事,与你等何干?休要聒噪,赶紧散开……”李恪此时已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不由气得脸色发青,咬着牙说道:“田老二,大伙儿说的,确有其事?”田老二心虚,却见李恪虽然衣饰华丽气度不凡,但眉眼之间稚气未脱,想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不见得有什么主见。田老二便梗着脖子说道:“确有其事又怎样?那婆娘嫁给我,就是我的人,我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就得死……”前世作为穷苦人出生的李恪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怒极反笑道:“所以,就连婆娘救命的口粮,你都忍心抢夺据为己有?”“关你何事?”“关我何事?”李恪一脸狞笑道:“确实不关我事,但我这人就爱多管闲事,行不行?”田老二嗤笑道:“你以为你是亲王啊?楞怂货……”李恪握住了马鞭,飞身从马背上跃下,说道:“你还真猜对了,某就是亲王,本王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狼心狗肺,丧尽天良,厚颜无耻之辈……”李恪越说越生气,忍不住手臂一扬,马鞭的鞭梢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刺破空气,“啪”的一鞭子照着田老二劈头盖脸的就抽下去。“哎呀……”田老二惨叫一声,捂住头脸,大骂道:“好你个驴日的,不仅冒充亲王,敢打老子……哎呦!”咬着后槽牙,一鞭接着一鞭,死命的往田老二身上抽去。他对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渣愤恨到极点,只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火,不发泄出来就得憋的五内俱焚!世上居然有如此不知廉耻、自私自利之徒?本王今天要为民除害,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别看李恪年纪虽小,但有功夫在身,又是含恨出手,十几鞭子下去,田老二便蜷缩在雪地里,哼哼唧唧的连惨叫都叫不出来,浑身上下鞭痕粼粼血肉模糊,有出气儿没进气儿。那男孩一直在旁边看着,两只大眼睛里闪烁着解恨的光芒。待看到那田老二眼看着就要被李恪拿鞭子抽死,突然扑过去抱住李恪的大腿,哀求道:“贵人饶了他吧……”李恪高高的举起鞭子,满脸诧异道:“你说啥?”